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覺得不快,但在唐老頭看來卻已經很快。
完全看不懂李君昊下手的地方,居然直接挑了根分叉,就盯着它慢慢刻,下手既隨意又輕挑,顯得十分門外漢。
刻樹根不是刻大木佛,那種大木頭初期粗曠些也沒事,等到大概造型出來了才需要慢慢刻,而李君昊正在雕的樹根分叉本就不粗,萬一哪裡弄壞了可沒有迴旋的餘地,可能沒辦法補救,所以在唐老頭看來這是個錯誤。
畢竟是從小開始雕刻木頭的行家,隨後他便驚奇於李君昊的力氣,黃花梨木硬度不低,可是此刻在李君昊手中,就像是豆腐一般,一把雕木頭的平刀沿着木頭往前推,似乎沒花什麼力氣就脫落下來。
瞧見那雙格外平穩有力的手,當下便能肯定是個從事雕刻行業的好苗子,隨後唐老頭又在自己心裡補充了句,只是急躁的性格要改一改……
此刻的李君昊,只是想要將手裡的這件東西雕刻出來,心思已經完全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樹根上,他並不是如同老頭所想的那樣,是因爲性格急躁才下手快,而是無論思維速度還是生理速度都遠超常人,這才使得雕刻速度那麼快。
剛開始稍微慢一些,心神沉靜下來後,漸漸開始忘記要剋制,手上動作也不知不覺地再次加快了,按照腦海中已經想好的造型,將平頭刻刀落在精準位置上,十多刀之後出現個大概的龍頭造型。
站在他身後的宋千,看了看自己老丈人臉上奇怪的表情時候,神色立馬變得開心起來,納悶於李君昊此刻的雕刻速度沒有剛剛雕刻小豬時候快,安靜站在那沒有說話,只是在笑,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莫名其妙對李君昊有信心。
都說古時候寒窗苦讀十年,最後纔有極小的可能榮登金榜,李君昊讀書時候的日子不算苦,但是和當時的其他絕大多數讀書人一樣,他的注意力也很集中,實際上在那個物質生活貧乏的年代,人們確實更容易投入地去做某件事情。
這時候,李君昊腦袋裡已經不去想其他東西,手上的速度也快了起來,一刀下去木屑還沒掉在桌子上,另一塊小木屑也開始往下墜落,龍角、龍齒、龍鬚接連出現,沒有修整,但是能夠看出來。
在這塊老樹根的分支上,很快出現了龍首,和周圍依然還是樹根的地方相比,顯得十分突兀。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然而隨後唐老頭髮現李君昊換了把稍小一些的平頭刀,竟然開始仔細雕琢起了這個龍首,速度依然很快。
見到這裡時候他想要開口說什麼,但卻又知道這種時候不應該打擾,偏偏是躁脾氣,一口氣憋在心裡出不來,難受得很,索性眼不見爲淨,出門去了。
宋千在意的本來就只有自己老丈人,連忙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瞧見老頭深吸氣,臉色很難看,突然忍不住想要笑,故作疑惑詢問說:“爸,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像是找到出氣筒,唐老頭看了眼自己這位女婿,當即皺眉說:“技術不錯,但!”
察覺自己聲音大了,往工作室裡看了眼,又壓低聲音繼續說:“但也太草率了!
你見過有誰畫畫,先把鼻子全部畫好了之後,然後再去畫眼睛、眉毛?
那樣容易搞錯的,我們雕刻也是這個道理,應該把大概形狀都刻好了之後,接着再慢慢精細雕刻嘛!
先不說,等他弄完了之後我再說,雕刻木頭時候最怕有人打擾......”
瞧見自己這位老丈人不舒服,宋千心裡就舒服了,從口袋裡掏出紅盒子香菸遞了根給他,嘴裡說道:“別介意吧,小李還年輕,爸您瞧瞧那速度,說不定人家心裡有數。”
“我承認有人可以,但那些都是誰?”唐老頭沒繼續往下說,已經表示的很明白,顯然沒有認可李君昊的實力,這麼認爲也說得過去,剛認識半個小時都不到呢,畢竟他外貌太年輕。
“來,抽根菸。”宋千裝得跟好女婿一樣,拿着打火機遞過去,轉移話題說:“待會兒她送菜過來,我們坐着喝一杯,剛剛見到你領了兩個人進來,他們是幹什麼的?”
“請我打傢俱的。
哦,對了,他們說到小李了,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兩人在外面抽了根菸,簡單聊了聊事情,唐老頭此刻忽然發現,小莉現在是一幅見了鬼似的表情,明顯是被嚇到,目光正傻愣盯着李君昊那邊。
視線也跟着看過去,瞧見擺放在李君昊面前的樹根時候,如同吃東西被噎住一樣,眼睛瞬間瞪得大大的,滿臉都寫着難以置信!
唐老頭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是真的,因爲......剛剛還只有龍首的那條樹根,現在完全變成了龍的造型!雖然還沒完全刻好,但外形已經出來了!
這纔多久?只是抽了根菸的時間!就算用泥巴捏,也不應該這麼快纔對!!
完全顛覆了老頭對於木雕行業慢工出細活的認知,嘴裡顫顫嘟囔了句:“活見鬼了......”
旁邊,宋千背對着大門,還沒發現老丈人的異常,難得覺得跟他聊天挺不錯,沒想說得正開心,被覺得他擋住自己路的唐老頭,一把給拽到旁邊去了。
隨即,宋千瞧見老頭匆匆往房子裡走去,剛準備翻白眼,隨即想到了什麼,也跟着走進去。
唐老頭瞧見那件龍首,仔細查看完發現,無論還是飄逸的龍鬚,還是頭上的龍鱗,都挑不出毛病,瞧着威嚴十足,假如點開眼睛一定更逼真!突然明白過來,面前這位年輕人是真厲害!厲害到恐怖的那種厲害!
覺得如果給自己一天時間,也能雕刻出這種程度的形態,但“一天”已經說明了差距,想到這裡時候嘆口氣,宋千聽見自己這位老丈人說了句:“雕活了。”
這句話在木雕行業裡,大概是稱讚作品的最高評價了,宋千也明白過來,李君昊真的是位了不得的雕刻師傅。
然而事實呢,只有李君昊自己知道,他其實第一次雕刻木頭,但以前雕刻過其他東西,當中道理在他看來其實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