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風和日麗。
姜姒早已經將自己的嫁衣繡好,她起來得很早,外面有杜鵑鳥的叫聲,還有喜鵲在枝頭唱着歌兒,彷彿都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而姜姒,只是將目光投在了爐火上。
一些慘白的灰燼,還在炭火上面,彷彿隱約能瞧見昨日火焰吞沒紙頁時候的那種溫吞和悠然。
在知道謝方知有信來的時候,姜姒就已經猜到信上寫了什麼。
無疑,姜姒覺得自己很陰險,明知道這一世如果挑選這個日子會發生什麼,可她還是選了,甚至就是挖了這樣一個坑讓傅臣來跳。傅臣永遠也不會知道,她選擇那一天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因爲她早有預謀。
紅玉她們掌燈過來,都打心眼裡的爲姜姒高興,今兒就是姜姒出閣的日子了,全京城不知多少人都等着看呢。
擺流水席的師傅們早已經開始幹活兒,府裡四處都亮着燈,不少人都起得比新嫁娘還早,給新娘子梳妝打扮就要花上一兩個時辰。
周氏進來看姜姒的時候,眼底也含着淚,口中卻囑咐着她,把前幾日已經交代過的事情一再地重複。
姜姒心裡平靜如深海,即便是暗流涌動,面上也不起波瀾半分。
“以後家裡就要成孃家,若有什麼委屈,看你這性子也是不會回來說的。”
“我的好姒兒,娘捨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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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寧南侯府裡你那婆婆,我現在心裡都還堵得慌,怎麼這樣的夫婿和這樣的婆婆,偏偏撞在一起了呢?”
一直在抹眼淚的周氏斷斷續續抱怨了不少,姜姒渾然沒有半分出嫁女的心思,可也被這樣的話給勾得心裡惆悵,她張口想告訴周氏,自己嫁不了,可現在說出來,勢必惹人懷疑,她還是藏在心裡就好。
謝方知信裡說,傅臣果然找了替身,不過他還在查前世的一些事情,現如今應該也在侯府裡。
到底謝方知在查什麼,姜姒也不清楚,上一世謝方知似乎也已經跟傅臣撕破臉,並且兩個人之間興許有不共戴天之仇,今生謝乙纔有這麼些損招出來。且看看,今日會出什麼戲碼來……
不過這一世,怕不會再有替身了。
謝方知那邊已經開始控制,卻不知能控制成什麼樣子了。
擡起纖纖玉指點了口脂盒子裡豔紅的胭脂,對着八寶菱花鏡,姜姒慢慢往自己脣上點染,轉眼就聞見了那清甜的香味兒。
鏡中人一張臉上,頓時添上無邊的豔色。
她不是愛照鏡子的人,平日也沒怎麼注意,固然愛美,可似乎並不以之爲要。
可如今,她才發現自己其實很漂亮。
真不知她若劃花了自己這一張臉,還有幾個人喜歡?
看上去她在笑,可眼睛裡透着的冷靜和冷酷,連自己都感覺到害怕。略微的弧度,其實並不僵硬,反而非常自然,因爲她這笑不是爲了自己要嫁出去,而是爲了傅臣兩世的選擇。
她就是矯情,就是不喜歡誰爲了江山放棄自己。
自私自利從來只爲自己,說的就是她姜姒。
其實謝方知一點也沒說錯,她發現自己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麼喜歡傅臣,縱使是有,也被她一直以來的猜疑和小心磋磨得差不多了。
現在,她似乎更應該慶幸自己給傅臣挖了個坑,否則真入了寧南侯府,焉知不會過提心吊膽的日子。
她也沒有自己想想象中的那樣信任傅臣。
如今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纔是最好的。
自然也有不好的地方,不過走一步看一步了。
外面已經漸漸熱鬧了起來,整個姜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
周氏看過了姜姒這裡,就回去跟姜源那邊說話,自打衛姨娘的事情之後,姜源的身子就弱了很多,老是要用藥給養着,老太爺知道這件事之後也是鬱結了很久。連着四房那邊不孝,姜源這裡扶不起來,老太爺頭上的白髮都多了太多。
也不知是不是周氏的錯覺,她竟然有一種秋天提前到了的認知。
不過現在與寧南侯府的這件喜事,沖淡了這種奇怪的慘淡感,進了屋,便聽見姜源的咳嗽聲。
“伯父,您喝口茶……”
這是姜荀的聲音,今天這樣要緊的日子,姜荀自然也要忙碌,雖是自家人,可姜荀畢竟是四房的,時不時來看看姜源也是尋常。
周氏走進來,也連忙過來接過茶盞,端了侍奉姜源喝下。
姜源臉上露出幾分灰敗的顏色,嘆氣道:“我怎麼還沒聽見外頭敲鑼打鼓的聲音呢?”
