尹天雪懷着滿滿的期待到達竹心亭,坐在竹心亭裡,她一直規劃着未來的生活,與子萱去一個誰也不認識她們的小鎮,開始新的生活,買一點土地,自己種菜,也可以到鎮上做點小本生意。
如果遇上一些貧困的孩子,可以幫助一下,甚至,她們可以領養一個孩子,尹天雪抱着小小的包袱,臉上一會兒喜一會兒悲。
喜的是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悲的則是,以後再也見不到爹爹了,他肯定恨死自己這個不孝之女了吧。
尹天雪咬着嘴脣想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張子萱卻一直沒來。
她不時的伸長脖子看,迎接她的只是陰沉的,夾雜着溼潤的風。
“子萱定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尹天雪抱着包袱靜靜的安慰自己。
從滿懷期待,到憤怒,傷心,最後到焦急,子萱會不會出什麼?
她不停的在竹心亭轉着,爲自己的心裡的不安,但很快推翻自己的猜測,“子萱武藝高強,怎麼有人傷得了她呢。定是有事情耽擱,我再等等。”
這一等便是華燈初上,四周已是一片漆黑,這是郊外,根本就沒有一戶人家,好在上一次經歷,所以尹天雪並不是很害怕。
只是心中越來越冷,她一直堅信子萱定是有事纔沒來到,就這樣枯坐了一晚。
當喬玉凡找到她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副場面。
破敗的亭子中,嬌小的少女抱住包袱癡癡的看着入口,臉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眼神空洞,在聽到聲響時,空洞的雙眼剎時泛出喜歡,唰的擡頭,驚喜出聲:“子……”
然聲音戛然而止,因爲出現的並不是她所想見的那個人。
眼裡的驚喜一一褪去。鋪天蓋地的絕望席捲整雙眼,她等了一天一夜,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她緩緩張脣。嘶啞着聲音:“怎麼是你……”
喬玉凡臉色平靜,眼神卻風起雲涌,然而在看到尹天雪那雙絕望的眼裡,心裡的滔天?怒火卻奇蹟般的消失了,他緩緩走至尹天雪身邊坐下,伸出一隻手去拉她,觸手冰冷刺骨,讓得他心中絞痛,放柔聲音,“雪兒。隨表哥回家可好?”
“家?”尹天雪徵徵轉頭,嘴脣喃喃:“我還有家嗎?”
“怎麼沒有?”喬玉凡輕輕撫着她冰冷的背部,“姑父見你失蹤,擔心至極,已經倒下了。”
尹天雪眼睛微顫。“爹爹病了……”
喬玉凡點頭,“所以,咱們回家,姑父見你回去,定會好轉。”
然而尹天雪卻陷入自己的思緒,整個人的身體都開始顫抖,“爹爹生病了……因爲我……我卻不顧他跑出來私奔。可是她卻沒來……爹爹生病了……因爲我……我卻不顧他跑出來私奔,可是她卻沒來……爹爹生病了……因爲我……我卻不顧他跑出來私奔,可是她卻沒來……”她不住的重複着,全身抖如篩糠,嘴角伴隨着她的話語溢出點點紅絲。
喬玉凡大駭,擁住尹天雪:“雪兒!!你醒過來!!!”
尹天雪卻突然推開他。往外跑,她跑得飛快,裙角飛揚,像一隻折翅的蝶。
醞釀一天一夜的大雨終於出現。
尹天雪跑着跑着,心中一痛。一口鮮血呈直線在空中灑落,很快卻被大雨衝散,而她的身體也像一片草葉緩緩倒下。
喬玉凡一個不察被她跑出去,當看到她吐血倒下時,眼神幽暗如墨,一個運力,輕功發揮到極致,在尹天雪倒下時接住了她。
“恨與怨,癡與狂……何謂之……何謂之啊……”
“大夫,小女怎麼樣了?”尹員外蒼白着一張臉不住的尋問着眼前的白髮蒼蒼的老大夫。
老大夫搖頭,臉上有一絲悲憫,嘆息道:“小姐心脈俱損,生機俱斷,若不是靠高強內力護住那絲極弱的心脈,只所小姐早已……唉……老夫實在無能爲力。”
尹員外噔噔噔往後退三步,一口氣沒上來,陡然暈了過去,站在他身邊的喬之行臉色大變,一把扶住喬員外,:“須延……”
老大夫也是臉色一變,趕緊上前爲其診治,掐了會人中,這才放手。
“怎麼樣?大夫?”喬之行一臉擔憂。
老大夫面色難看,“尹老爺只是悲傷過度,心神俱震,不多時便可醒。”老大夫話音一落,便見尹員外幽幽轉醒,一醒來,他便抓住老大夫的手,“胡大夫,您之前是宮裡的御醫,如果連你都沒有辦法,小女……老朽求您,求您救救小女……”
說完,就要屈膝跪下。
胡大夫大驚,與喬之行兩人將尹員外扶起來,胡大夫蒼老的眼睛泛起淚水,“尹老爺疼女之心,老夫佩服,老夫曾在一本醫書上看到過,心臟俱損,生機已斷之人,若是用‘鳳葉草’爲藥引,或許可救上一救。”
“鳳葉草?”尹員外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道:“胡大夫,那敢問哪裡有鳳葉草,老夫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將這鳳葉草得到。”
