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神陣外。
一男一女並肩而立。
寧奕看着鎮神陣內的曹燃,面色凝重,認真說道:“丫頭,比起曹燃,如今我的境界......可能還差了一些,此人已經臻至十境巔峰。”
裴煩抿起嘴脣,輕聲道:“需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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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你借我一些劍,越多越好,越重越好。”寧奕伸出一隻手,揉了揉眉心,他杵着細雪站立,緩慢合眸,身上盪開一層層的劍氣漣漪,等待了片刻,背後傳來溫軟的觸感,丫頭的臉蛋貼在後背衣衫,眉心的大紅色鮮豔欲滴。
寧奕怔了怔。
所幸庭院無人,此時此刻,他們二人的姿勢,看起來曖昧而又親暱,不像是兄妹,更像是愛人。
裴煩臉蛋泛起微微酡紅,她閉上雙眼,將劍藏的那枚印記,緊緊貼靠在寧奕的後背衣衫,雙手環抱在腰部,做完這個動作,彼此之間,便似乎融爲了一體,連心跳聲音都變得一致。
噗通......噗通......
丫頭聲音極輕,問道:“哥......這樣,可以嗎?”
寧奕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道:“可。”
氣機漣漪般盪漾,一顆劍心緩慢沉澱。
當寧奕握住劍的時候,他的世界裡,便沒有其他的東西。
鎮神陣內。
曹燃第三次準備衝擊這座大陣,已經向後掠了兩步,準備藉着反衝勁力,徹底砸碎這座劍行侯府邸陣法。
陣法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道冷冽的聲音。
“曹燃!”
曹燃眯起雙眼,他擡起頭來,停住了準備撞碎這座鎮神陣的動作,笑着問道:“呦,正主來了?你家小妞剛剛打完,現在準備親自下陣,來車輪戰?”
寧奕搖了搖頭,道:“你我之間修爲境界差得太多,一對一單挑,一個我打不過,十個也打不過,想要耗死你,是癡心妄想。”
曹燃環抱雙臂,嘖嘖感嘆道:“雖然你只是個剛剛踏入後境的雛兒,但我可不會佔你便宜,如果要打,就同境一戰,就算是剛剛對上你家丫頭,也都一樣,不要怪我這身體魄,與生俱來,落地了就這樣,打不壞也砸不爛,我沒得選。”
寧奕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需要你壓低境界。”
曹燃挑起眉頭。
“只要在十境之內,鎮神陣內,接我一劍。”
寧奕微笑說道:“我只有這一劍,贏也是它,輸也是它。自身寶物,術法,體魄,天賦,隨意使用。”
“曹燃......你,敢不敢接?”
鎮神陣內,曹燃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
陣法內外,氣氛有些焦灼。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過去......寧奕的額頭上,滲出了一滴汗珠。
“你應該知道,我有着衝破這座鎮神陣的力量。”曹燃平靜說道:“輕而易舉,我出陣之後, 一隻手就可以鎮壓你。”
寧奕嘆氣道:“能否出陣,尚不好說。出陣之後,更不好說。”
曹燃微笑說道:“總而言之,我可以打死你。”
寧奕望着鎮神陣,平靜說道:“可你來這裡,並不是爲了打死我。”
“是的。”
曹燃站在原地,緩慢鬆開環抱胸膛的雙臂,他看不見,此刻陣法之外的黑袍少年,緩慢睜開了雙眼,兩人之間,只隔着一座屏蔽天地氣機的鎮神大陣。
曹燃輕聲笑道:“我只是好奇一個問題。爲什麼袁淳先生會把你列在星辰榜的第一位?”
火紅色的長袍,隨着他下垂雙手的姿態,變得圓鼓充盈。
曹燃淡淡道:“希望這一劍,能夠給我答案。”
......
......
“袁淳先生,爲什麼您要把寧奕列在星辰榜的第一位呢?”
這是蘇牧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
早些時候,他見過踏入天都,橫掃諸敵的小燭龍曹燃,那時候寧奕還在西嶺籍籍無名,那時候的星辰榜仍是一片混沌,洛長生還未曾大放光明,葉紅拂也沒有提劍登榜,諸多規矩橫在曹燃的面前,他就只有一雙拳頭,拜訪各大聖山的聖子,打得同境修士避讓退散。
蘇牧後來見了傳說中的“蜀山小師叔”,他覺得,這個名叫寧奕的年輕人,好像也不過如此,比起曹燃的初露鋒芒,寧奕顯得要平淡樸實許多,在紅符街遞出一劍,在小雨巷殺了一位地府十殿輪轉王。
寧奕的確是一個天才。
可是,無論怎麼看,初入天都,在紅符街遞劍的寧奕,配不上星辰榜第一,打死輪轉王,在小雨巷擲出頭顱的寧奕,仍然配不上星辰榜第一,青山府邸書院之爭,紅山高原狩獵歸來......直至如今,他都配不上。
太清閣內的幽林裡,眉心烙刻紫色蓮花的老人,並沒有避諱回答這個問題。
但袁淳先生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老人望着蘇牧,問道:“在你看來,爲什麼寧奕,不可以是星辰榜第一呢?”