已經有人聲了,不過吉時剛還沒到,周氏道:“還得過大半個時辰呢,姒兒已經在屋裡準備好了。對了,荀兒,也去看看姒兒吧,這孩子就要出閣了……”
嫁女兒,難免生出離愁別緒來。
姜荀心知周氏的憂心,只慢慢道:“姒兒還有老太爺,還有我呢,伯母不必憂心。我現看看姒兒去,看看這小姑娘也要長大了。”
這纔是姜荀的妹妹,他們兩個向來是比親兄妹還親的。
姜荀離開之後,便去了姜姒那邊,頭一眼看見姜姒,便被她這盛裝打扮的模樣給驚豔到了。
大紅的喜服穿在身上,襯得肌膚更加白皙,點染好的紅脣,恰似雪裡一點嬌紅,豔豔地惹人喜歡。眉眼一擡,波光盈盈,原以爲是有滿眼的冷意,可在姜姒見到他時候那一瞬間勾脣之後,便化作了盪漾的波紋,恰似一池春水吹皺,叫人心裡都跟着軟和起來。
姜姒的聲音清凌凌地,起身迎他:“荀堂兄也來了。”
“眼見着要嫁人,我能不來看看嗎?”姜荀到她面前來,看看她精緻的髮髻,團着的祥雲百福樣的簪花,紅嫁衣上繡着的如意紋,腰間綴着的香包環佩流蘇,湊在一起,整個人更覺得華貴異常。
嫁進去,她就是世子夫人了,也就是以後的侯夫人。
姜姒與姜荀親近,坐在一會兒說了話,原本姜荀不該看出她的端倪來的,可她臉上的表情實在是有些難以捉摸。
姜荀不由道:“我怎麼覺得你……似乎不大高興?是還在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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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看出來來,刻意要瞞住太難,姜姒索性半真半假虛虛實實道:“擔心侯夫人是難免……畢竟……”
她一雙眼看着姜荀,不把後面的話給說出來。
姜荀笑:“這也不必擔心,我替你出去考考傅臣,眼瞧着這吉時也快打到了,你在屋裡等着。”
說完,姜荀便起身,帶了人朝着外面走。
過了外頭儀門,姜荀便已經到了前廳拜見老太爺與老太太,今兒老太爺也穿得精神,雖然山東那邊皇上的情況不大好,但是有太子在皇爺的身邊,七皇子這邊又有姜坤看着,左右出不了什麼事,姜坤想着姒丫頭要嫁了,也算是難得成全了一樁小兒女的真情。
傅家那個孩子,乃是與姒丫頭打小認識,這樣青梅竹馬的一對兒,簡直是璧人,京中又有幾個不羨慕?
姜坤想着,臉上的顏色也平和了許多,連忙叫姜荀來坐:“可已經見過姒兒了?”
