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都城,不過如此。”
此言一出,四位妖君神情變得極其難看。
尤其是在灞都城內,排名僅次於火鳳的三師兄、四師兄。
他們二人修行陰陽合擊之道,這條大道真正的合擊威力,甚至可以說是超脫星君境界的禁忌之力。
對戰寧奕,非但沒有取得優勢。
反而自己被打成重傷。
“這小子有古怪。”巴木雙臂輸送生機,他眯起雙眼,對姜麟道:“二位師兄的殺法,正好被他剋制。”
姜麟點了點頭,“我看到了。”
所向無敵的陰陽合擊之術,竟然奈何不了寧奕。
“二位師兄掠陣便好。”巴木輕聲道:“他殺不了我,我去會一會這個人族劍修。”
雙手輕輕拍肩,將兩抹金光,注入二位師兄肩頭。
潺潺暖流,雲散開來。
這一幕被寧奕看在眼裡。
灞都城五師兄,據說妖身乃是一株“不朽建木”,有一抹不朽靈光加持,滴血可衍。
這一點,倒是有些像東妖域的那位金翅大鵬鳥始祖。
滴血重生。
不死不滅。
“嗖”的一聲,巴木身形瞬間消失,如先前那般,重新化爲一根撞木,向着自己拔地掠來。
“道法不行,開始比體魄?”寧奕冷笑一聲,單手摟握黑槿,腳尖向後點掠。
他並未硬接。
這一撞,可不是隨便接的……自己先前與陽三陰四交手,被巴木撞了一下。
這位灞都城五師兄,似乎隨身各處都能“汲取生機”,剛剛那一撞,幸好有生字卷庇護,纔不至於被一撞之下,血氣吸乾。
寧奕退掠極快,一團金芒,擦着身側捲過。
“轟”的一聲,雲霄破碎!
巴木面無表情,踏破一團雲霧,鬥轉方向,以更快速度再度撞來
寧奕一巴掌狠狠拍在這枚大光頭上,猶如孩童鞭抽陀螺,將巴木抽地拋飛而出,徹底化爲一團暴漲金芒。
僅僅是一巴掌,便讓寧奕心神一沉。
抽出去的掌心,與巴木接觸的一剎,便瞬間“枯萎”,皮肉龜裂,只不過生字卷稍稍運轉,便重新迴歸——
這哪裡是不死不滅的建木?
這分明是食人壽元的噬妖!
他是想吞掉自己的生機……寧奕眯起雙眼,看着自己周身方圓百丈,巴木所化流光,頃刻間爆裂開來,一化數百上千,狂轟亂炸。
他施展逍遙遊,同樣化爲百道千道。
一縷金芒一道飄忽人影,速度快至肉眼無法捕捉,只有不斷突破音障的爆裂轟鳴,在這片細狹領域內極盡纖細的騰轉挪移。
忽而一道雪白劍芒出鞘。
死死抱緊黑槿不肯鬆手的寧奕,單手拔劍,狠狠向着身後就是一記砸劍!
“砰”的一聲。
磅礴神性砸在巴木頭頂,劍氣如瀑布墜落九天,砸在大潭幽石之上,分流化頂。
這一劍,猶如砍在一枚堅韌如金鐵的雷劫木上!
最恐怖的是,即便是劍意接觸,寧奕也感受到了生機流逝!
“喜歡吸是吧?”
寧奕冷笑一聲,甩手將黑槿擲出,故技重施,以飛劍之術刺穿饕餮,將她送至遠方,挪出雙手。
一隻手壓劍抵住巴木。
灞都五師兄雙手擡起,空手接白刃,神情木然,將劍鋒抵在自己眉心額前,絲絲縷縷白煙繚繞,汲取寧奕生機。
寧奕眉心燃起青燦三叉戟火焰。
“生字卷——起!”
寧奕暴喝一聲,重重一掌,拍在劍柄之上。
噗嗤一聲,細雪劍鋒摧枯拉朽,刺穿巴木額心,這頭大妖神情不變,甚至脣角還帶上了嘲諷笑意。
他本尊乃是一株妖木,怎會因貫穿頭顱而死?
緊接着,巴木瞳孔收縮。
建木妖身汲取生機,本來只是潺潺溪流,綿延持久,而在這一刻……劍鋒上所傳遞的生機,宛若大江大河,洶涌澎湃,不可阻擋地涌入自己經脈,神海。
這個人族劍修是瘋子嗎?
他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生機?!
“我給你吃個夠!”
寧奕一劍貫穿巴木頭顱,接着送劍,雙手按住這頭大妖肩頭,狠狠一頭,砸在灞都五師兄的下頜之上,生字卷化爲風暴,將二人籠罩,在這團生機風暴之中,傳來了一道痛苦憤怒的嘶喊。
“你瘋了?!”
巴木的眼神之中帶上了驚恐,這個人族劍修傾盡所有,將源源不斷的生機注入自己體內……他的身軀鼓盪,已經化爲了原先的兩倍,而且還在繼續膨脹。
他從未想過,這世上會有一人,生機比自己還要充沛!