胡大夫長嘆一口氣,滿面苦色,“鳳葉草乃天下奇草,老夫卻是從來沒見過,也不曾聽說哪裡有這種奇草,不過卻聽說當今聖上似乎有一株。”
“皇上……”尹員外眼裡的希望倏的滅掉,那可是當今天子,他一個小小的鄉紳,怎能有幸見得聖顏,而喬之行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怎可能有面見聖顏的機會。
喬玉凡因要爲尹天雪輸送內力續命,完全脫不開身,而且就算現在去面見聖顏,江南距京城如此之遠,怎可在兩個時辰內到達。
喬之行臉色也是一變,對着胡大夫作揖道:“胡大夫,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胡大夫沉重的搖頭。
喬之行還待說什麼,卻被尹員外攔住,尹員外短短時間瞬間蒼老十歲,明明還是四十不到的人,然兩鬢已經斑白,他對着胡大夫長長躬身。“多謝胡大夫。”示意身後丫鬟拿來銀兩,尹員外雙手奉上,“有牢胡大夫了。”
胡大夫嘆口氣,用醫者的話結尾:“請節哀吧。”說完。也沒拿銀兩,轉身,步履蹣跚的往外走,留下徵在原地的尹員外。
喬之行眉羽間也是痛色,他強壓悲傷,拍拍尹員外的肩膀,“須延,進去看看雪兒吧……”
尹員外像是剛回過神一般,迅速衝進內室。
內室中,尹天雪毫無生氣的躺在牀上。短短一天時間,紅潤的雙頰深深凹陷,嘴脣青白,垂在外面的手也是一片蒼白。
喬玉凡一直握着尹天雪的手,輸送內力爲尹天雪護住心脈。
許氏從在一旁不住撫着尹天雪毫無生氣的臉。默默流淚,一旁的青夏與暖夕也已經哭成了淚人。
胡大夫的話沒有壓低,所以內室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尹天雪沒救了……
尹員外一步一步的走向尹天雪,眼眶血紅,喬之行見狀,將許氏拉開。把位置留給尹員外。
尹員外坐下,細細打量着女兒,良久,痛苦出聲,“雪兒……你真的忍心讓爹爹白髮人送黑髮人嗎?你真的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嗎?你爲了一個男人,你值得嗎?你捨得扔下爹爹嗎?”
尹天雪毫無反應。
“雪兒……爹爹想不明白。如果你真的不願嫁給凡兒,爹爹何苦爲難於你?凡兒已經將所有一切都告訴我,他都答應退婚了,你爲什麼還要私奔?你如果向爹爹說有白,爹爹怎忍心再逼你?!只要他上門提親。爹爹便可立即準了你們的婚事,然卻爲何?居然私奔!”
“你失蹤不見,可知爹爹有多着急?你讓我以後怎麼去面對你孃親?你可知當爹爹知道你和人私奔時,爹爹有多傷心,但爹爹更傷心的是,他既然沒來,可看出是個負心之人,你爲何還要爲這種人而傷心,甚至沒了活下去的勇氣?你告訴爹爹!這是爲何?難道在你心裡,爹爹就沒一點可以讓你留戀的地方嗎?”
尹員外說得悲傷之處,終於是忍不住的落下淚,這個他從小疼愛的女兒,初聽她私奔,他氣得恨不得打她一頓才解氣,他尹須延怎麼會有這麼不知廉恥的女兒!
可是當看到女兒了無生氣後,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他什麼也不求,只求能讓女兒活過來……
冰涼的淚水落在尹天雪的面頰上,喬玉凡握在手心纖細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喬玉凡蒼白的臉瞬間涌起驚喜,“姑父!!雪兒動了!!”這是救回來一天後尹天雪第一次有反應。
一語驚起千層浪,尹員外趕緊收起淚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尹天雪,卻見尹天雪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旋即緩緩睜開,正對上父親擔心至極的雙眼,她心中一震,眼角滑下淚水,她在昏迷之中聽到了尹員外的話,是啊,她多麼自私,怎麼能爲了子萱而棄父親完全不顧呢。
她用盡全身力氣,伸手握住尹員外的手,“爹爹……女兒不孝,不該……對不起……若有……若有來世……女兒還要做爹爹的女兒……”話音一落,那積蓄的點點力氣用盡,人再次昏死過去。
尹員外大駭,喬玉凡再次輸送內力,最後緩緩搖頭,聲音乾啞苦澀,“雪兒心脈俱斷……我只能維持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
轟!!
尹員外再也經受不住,徹底倒了下去……
整個尹府哀聲悽悽,尹府老爺病重於榻,尹府小姐病危,全府上上下下皆籠罩在一片陰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