“才見過呢,不過新嫁娘總擔心去婆家之後的日子,我想着,一會兒等傅世子來,我得好好爲難爲難他。現在來就是給祖父這裡先說一聲兒,孫兒可得到前面去迎人。”
姜荀上一回把趙藍關給爲難慘了,這一回傅臣可不該那麼簡單。
老太爺一聽,就爽朗地笑出了聲:“哈哈哈好,要叫傅家的小子知道,娶到我孫女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你且出去佈置,我老頭子就在這裡等着。”
旁邊的老太太也是滿面的笑容,暗道姜姒這一回可真是遂了意,嫁得可好多了。
她也道:“趕緊去吧,可沒多少時辰了,若耽擱吉時可不得了。”
姜荀自有分寸,這邊說過了話,便直接出了大門。
整個姜府都掛着大紅的綢緞,裝點着府門口,連前面石獅子的脖子上都掛着紅綢緞,沿路已經有不少的人在前面等着姜府散錢了。
傅臣弄的排場還挺大,兩邊都要擺上三天流水席,整個京城都知道,所以到處都熱熱鬧鬧。
姜荀一出來,就有不少人上來恭喜他要嫁妹妹了,自然也有不少人打趣他這一個做哥哥的什麼時候才娶妻,姜荀不好說這些,隨口敷衍就搪塞了過去,說這妹妹是自己的心頭肉,他自己則以後再說。
不少人都知道他疼妹子,打趣幾句又都覺得姜荀人才好,不知多少人動了心思,準備把自己妹子許給他。
等待的時間不很長,轉眼吉時就要到了,不過寧南侯府那邊的迎親隊伍還沒來,倒是叫人奇了怪。
姜荀擰了眉,現還沒多想,擺手便道:“升福兒跑個腿兒,去前面探探消息,莫不是流水席擺太開擋了路?有消息速速來報。”
這時候,其實還沒人覺察出異常來,只是消息傳回姜姒那邊的時候,她卻早已經心下了然。
丫鬟們都着急,姜姒卻只是看着鏡中的自己,老神在在。
其實現在姜家這裡還算是平靜的,時辰差了一些罷了,可是寧南侯府已經鬧翻了天,正在要迎親的時候,新郎忽然不見了,簡直像是個晴天霹靂,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侯夫人今日穿着暗紋刺金海棠纏枝蓮對襟蘇繡圓領袍,眉染黛色,脣分花顏,顧盼之間已有難言的驚豔,只是此刻秀眉擰了起來,卻叫這一副美麗的面龐上陡然生出無數的陰煞來。
“還沒找見人嗎?!”
她摔了裝模作樣端着以顯示自己鎮定的茶碗,一下拍桌子站了起來,朝着身邊也寒着一張臉的傅淵道:“這個謝方知根本就不靠譜,找別人來不行嗎?現在緊要關頭,人都找不見了,還有什麼用?”
外面堆着宮裡和各王公侯爵府裡送來的賀禮,甚至之前李貴妃那邊的人才來過一趟,現在謝方知這個最要緊的人忽然之間不見了,關鍵時刻拆臺,也不知是怎麼了。
傅淵道:“夫人莫急,謝乙這孩子與如一乃是至交好友,這樣關鍵的時刻,定然不會無故消失,約莫只是暫時不見了。”
話音剛落,原本伺候在傅臣身邊的趙百就哆哆嗦嗦跑進來,抖着聲音道:“回侯爺和夫人,府裡上上下下已經找遍了,現在不僅找不到謝公子,連國師也不見了。”
“你說什麼?!”
怎麼可能?!
連國師也不見了,誰來易容?
怎麼可能這兩個人一起不見了?!
侯夫人尖利道:“定然是誰要破壞這一樁婚禮,好叫咱們侯府難堪!”
不同於侯夫人不用腦子的想法,傅淵幾乎是立刻就判斷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謝乙是什麼時候不見的?那個道士呢?”
“今晨就沒瞧見謝大公子人了。”趙百想了想,又道,“國師似乎也是昨晚就沒瞧見過人了,今早丫鬟打水過去敲開門,裡面也沒人在,原以爲是起得早或者給謝大公子易容去了,可……”
“……好一個謝方知!”
傅淵也不敢相信,傅臣這個朋友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
傅臣不是說了,這個人應該很可靠的嗎?現在怎麼辦?
一則哪裡迅速地找一個跟傅臣身量體格一樣,又瞭解傅臣的人?更要緊的是,哪裡去找一個會易容的高手來?
事情真的棘手了。
吉時已經到了,可是侯府迎親的隊伍還沒出發,若是這件事傳出去,不堪設想。
侯夫人急了,她巴不得傅臣不娶姜姒,可是傅臣的消息要是被姜坤那邊知道,後面會是什麼樣的發展?想想侯夫人都覺得心裡發涼。
傅淵握着茶杯,道:“迎親的隊伍照舊出發,就說如一身子不適,暫時不能親自結親,將人迎回來就好。”
這會兒趙百已經傻了眼,竟然還有這樣的做法?