建木不是饕餮,汲取生機這份天賦神通,能夠容納的生之力亦是有限。
除了師尊撿到他,以壽元餵食他,使他啓靈的那段歲月,他再也沒有吃過如此“飽餐”。
可如今再吃下去……
他恐怕會撐到炸開!
巴木雙肩被寧奕死死鉗住,他驚恐看着眼前癲狂的男人。
“小師弟!”
“小師弟!!!”
垂天刀罡,再度傾落,展開雲霄之上的生機風暴。
寧奕猛地鬆開雙手,這道恢弘刀光擦着自己和巴木之間遞斬而下。
他冷笑一聲,瞬間抽出細雪。
一蓬金燦鮮血拋灑而出。
巴木“哇”的一聲,將剛剛吞下的生機盡數吐出,寧奕收劍之後併攏兩根手指,生字卷山字卷將漫天生機重新匯聚,化爲三叉戟清焰當中的一縷火苗,而後歸位落入生字卷中。
遠方雲霄。
姜麟點碎寧奕飛劍,接住了小師妹黑槿,神情陰沉,落在三師兄四師兄身旁。
他將黑槿遞交給陽三。
“寧奕,你今日逃不掉了。”姜麟幽幽道:“我已以訊令通知二師兄,九天十地,無你生路。”
“真是……嚇死人了。”
寧奕模仿着古王爺的口吻,緩緩譏諷道:“火鳳如果能出關,還用你來說這番話?”
姜麟神情一變。
“我都快炸了灞都城。你的師尊,大師兄二師兄,以至於玄螭大聖,沒一個出來的。”寧奕笑了,“什麼時候,涅槃境的妖聖也變得這麼遲鈍了?”
“他們是沒察覺?還是察覺到了……不屑出手?”寧奕嘖嘖道:“好歹也是大隋天下有頭有臉的人物,打得灞都城抱頭鼠竄,不至於看着弟子白白捱打吧?”
這一番話,說得幾人神情難看到了極點。
“雖然不知道今兒是什麼好日子……但很顯然,我挑對時候了。”寧奕長長舒出一口氣,笑道:“那些‘大人物們’,恐怕沒工夫管這邊的事情啊。”
“既然妖聖沒辦法出來,我……爲什麼要逃?”
寧奕兩根手指,輕輕抹過細雪,帶出一連串的劍器錚鳴。
他緩緩望去,目光停留在黑槿身上。
那是自己的滅字卷!
寧奕輕聲道:“我要把你們,都殺乾淨。”
寧奕瞬間出劍。
這一劍,蘊滿神性,風雷浩蕩,呈一道半圓大弧,將漫天雲霧都斬得破碎。
“鐺”的一聲。
姜麟同時出刀。
這位麒麟古皇子,開啓傳承之後,神力陡增,硬生生接下寧奕一劍,竟然並不吃力。
兩人對撞在一起,細雪與白獅子刮蹭出漫天金燦銀亮屑光。
猶如兩輪瀑布。
姜麟的道,與前面幾位師兄不同,那幾頭大妖的道,總有些“妖”意,並非是指他們所走的道境不對。
而是道境之中的意境,與大隋這邊截然不同。
就拿陽三陰四的陰陽合擊之術來說……如果大隋的人類修行此法,施展而出的意境,就會多帶一些“人味”。
而姜麟則不同。
他的刀,太正,太直,太剛。
太有人味。
刀刀砍在細雪之上,刀刀不退。
寧奕盯着這頭麒麟,他在這金燦瞳仁之中,看到了一位坐在萬妖顱頂皇座上的妖族皇帝影像。
“好刀術。”寧奕輕笑着讚了一句,接着譏諷道:“可惜是你老子的。”
姜麟不動聲色,面無表情道:“你又有什麼東西,是自己的?”
修行之路,本就是前人栽蔭,後人乘涼。
前人之前還有前人,後人之後還有後人。
一脈一脈傳承完善,一脈一脈道火流淌。
“說的真有道理啊。”寧奕低聲一笑,沉聲道:“只可惜,你是古皇獨子,我是西嶺賤民。有些東西你生下來就有,而我必須拼了命才能拿到……所以你註定不會懂。”
你姜麟怎會明白……這一卷滅字卷,對我有多重要?
“滾開!”
寧奕暴起一劍,砸得蒼穹破碎,日月無光。
漫天金黑麒麟秘紋,都被“砸劍”砸得破碎——
姜麟嘶喝一聲,翻轉手腕,再度以白獅子迎接而上!
細雪砸下!
刀罡破碎!
灞都雲域的盡頭,漫天霜雪與風雲都凝固。
寧奕像是一尊跳上九天的神靈,狠狠一劍,將阻攔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都砸碎!
什麼麒麟古皇子?
什麼灞都城?
什麼規矩,什麼大道,通通給我滾開!
這一劍後,雲域翻滾,雷音鼓盪,大日晝出,照現光明。
陽三和陰四被磅礴風雷卷中。
一股巨力,將黑槿掙脫而去。
面色蒼白的女子,身軀懸浮在空中。
她的身子失去了一切支撐,卻好似有一個點,輕輕抵在後腰之處。
她的四肢向下墜落。
唯獨一顆“心”在緩緩上升。
那是一枚漆黑而又絢爛的古卷。
寧奕伸出手掌,向着“滅字卷”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