蘇牧怔了怔。
他猶豫片刻,說道:“寧奕不如洛長生,也不如扶搖,比不上以往星辰榜第一人的那般驚豔......”
“但他一直在進步。”袁淳微笑說道:“你可以看見,雲洵可以看見,遠在北境的苦策和龍凰,也可以聽到他的消息。”
蘇牧猶豫片刻,說道:“所有人都在進步。”
“長陵霧散,吸引了很多天才,他們都想角逐星辰榜的榜首,對於寧奕坐在那裡,他們表示不解,還有憤怒。”蘇牧低聲說道:“先生,由於你的威信和聲望,這些質疑和憤怒,並沒有流傳到檯面上,只是私底下暗流涌動。”
“與我的聲望無關。”袁淳輕柔說道:“他們想要,那個位子就擺在天都,劍行侯府,擊敗寧奕,他們自然就是星辰榜第一,可是他們沒有做到,不是嗎?”
蘇牧有些愕然,他仔細回想,寧奕似乎總是一副“平平無奇”的模樣,看不出來有如何天資縱橫的一面,而那些聖子無論高調或是低調,都沒有在這個西嶺少年的身上佔到一絲一毫的便宜。
“有些時候,不是他們不想要,而是他們做不到。如果靠着流言蜚語,就可以擊敗對手,那麼還需要苦修做什麼?”蹲在老師身旁的肉山,咧嘴笑道:“大隋自蓮花閣創立以來,設立‘星辰榜’,每一次的更迭榜單,都是硬碰硬打出來的......很多時候,被捧到第一,是一種大不利的殺局,如果一步走錯,那麼便會墜下深淵,這個叫做寧奕的小子,雖然我與他素未謀面,但我知道,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那麼‘脆弱’,早就跌下榜首。”
蘇牧沉默下來。
“寧奕先生......似乎的確是這樣的一個人,平淡而又驚豔。”他喃喃說道:“袁淳先生,如今寧奕與曹燃一戰,您難道也看好寧奕嗎?”
蘇牧的這句話說出來。
雲洵的眼神有些微妙,他望向自己的老師。
苦策哈哈一笑,大大咧咧道:“開什麼玩笑?我和龍凰兩個人,在十境之內,都無法壓制曹燃,那個叫寧奕的西嶺小子才修行多久?憑什麼能打過姓曹的燭龍血裔?”
沒有想到......
袁淳先生低垂眉眼,陷入沉默。
靠在樹木枝幹上假寐的黑袍斗笠女子,似乎有些訝異老師的反應。
這是何意?
......
......
丫頭的雙手環繞在寧奕的腰部。
劍藏的劍器,一柄一柄,隨着二人的心意,緩慢流淌。
裴煩的心神有些訝異。
雖然她在替寧奕拔除死氣之時,進入了寧奕的心湖,看到了那方神池,可是上一次的情況與如今截然不同,拔除死氣是一件十分焦灼的事情,她根本無心顧暇其他。
這一次重新進入,她注意到了那顆高懸的本命劍心,那座純白的神池。
骨笛幻化的白骨平原,一縷一縷抽取着“劍藏”裡劍器的劍骨,將這些白色的光輝,擠壓,疊加。
這些是劍的重量。
一道又一道。
站在鎮神陣外的寧奕,雙手攥住細雪,長劍輕顫,慘白的劍尖之上,亮起了一抹勾人心魄的光華。
先是劍尖,再是劍身,再是劍柄。
再是緊攥長劍的雙手,再是鼓盪反覆的黑袍。
裴煩面色蒼白鬆開雙手。
寧奕深吸一口氣,猛地掠出,撞入鎮神陣中。
細雪自上而下,劈開天地一線!
“砸劍!”
這一劍,是徐藏教給寧奕的砸劍。
這一劍上,有山河萬里的劍器寶藏,有白骨平原的磅礴神性。
還有一顆高懸的本命劍心!
曹燃瞳孔收縮。
這位北境散修猛地擡起頭來,他只看到了一道通天徹地的巨大劍光,瞬間如汪洋一般,將自己淹沒其中。
慘白劍光連綿成海,無數的火焰迸發而出,瞬間被湮滅成灰燼。
龍炎破碎。
肌膚如瓷。
風雷之音滾滾而來,一座鎮神陣瞬間被磅礴劍氣撐得支離破碎,庭院內的石墩盡數炸開,站在陣前的裴煩,雙手不斷擲出符籙,連綿不止,擲出的那一刻,就被劍氣與熾熱火光席捲而過,瞬間熄滅——
蹲在屋檐上的情報司少司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幕景象。
沖霄劍氣驚起,破開劍行侯府邸,直上九天。
他喃喃道:“這他媽的......怎麼封鎖消息?”
(第二更會晚一些,但一定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