雖然算是個辦法,可這不是讓姜四姑娘沒臉嗎?若這件事讓傅臣知道……
趙百不敢想,可侯爺的命令,他也不敢違抗,雖然心裡着急,又覺得謝大公子真是坑自家世子爺的一把好手,腳下卻走得飛快,連忙佈置好了叫人去迎親。
一路吹吹打打,迎親的人終於到了姜府門口。
而原本臉色還不錯的姜荀,在等待一陣之後也終於開始不悅起來,遠遠瞧見寧南侯府的人來了,姜荀強把笑容掛回了臉上,約莫是寧南侯府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趙百走在前面,這會兒心虛得厲害。
他也是認得姜荀的,更知道這一位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在沒看見傅臣,只看見趙百的時候,姜荀眼底便已經結了一層寒冰。
趙百侷促地一躬身道:“還望荀大爺見諒,侯府裡頭出了些許小事,我們世子爺現來不了了,所以派了迎親的隊伍來,先將四姑娘……”
後面的話,忽然說不出口了。
因爲姜荀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只問了一句:“傅臣呢?”
周圍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哪裡有娶新娘子新郎官都不來的說法?
難道寧南侯府這邊是出了什麼大事?這不是存心給姜府沒臉嗎?
大夥兒都等着看姜荀的態度,只覺得這件事有一點意思了。
面對姜荀這樣直接的詢問,趙百不敢說傅臣不在,只能道:“世子爺現在來不了?”
“來不了?”姜荀簡直冷笑出來,原本他就擔心姜姒嫁過去不好,沒想到這還沒嫁過去呢,寧南侯府這邊就開始甩臉子,傅臣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還來不了?“他是斷了胳膊還是折了腿,或者重病在牀起不來了?前兒不還好好的嗎?”
哎喲,現在趙百就巴不得叫姜荀小點兒聲,他壓低聲音道:“您見諒,我們世子是真的來不了,他對四姑娘真是掏心掏肺誠心誠意,絕對沒有半分的不尊重,今兒可是吉日,還請您行個方便,放咱們進去接了人走,回頭世子爺必定登門給您謝罪。”
這些話兒,真是說得太好聽了。
可惜姜荀不是看着自己妹子受委屈的人,他當下一揮手,便道:“把人給我攔在外頭,我倒要看看你們寧南侯府耍什麼滑頭,傅臣若是不想娶了,要不仁不義,那也別怪我姜荀這裡不給他臉!堂堂閣老府上,怎麼容得你們放肆!聽好了,若有一個敢近前一步,只管給我打斷了腿!”
放下狠話,所有人都是悚然一驚。
府里老太爺已經被人急急報了此事,他聽聞寧南侯府竟然想出這種主意來,也是憤怒不已:“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真當我已經老了不成?!去問問姒丫頭,看看丫頭是什麼意思!”
姜府上上下下這一回是真的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有這樣一個轉折。
所有人最擔心的就是姜姒,生怕姜姒想不開,所以說話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姜姒也的確做出了一副有些受不了的表情,接着就是一種慘然的心灰意冷,道:“終究這寧南侯府還是我高攀不起,請你回稟祖父,姒兒不嫁了。若是姒兒嫁,這就是落咱們整個姜府的臉。而姒兒,斷斷不能做如此下賤的事。”
悲傷之後的冷靜,似乎來得格外的快。
姜坤聽見這消息之後,終於仰天一聲長嘆:“姒丫頭太識大體,怎麼就叫她遇到了這種事?好一個寧南侯府啊,外頭又鬧起來,我出去看看,非要這幫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瞧瞧厲害!”
說完,姜坤大步流星地直接踏出門,兩邊家丁們已經嚴陣以待,浩浩蕩蕩跟着老太爺就出去了。
姜坤何等身份貴重的人?
