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殺人?
李遠之心頭一跳,若真是鬼殺人,那麼是黑框眼鏡男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還是哪個愛財的鬼看上了他的錢?可關鍵問題是,地府最近流行人民幣麼?
突然,他腦海裡又跳出另外一個畫面,想起昨天和黑框眼鏡男說話的黃牙老頭,那老頭是位會邪術主,會不會是老頭用什麼邪惡的方法殺的人呢?
只是別墅裡有財物被偷,那老頭難道是缺錢花?可昨天兩人看上去很熟的樣子,缺錢可以借,用不着殺人吧?而且看那位眼鏡男在拍賣會上的豪放姿態,絕對是個捨得了錢的主,更何況是爲了保命?
沈煜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說:“對了,據說那件拍品玉玲瓏和其他幾件拍賣品也在失竊財物當中。”
“什麼?玉玲瓏也在裡面?”難道兇手還真是見財起意?不,不對,這案件表面上一看是入室搶劫殺人,但若把一些細節聯繫起來看的的話,這案件可就不是簡單的殺人案了,處處透着詭異。
“嗯。”沈煜擦着嘴巴上的油膩,往後仰頭,靠在身後的椅背上,摸着凸出來的胃,說:“前天拍賣會上,爲了這塊玉玲瓏,季言和他兩個人爭得滿廳血雨腥風的,你說有沒有可能季言就是殺人兇手?”
“不確定。”李遠之搖頭,把手機還給沈煜,說:“不過他的確有嫌疑。”
若是這起命案不是簡單的殺人劫財案,兇手的主要目標是玉玲瓏和其他幾件拍品的話,那昨天參加競拍玉玲瓏的人都有嫌疑,包括他家小叔,李馗。
當然,還有一個人,也在嫌疑範圍之內,白乙,因爲拍賣會上,他明顯也很緊張那塊玉玲瓏,黑框眼鏡男是昨天被人殺死在家裡的,但是白乙從拍賣會開始,之後就一直都跟在他身邊,應該可以排除嫌疑。
李遠之想,若白乙真的想要那塊玉玲瓏,應該不用這麼麻煩地殺人又劫財,憑他的能力,拿到玉玲瓏,分分鐘的事情,而且在拍賣會現場就可以拿到了,何必等到拍品轉移到眼鏡男手中之後再出手。
沈煜不置可否,摸着下巴,暗搓搓地說:“哼,我看他的嫌疑最大,而且,你不覺得那塊琥珀裡面的黑色石頭很像丟失的如意石嗎?市博物館的那塊如意石到現在還沒有找回來呢。”
李遠之也想過這樣的問題,兩塊石頭雖有相似之處,但也不是完全相同,不過季言和他家小叔李馗也想要那塊琥珀,那就值得推敲了。
“對了,沈煜,你以後遇到季言,記得和他保持距離。”想起前天白乙說的話,李遠之覺得有必要提醒他,畢竟季言可從未對他死過心,想了一下,他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季言這次回來之後,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感覺整個人都變了,白乙也說他不對勁。”
其實,要具體說李遠之對季言現在的觀感,那就是季言身上多了一些不屬於活人的氣息,看人的眼神好像比以前更陰森了。
“知道,你不說,我也會離他遠遠的,他不來纏我就好了。”想起幾年前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沈煜巴不得離季言遠遠的呢,“不過,這話你該和樑泉說,最近她和季言走的很近,昨天晚上還在七號會所見過他倆呢,儼然一對情侶的氛圍,公開的出雙入對。”
李遠之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想到家裡那隻醋勁十足的鬼,搖了搖頭,說:“樑泉她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和她早就分手了,不適合再管她的事,她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吃過飯,下午李遠之有課,沈煜沒課,就先離開了,李遠之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窗戶外面的松樹林,午後的太陽透過窗戶照進來,帶着讓人昏昏欲睡地暖意。
七尺講臺上,頭髮被染成黑鋼絲的老教授捧着書,站在黑板前,一邊聲情並茂地舞動着手臂,一邊吐沫橫飛,聲音嗡嗡的,混合着前面同學的小聲說話聲,直接譜成一首莫扎特地搖籃曲。
李遠之聽着聽着,眼皮就沉重起來,腦袋也跟着一點一點的,若是桌上再放個木魚,他絕對能敲出一段大悲咒。
“咚”地一聲輕微響,腦門磕桌上,李遠之立刻驚醒,左右看了兩眼,見沒人注意他,才吁了一口氣,這次他用手託着下巴,不讓自己直接趴下去,“1951年,拉斯韋爾倡議召開一次多學科學者參加的公共政策研討會……”
“羅爾斯提出了正義至上理論,普遍的正義理念高於一切價值,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道德,正義來自於不受任何利益制約的個人自由權……”
黑暗中,窗外的草叢裡傳來唏唏噓噓的蟲叫聲,李遠之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寬大奢華的臥室裡,身後茶色玻璃落地窗半打開着,白色飄紗窗簾被夜風吹得鼓了起來,像水蛇一樣妖嬈地舞動着。
屋裡沒有人,李遠之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搓了搓胳膊,走向窗外的陽臺,身體趴在陽臺的護欄上,往外看去,這裡是二樓,樓下有一大片草坪,草坪靠近大門處有個游泳池,水很清澈,藍色的,一眼見底。
“這到底是哪裡?”
