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金蚨尋鈔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爲這個寒冷的正月帶來一絲早春的氣息,也讓陳有德背上的女鬼愈發清晰。很多人以爲在豔陽高照的大白天,兇魂厲鬼是不會出來的。實際上,它們所畏懼的不是陽光,而是白天過於濃郁的陽氣。這讓它們不得不蟄伏起來,或者躲在陽氣虛弱之人的身上,等到夜晚陰盛陽衰之時再出來作祟。

陳有德看上去很疲憊,走到一棵柳樹旁,扶着樹幹大口的喘着氣,眼睛則在向小鎮的出入口張望着。他每呼出一口氣,趴在他肩頭的女鬼便會將慘白的臉湊過去貪婪的吸食,看上去十分的享受。這個陳有德雖然戴着金鍊、裸露出來的胸口和肩膀上都是花花綠綠的紋身,給人一副混黑道的樣子,但從他發黑的眼圈、烏青乾裂的嘴脣和不時捶打後腰的動作來看,這個人不是大病初癒就是沉迷酒色,導致陽火不忘。洪佐不虧是個術法高深的老傢伙,死後還能變成女鬼去吸食活人的陽氣。不過儘管這個陳有德不像什麼好人,洪佐這麼做,未免不太符合他陰山派術士的身份。

“聽見了嗎老尹,那個樹蔭下的痞子,是陳啓沅的堂弟。要是錢老大能讓這個人信服,咱就能混進去了。”肖老二小聲嘀咕着。我點了點頭,隨即準備通知錢錦。然而,當我正想給他發個消息的時候,卻聽見曬太陽的徐姐等人驚呼起來:“哎呦,怎麼好端端的說起風就起風了呢,快點回家吧都,咱們明天再聊……”

果然,剛纔還風和日麗的天氣,突然就憑空颳起了一陣怪風。這陣風來的甚是蹊蹺,瞬時風速估計得有七八級,刮跑了幾個抱着孩子的保姆,也將毫無準備的陳有德颳了一個趔趄,褲子剛好刮在尖銳的樹枝上,扯出了一個不小的口子。褲兜裡十幾張百元大鈔頓時被吹上了天。一時間天上的紅票子肆意飛舞,樹下的陳有德揪着褲子,試圖想跳起來撈到飄在空中的錢,形成了一幅極其滑稽的畫面,讓躲在暗處的我和肖老二笑的岔了氣。

然而陳有德終究沒有追回鈔票,在眼看着十幾張毛爺爺被風翻卷着刮過幾座宅院,消失在小鎮外的土坡後,陳有德終於徹底放棄,回到柳樹下狠命的踹了一腳刮破他褲兜的樹枝:“玩一宿牌,贏這點錢容易嗎我!他媽的咧,老子踹斷了你!”

“這位兄臺,您這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和這棵柳樹過不去呢?”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身着青色長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從柳樹的後邊轉了出來,和顏悅色的向陳有德問道。我和肖老二一時沒認出來,定睛看了半天,才瞧出這竟然是我們那娘炮領導錢錦。還別說,平時總穿破帽衫、牛仔褲的錢錦,如今換上這麼一身,再將及肩的長髮梳成髮髻插上髮簪,揹着長條包袱,還真有一種《仙劍奇俠傳》裡那個徐長卿的感覺。

“你是哪根兒蔥啊,你他媽管的着嗎?”一臉戾氣的陳有德正沒有發泄對象,立刻梗着脖子瞪着眼衝錢錦吼道。錢錦也不生氣,兩指夾着一張毛爺爺在陳有德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說:“剛纔我見兄臺追着幾張被風颳跑的鈔票,我過來的時候恰好撿到一張,不會是你的吧?”

“對對,這就是我的!”陳有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搶過鈔票揣進衣兜,繼續張狂的問道:“你是從哪兒撿到的?還有沒有,那都是我的!”說着便要去搜錢錦的包袱。錢錦微笑着攔住陳有德:“錢被風吹走,你是親眼看見的。這一百塊錢被風卡在了樹叢裡,我好心撿回來還給兄臺,你怎麼還要搜我的身啊……”見陳有德又要瞪眼,錢錦不慌不忙的說道:“兄臺別急,這件事既然讓我趕上了,就是我和兄臺有緣,自然不會看着你的錢不翼而飛。”

“這麼說,你有辦法把錢給我找回來?”陳有德有些半信半疑。錢錦笑而不語,從懷中取出一個竹條編成的小籠,將小籠子裡幾隻看上去有些像蟬的金色昆蟲倒在手心上。見陳有德疑惑的看着自己,錢錦神秘兮兮的說:“兄臺可知道青蚨還錢的傳說?”