他到府門口一站,就已經跪下去一大堆人給他見禮,姜坤站到了姜荀前面去一點,接着就道:“你們這幫人,都滾回去,告訴寧南侯府那小畜生,我孫女蕙質蘭心,一等一的識大體,豈是他能這樣輕侮?就是到你們侯爺面前,也沒這個道理!兩家原本還有故交,若你們執意如此,便都滾吧!來人,把這羣腌臢東西給我打出去!”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寧南侯府這邊的迎親隊伍頓時鬧了個東倒西歪,哀嚎不已。
趙百是有苦難言,又不敢說,更不敢走,只叫人去侯府傳話。
原本趙百是希望有個兩圈之策,可沒想到,侯夫人聽聞姜家這樣囂張猖狂的舉動之後,頓時惱羞成怒,怒道:“他們看不起侯府,侯府便瞧得起他們嗎?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什麼身份!就她姜姒這樣的人,除了咱們如一還有誰娶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還不中意她這個兒媳呢!掰了就掰了,這親事咱們不結了。傳話去,叫他們回來!”
傅淵少見地沒有說話,先前的主意是他出的,原以爲按着姜姒那姑娘對傅臣的體貼,怎麼也會答應此事,沒想到姜家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即便是要挽回也難了,所以傅淵默許了侯夫人的話。
傳信的人馬不停蹄地過來跟趙百說,趙百纔是氣得跺腳,侯爺跟侯夫人這不是添亂嗎?這時候怎麼能走?眼瞧着三日夜的流水席都開始擺上了,這個時候要掰了,全京城的人會怎麼笑話?左右這件事是自家世子爺忘恩負義出爾反爾啊!
算來算去,都怪謝方知!
縱使趙百心中千萬個不甘心,如今得了侯爺侯夫人的意思,也只有灰溜溜跟着回了侯府。
京城裡無數等着看熱鬧的人,這一回纔是真正地驚掉了自己的下巴,一時之間京城裡流言四起,紛擾不絕。
姜姒在屋裡將頂了大半天的妝慢慢給卸下了,卻道:“現在我不看見誰,若堂兄等人來找,便說我需要靜一靜。”
她說完,便將自己的手擦了擦,脫掉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大紅喜袍,躺在了自己的牀上,擁着錦被,閉上眼睛睡覺了。
今日起得太早,精神一直緊繃着,頭一沾到枕頭,姜姒便入睡了。
夢裡,她夢見了交杯酒,也夢見了喝完交杯酒之後,忽然升騰起來的溫度。
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浸溼了錦枕,姜姒已不知是夢是幻。
一盞交杯酒,兩隻白玉長頸酒壺。
此刻的謝方知笑吟吟地看着這三樣東西,忽然端了一杯給被綁在一邊的問道子嗅了嗅,道:“聞出什麼了嗎?”
“有藥。”
問道子現在已經老實了,他被謝方知綁過來這裡,就知道事情要糟。好在他早就跟這一位謝公子認識,沒受什麼皮肉之苦。
謝方知將這一杯酒倒了,又給他盛了一杯,叫他聞,問道子又道:“還是那纏綿悱惻的情藥啊。您哪裡來的兩盞?”
哪裡來的?
謝方知眯了眯眼,“啪”一聲摔了酒杯,怕是上輩子的傅臣死也想不到,在他代替他與姜姒拜堂的時候,有人在交杯酒裡下了烈性的情藥,他喝了,姜姒也喝了,二人乾柴烈火,哪裡有不出事的?
由此一來,新帝登基之後,傅臣要除去他這個霸佔“朋友妻”的人,這個叛徒,就順理成章。
這個背後的人,謝方知原來猜是侯夫人。
可謝方知沒想到,這一世,他竟然發現了有兩個人都在做這種事。
另外一壺酒,乃是七皇子生母李貴妃派人調換過的。
好本事啊……
七皇子的生母,也是個有謀劃的。
侯夫人一則是厭惡姜姒,二則是覺得謝家不長久;李貴妃是忌憚寧南侯府與謝家本事太大,上一世他們兩個都是輔佐七皇子的,若出現什麼世家大族擁立有功,還功高震主的情況……
哼。
都是些髒污東西!
這一世好叫這些玩意兒全犯在自己手裡,看他不好好收拾他們。
謝乙眼底陡然現出一分狠色,只是轉眼,他就想到了姜姒,握住那酒壺的手,便變得柔情繾綣起來,像是撫摸着美人的脖頸。
“孔方,遞消息給姜府,約四姑娘……”頓了頓,他忽然想有些得意起來,回頭就算傅臣與自己撕破臉,這一遭也是他贏了,“老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