李遠之疑惑地嘀咕了一聲,正當他準備收回視線時,突然,游泳池邊出現了一個人,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手上端着一杯香檳酒,仰頭喝了一口,然後把酒杯放在旁邊的圓桌上,脫掉身上的浴袍,摘下眼鏡,撲通一聲,跳進了水池裡。
李遠之嚇了一跳,半邊身子幾乎伸出了陽臺,視線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副眼鏡上,黑色的邊框,等等,怎麼和那天黑框眼鏡男戴的眼鏡一模一樣?
他忙把視線轉向水池裡男人,仔細一看,竟真的是拍賣會上的黑框眼鏡男,只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李遠之心跳加速,腦子裡已經快速的轉了起來,心裡大概明白自己在哪裡了,這裡明顯是眼鏡男的半山別墅,只是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沒等他想清楚,他低頭,再看過去時,下面的水池裡已經沒有人了,他仔細搜索了下面能看得見的地方,根本沒有一個人影,難道剛纔是他自己的幻覺?
就在他疑神疑鬼的時候,突然,身後卻傳來嘀嘀嗒嗒的水聲,李遠之汗毛都豎起來了,猛然轉身,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都軟了,踉蹌着往後退了一步,脊背撞在了陽臺的欄杆上。
眼前,正是剛纔樓下看到的黑框眼鏡男,頂着一頭溼漉漉的黑髮,悄無聲息的站在落地窗邊,垂着的頭像是斷了一樣,掛在脖頸上,白皙的胸口已經破了一個大洞,黑色地血順着身體,在他的腳邊匯聚成一灘。
突然,他低垂的頭緩緩地擡了起來,一張泛着死氣臉直勾勾地看向李遠之,手臂前伸,嘴裡開始嘔出黑血,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一腳一個血印地逼近過來。
李遠之嚇得頭腦空白,手腳軟成麪條,扶着陽臺的欄杆,左突右移,想要找地方逃跑,突然,眼鏡男猛地跳了起來,李遠之驚恐得肝膽俱裂,身體下意識的往後仰去,下一刻,他便從陽臺上摔了下去,“啊”的大叫了一聲,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坐在教室裡。
“理性工業領袖已經取代了資本主義蠻荒階段的擴張掠奪的‘強盜大亨’,而企業家階層……”
李遠之抱緊手臂,呼出憋在胸口的濁氣,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小聲地安慰自己,只是個噩夢而已,噩夢……
放學後,班上有同學生日,約他去飯店吃飯,李遠之推遲不掉,只好答應,一行人驅車去了市裡的吳月飯店,要了包廂,點了一桌菜,七八個人邊吃邊鬧,李遠之被灌了兩杯白酒,頭暈得厲害,忙說自己等會兒還要開車回去,一羣人才放過他。
晚飯後,有人提議去唱k,李遠之不想去,打了一聲招呼,便提前離開了。開車回去的路上,他就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像是做了一百個俯臥撐,渾身無力,連掐了好幾下大腿,才讓自己勉強維持清醒。
一路撐到八寶寺,他連開門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癱坐在禪房外的門檻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氣,胸口一抽一抽的疼,想擡手檢查,可手臂一點力氣也沒有。
就在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雙熟悉的腳,李遠之吃力地揚起頭,白乙黑髮白衣,清冷蕭素地站在他的面前,李遠之哭喪着臉,扯着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地說:“白乙,我好像動不了。”
月色清冷,白乙的臉上也沒有溫度,低身彎腰,把他抱了起來,開門進屋,走到牀邊,放下他,冰涼的手指從他冒着冷汗的額頭一路撫上他蒼白的嘴脣,問:“你今天在學校遇到過什麼人?”
李遠之臉都僵硬了,眼睛木然地轉了兩圈,說:“學校的同學,還有老師,沒見過奇怪的人。”
白乙沒說話,手指沿着他的嘴脣向下,滑過脖頸,開始一顆一顆地解他襯衫的鈕釦,李遠之快哭了,問:“白乙,你想幹什麼?”
他都半身不遂,不,全身不遂了,這鬼居然還想着趁機佔他便宜,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人若倒黴被鬼欺麼……
“你離魂,中了陰煞之氣。”白乙掀開他的襯衫,視線落在他已經青黑一片的左胸口處。
李遠之吃力的垂眼,瞟到自己胸口的慘狀,一臉視死如歸地問:“我這樣,是不是沒救了?”
白乙看了他一眼,說:“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