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神仙!洪仙長!你終於想着出來了?快點吧,你再不出手我就要喂蛤蟆啦!”我被妖蟾的舌頭卷在空中不斷掙扎着。原來,用酒水或酒精浸泡玉墜,就能把這個老酒鬼召喚出來,我特麼早就應該想到的。嘿嘿,看來是我尹夢龍命不該絕。只要有這位祖宗在,再來一隻大癩蛤蟆,也就是一盤菜雞罷了。
“出手?何以出手?”洪佐的聲音懶洋洋的在我的腦子裡響起,“你既有陰陽眼,不會不知道附近有陰兵設在陽世間的哨所吧?此處不是景楓衛城,沒有阻隔陰兵和陰司的禁制,別說讓我以陰身之體佔你肉身替你解圍,我只要現身,還沒等救你的小命,自己就會先被陰兵抓到地府去了。”
洪佐此話一出,我立刻想到了外面的小陰寨。之前肖老二也跟我提到過,小陰寨在道門學說中,就是閻君在人間與地府的各處通路附近,設置的關卡或哨所,防範陽人陰鬼偷渡往來。
合着我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洪佐,壓根兒就不能幫我?那我豈不是死定了!泉頂妖蟾的舌頭在我身上越纏越緊,但它並不想這麼快就把我吞下去,而是像貓戲老鼠一樣把我在它面前甩來甩去,似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泄它的怒意。我就像被綁在一輛直通地獄的過山車上,隨時等待妖蟾玩膩了的一刻。
飛速的旋轉中,我似乎看見肖老二想要蕩起飛爪過來救我,但因爲舌頭掄動的速度太快,在周圍掀起了陣陣旋風,肖老二拋了幾次飛爪,都因爲樹幹粗細的舌頭捲起的氣流而無法找到錨點。而且就算他能將飛爪固定,在救下我之前,他自己就會被瘋狂的舌頭抽碎。同樣,齊不悔的電弧也很難擊中妖蟾瘋狂亂甩的舌頭,而且一旦電弧打到了我,那就等於給妖蟾做了一頓可口的熟食。
“老洪,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你別忘了,咱倆可是有契約的!哎呦……” 我被妖蟾甩的七暈八素,腦袋幾次都險些砸在凸起的岩石上。見同伴無法相救,我只能再次向洪佐大喊。
“契約啊……不錯,你我之間確實有約在先。不過若是你死了,咱們的約定也就子虛烏有了,我也不用再替你操心勞什子的傷魂之事了。還有我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反正我也等了幾百年,能查則查,不能查便罷……”洪佐打了個哈欠,聲音繼續在我的腦海裡響起。只是接下來,他的口氣開始認真起來:“你若不想死,還想繼續履行你我的約定,我便幫你逃過此劫,但能否如願,可全看你對道門功法的領悟了。”
“那還用說!老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就說怎麼辦吧!”
“你聽好,你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讓窺蟬回到你的手中。”
回到手中?聽到洪佐的話,我都快哭了。我現在被妖蟾的舌頭瘋狂的甩着,影焯焯的能看見一抹綠色的光芒在這傢伙的胸口閃動。別說我還被困住,就算現在跳下來,跑過去拔出短劍,直線距離也有個五六十米。而且當時我是將窺蟬拋向怪物的胸部,它總不能老老實實的讓我架着梯子去拔出短劍吧。
“老洪你開什麼玩笑?你看我這胳膊夠長嗎?你要是沒轍就直接告訴我,哥們兒我也就瞑目了!”我氣急敗壞的喊道。
“窺蟬乃是一代鑄劍宗師張鴉九所造,本就自帶三分靈氣。後又經過擅長煉製法器的陰山北派以天材地寶煉製加持,方成爲路懷庸的貼身利器。你若能催動氣脈,以精魄之力與劍魂融爲一體,做到劍隨靈動,人劍合一,窺蟬自然能回到你的掌控之下。唯有如此,你才能化險爲夷,克敵制勝!我現在向你傳遞御劍心法,你給我用心感悟!”此時洪佐的聲音,在我的腦海裡變得無比洪亮,彷彿在莊嚴肅穆的法堂中向我說話:
“劍本凡鐵,因執通靈,因心而動,因血而活,因形神而合,因非念而死!御劍者,必採先天混元之氣,攢簇五行,合四象,使心肝脾肺腎之五氣朝元,精氣神之三華聚頂!方可達到“精固”、“氣固”、“意定”、“魄伏”、“魂藏”之境界……”
聽着洪佐這些半懂不懂的話,我真的是有着罵街的衝動。我又不是你們這些有着好幾百年道行的修煉之人,我哪兒知道什麼三華聚頂還是三花聚頂。“老道!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我聲嘶力竭的喊着。
“你若是聽不懂,那就只能成爲妖蟾的點心咯……”洪佐還是那樣漫不經心:“哎……的確,當初我背這些心法的時候也是極其不爽,如今讓你一個毫無修爲之人御劍除妖,確實有些強人所難。我看啊,你還是死了算了的好……”
“死?別扯淡了!哥們兒我今天還就不信這個邪了!”雖然聽不懂什麼狗屁心法,但我知道洪佐的話沒錯,如果手裡沒有傢伙,那隻能接受被宰割的命運。我集中精力閉上眼睛,心中努力勾勒着短劍自己飛到我手上的畫面。當我感覺全身的氣血聚於頭頂之時,我猛的睜開眼大吼一聲:“劍來!”
窺蟬插在妖蟾的胸部,紋絲未動。
聽到我的吼聲,泉頂妖蟾似乎以爲我還在挑釁,更加瘋狂的甩動舌頭,同時脖子也開始大幅度的擺動。在這種近乎瘋狂的旋轉中,我能努力保持清醒就已經是奇蹟了,根本沒法集中精力。
“調整自己呼吸的節奏,試着將全身的精氣匯于丹田,想象你的丹田是爲浩瀚蒼穹,海納百川,彙集天下五行真元。待充盈至極,便可源源不絕灌於頂門天目。待精魄縈繞天庭,融合神思,即可以無限虛空之力催動意念,使心念化爲心劍,即心中有劍,浩氣盈天,催動神兵,無往不利!”洪佐的聲音,如黃鐘大呂一般在我的腦海裡轟鳴。我再次強壓住眩暈之感與隨時可能粉身碎骨的恐懼,排除一切雜念,按照洪佐的辦法,再次開始調動全身上下的氣息。
不知是心法真的靈驗,還是心理作用,我感到自己小肚子的位置感到一陣溫熱,逐漸變得有些發燙起來。我試着運用氣息,感覺這股溫熱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向頭頂而來。而它越接近頂門,我的腦海中便越來越清晰的呈現出一個不斷旋轉的空間,這個空間一片空白,像是一塊畫布,等着我自己去想象和描繪。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在經過最初的興奮之後,我嘗試着在心中那邊空白的空間中,勾勒出窺蟬的樣子。先是劍柄、劍身,再到它古樸的紋飾、綻放的光芒……正當我心中窺蟬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的時候,我突然感到飛速旋轉的自己停在了半空。我睜開眼睛,難以忍受的天旋地轉讓我幾乎嘔吐出來。等我看清眼前的景象,心臟也跟着猛地一沉。
妖蟾將卷着我的舌頭舉到眼前,讓他能看清我這個還在不斷掙扎的小東西。同時,我也能自上而下看清妖蟾的整個面孔。它如地獄深淵一樣的,滿是獠牙的大嘴半張着,一股腐臭和腥臭混合的氣味薰得我徹底吐了出來。除此之外,我還能看到在這隻巨獸的兩眼之間,還有一道豎着嵌在腦門上的裂縫,裡邊似乎有什麼東西,看上去像二郎神的第三隻眼。我能感覺到,這頭大癩蛤蟆已經出了氣,下一刻就要將我吞進嘴裡。
我當然不想就這樣成爲這頭怪物的點心,萬分焦急的在心中再次暴喝一聲“劍來”。這次,窺蟬劍的劍柄明顯的晃動了幾下,但事似乎因爲插的太緊,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從妖蟾體內拔出。但是這幾下晃動,無疑是攪動了妖蟾的傷口,鑽心的疼痛讓這頭龐然大物發出了憤怒的吼叫,我突然感到全身一緊,身上的骨頭被勒的嘎吱吱作響;而我的身體也快速下沉,眼看着就要被拉進妖蟾的嘴裡。
突然,一道電弧擦着我的頭皮而過,擊中了妖蟾的上顎。巨獸感覺一哆嗦,舌頭停頓了下來,纏住我的舌頭也好像鬆了幾分。“老尹,哥哥來了,堅持住!”話音未落,肖老二蕩着飛爪、舉着斷鏟,正在朝我的方向快速飛來。原來,剛纔趁着妖蟾的精力都我身上的時候,齊不悔和肖老二偷偷爬到了妖蟾右側的巨石上。等到巨獸甩動的舌頭剛剛停下來,他們對我展開了出其不意的營救。肖老二他們的策略沒有問題。因爲妖蟾的主要攻擊武器,就是他這條靈活而粗壯的舌頭。現在舌頭纏住了我,對其他人的威脅就小了很多。
“老尹,抓住我的手!快……”眼看着肖老二飛到我的面前,正要抓住我的一刻,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一幕出現了。另一條粗壯的舌頭,從妖蟾的嘴裡伸了出來。雖然比纏住我的這條短了許多,但卻依然猛的繞在了肖老二的腿上,將他和鉤在上方的飛爪一起帶了下來,拉進了嘴裡。
驚愕、哀傷、痛苦、不甘……一切悲憤的心情向乾柴一樣點燃了我胸中的憤怒。我大吼着,感覺身體像燃燒一樣灼痛。此時此刻,我的心中只有一個目標。殺死這頭畜生,給肖老二報仇!而報仇的利器,在我的心中變得清晰無比!
猛然間,我聽到一陣利刃割破皮肉的聲音由遠及近。伴隨着這陣恐怖的割裂聲,妖蟾竟然整個身子仰了起來,差點掀翻過去。鮮血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從它胸口的位置奔涌而出。氾濫的鮮血中,一把閃着墨綠色光芒的短劍,正在自下而上無情的切割着妖蟾的身體,從其胸腔到脖子的位置,撕開了一道七八米的裂縫。妖蟾的舌頭頓時柔軟下來,緩緩的垂到地上。我也借勢滾到了一邊。
這個傷口讓妖蟾感到了真正的疼痛,然而,這還遠遠無法緩解我的怒火。我的心念一動,窺蟬從巨獸的脖子上飛出,衝着它的咽喉刺去。妖蟾顯然也被徹底激怒了,它低頭躲過飛來的窺蟬,舉起小山一樣的前爪,泰山壓頂一樣向我拍來。我側身翻滾,再次調動窺蟬。血光迸濺之後,妖蟾前爪上的兩趾應聲而斷,但我也被它帶起的氣流掀出三五米,重重的摔在地上。
然而,這種傷痛和給肖老二報仇的慾望相比根本無從談起。我竄到妖蟾的身側,抓住它身材龐大轉身困難的弱點,不斷指揮窺蟬在它身上無情的收割傷口和鮮血。齊不悔也不失時機的在巨石上用電弧發動攻擊,替我吸引着妖蟾的注意力。窺蟬像一把細細的針,在巨獸的前後飛舞,妖蟾多次嘗試用爪子和舌頭將短劍拍下,都不及窺蟬詭異的角度和迅捷的速度。過了不到十分鐘,妖蟾的咽喉,頭部就留下了無處的傷痕。
這頭剛纔還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巨獸,現在卻已變得鮮血淋漓。看着它紅色的眼睛還在不停的轉動,我心中升起了一團殺戮的快感。窺蟬如離弦之箭一樣向着巨獸的面門飛去,直接刺入了巨獸的一隻眼睛。在我的指揮下,窺蟬在巨獸的腦子裡開始了瘋狂的穿插。我能看見妖蟾的身體不停的哆嗦,身體也逐漸癱軟下去。不多時,在一陣血霧的襯托下,短劍刺破皮膚,從它的後腦飛出。巨獸蹣跚的晃了幾下便癱倒在地,喘着粗氣看着我。過了大約五分鐘,這傢伙的眼睛終於失去了最後的光澤。
“老二……安息吧。銅鍋涮肉,我給你擺供桌上。”我對着空氣喊了一句,心中一酸,眼淚差點留下來。“少特麼廢話,還有倆烤腰子呢!”一個悶悶的聲音從妖蟾的嘴裡傳出。
“哦對,還有倆……臥槽,肖老二,你在哪兒呢!”我突然反應過來,招手抓住飛回來的窺蟬,向着妖蟾的方向跑了過去。在妖蟾半張着的嘴裡,一個猥瑣的身影正在不斷掙扎,一柄飛爪正鉤在妖蟾那排鋒利的獠牙上。
“老二,你丫命挺大啊……” 我一邊托起妖蟾的尖牙,一邊將滿身粘液的肖老二拽了出來。突然,就在我想轉身離開的時候,妖蟾的眼睛突然迸射出一股詭異的紅光,一股白色的液體從它兩腮的位置噴射而出。我一把推開肖老二,自己卻躲閃不及,被這些液體濺的滿臉都是。頓時,我只覺得一股火辣辣的灼燒之感瞬間灌滿全身,皮膚上快速浮起了大片大片的烏青。
伴隨着各種異樣的,是一股不祥的預感。但我來不及多想,妖蟾的巨口便向我猛的咬來。它已經無法動彈,但那種置我於死地的慾望卻讓它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我不斷躲避着,同時經受着來自身體的痛苦。
“哎……都到這份上了還能中招,你也是讓我開了眼啊。”洪佐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你中的是三尸滅頂酥,它不僅會要了你的小命,還會毒殺你的三魂七魄。若是半個時辰得不到解藥……”
“你就說怎麼辦吧!”我一個側翻躲過一顆兩米長的獠牙,氣急敗壞的說道。
“豈不聞毒物左右不出十丈必有解藥的道理?泉頂妖蟾乃是上古妖獸,體內必然煉有凝血赤風丹。若是能將其取出服下,不僅能解除此毒,從此還能百毒不侵,功力大漲,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寶。”
“那你說的那個什麼丹在哪兒呢?”
“你猜猜看啊……”說完這句,洪佐竟然無聲無息了。任憑我怎麼問,這個老東西也不出來了。猜你大爺啊!我心裡一陣咒罵,忍着身上難以名狀的痛苦,再次祭出了窺蟬。但就算將這頭巨獸剁成肉泥,也沒法解除這傢伙的毒性。
正在此時,妖蟾再次向我咬來。我就地一滾,正看到它腦門上的那道縫隙,竟然被撐開了三尺有餘,一堆密密麻麻的乳白色肉球,正在裡邊不斷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