“啥青蚨還錢?”陳有德愣愣的看着錢錦,似乎挖空腦殼也沒聽說過,只得聽着錢錦慢慢道來。關於青蚨還錢的傳說,《淮南子》和《搜神記》中都有記載。相傳,南方有一種叫做青蚨的昆蟲,母子相依,從不分離。捉來以後,用母蟲的血塗遍81枚錢幣,再取子蟲的的血液塗滿另外的81枚錢幣。將塗了母血的81枚錢幣拿去買東西,不過多久,那些花掉的錢就會一個一個神秘的飛回來,所以叫做“青蚨還錢”,也叫“青蚨塗錢”。

“有這種事?那不就是無論我怎麼花錢,買多少東西,這錢也能自己飛回來?”錢錦的講述繪聲繪色,聽得陳有德如癡如醉,幾乎忘了自己那被風吹跑的一千多塊錢。錢錦將手中的小蟲舉在陳有德面前說:“青蚨又算的什麼,還得把它們的血塗抹在錢上,費時費力。你看我這金蚨,只要聞聞你手上的氣味,就可以把從你手上離開的錢找回來。”

“那個……這位先生,那就把我的錢找回來吧!完事我請你吃飯!”地痞出身的陳有德見錢錦有這麼個寶貝,眼睛死死盯着這幾隻昆蟲,說話的態度也和剛纔大不相同。錢錦笑了笑,讓陳有德把手湊過來。幾隻蟲子靈巧的跳到陳有德手上趴了一會兒,隨即震動了幾下翅膀,向遠方飛去。

“這蟲子真能把錢給我找回來?你要是敢糊弄我,拿我當傻逼耍,你可給我小心點!”見大約過了十分鐘,還是沒見金蚨回來,陳有德又露出剛纔的兇相。然而就在他要發飆的時候,卻聽見一陣嗡嗡聲傳來。幾隻金蚨各抓着一張鈔票飛回了陳有德手上,放下鈔票後又向遠處飛去,來回那麼幾趟,便將所有的錢全放在陳有德手中。

“哎呦,先生!您這可是好寶貝啊!要不是我現在還得在這兒等着接人,說什麼得請您吃個便飯。嘿嘿……哎先生您別走啊!”顯然,陳有德只是說幾句場面話,並沒有真請錢錦吃飯的打算。不過他對錢錦,或者說對這幾隻金蚨更感興趣,一把抓住了想要離開的錢錦:“先生貴姓啊,到這兒是投親還是訪友?您告訴我誰家,我給您指個路也算好的啊!那什麼,您這幾個小蟲,能不能借我玩幾天?您放心,我叫陳有德,地產大亨陳啓沅是我堂哥,我就住在這小鎮裡的陳家大院,到時候我保證全須全影兒的把這寶貝給您送回去,嘿嘿……”

“這孫子挺滑頭啊……”肖老二撇了撇嘴說:“先打探人家的底細,再打人家手裡寶貝的主意,嘿嘿,可惜他遇上的是老錢這種一毛不拔的主兒……”我當然知道陳有德無非是覬覦錢錦手裡的金蚨,正想看錢錦如何答對,沒想到錢錦卻苦笑了一聲說:“其實我與兄臺甚是有緣,將這幾隻金蚨贈與兄臺又有什麼關係,只是……”錢錦故意頓了頓,嘆着氣搖了搖頭。

“不是,您倒是說啊,只是什麼啊?”見錢錦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陳有德一副猴急的樣子。“我要是說出來,只怕您不高興。兄臺是有命來財、無命消受啊……”錢錦猶豫了一下,將最後幾個字重重的唸了出來。

若在平時,別人敢這麼和陳有德說話,他早就打電話叫來一幫混混圍毆了。只是這幾天,陳家大院夜裡屢屢有詭異之事發生,自己也總覺得萎靡不振、吃喝不香,這纔跟堂哥陳老闆商議後,託關係花重金請來一位道門大師過來看看。沒想到大師還沒到,卻被眼前這個穿道袍的人一語道破天機。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憑什麼說我快不行了?”陳有德有些驚慌的問道。“我個道士,姓錢名錦,隨恩師張寅芳真人在龍虎山上清宮修行多年。此次我和師弟們也是一邊遊歷、一邊替世間攘除厲鬼,除魔衛道。兄臺印堂發黑、雙眼無神,耳輪青烏、嘴脣乾澀,這些都是命衰之象,”錢錦又看了一眼陳有德的肩膀無奈的說:“我的本事雖然不及,也知道兄臺背後趴伏着一個紅衣女鬼,已經將你肩頭和頭頂的三盞陽燈,吹滅了兩盞了……”

“有,有鬼?在哪兒!”一聽自己身上趴着女鬼,陳有德像觸電一樣蹦起老高,胡亂的在肩膀上拍打。“那女鬼乃是陰物,你這樣拍打又有何用啊……如果不出我所料,貴府上這幾天是不是也不安寧啊?要是及時施法鎮住陰邪,那兄臺還有救。陰邪若是不除,那兄臺也就是這一兩日了……”錢錦又哀嘆一聲,裝模作樣的說道。

“道長,您可得大發慈悲救救我呀!只要您把我身上的惡鬼除掉,別讓這些髒東西在我們家鬧騰,您放心,我堂哥有的是錢!您要什麼我就讓他給您什麼!”聽見自己還剩下一兩天可活,想想還有幾個和自己不清不楚的相好,陳有德急得都快給錢錦跪下了。看到這裡,我和肖老二對視着笑了一下,都對錢錦的演技倍感欽佩。如果一切順利,我們不僅能調查出陳家大院和耶律重元墓的關係,找到解救老許他們的辦法,說不定還能從陳有德這兒賺一筆外快回去。

然而就在此時,我卻發現一輛早就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緩緩的搖下了玻璃。一個拉着長聲、有些沙啞的聲音從車廂內傳來:“我看誰說陳家二爺身上揹着女鬼呢啊?”隨着車門一響,一個保鏢模樣的人從車上下來,恭敬的打開車門,請出一位身着紅色唐裝,手捧暖爐,戴着小圓框墨鏡的老頭。

“哎呦,金大師!敢情您早就到啦?這怎麼話說的,我一直在這兒等您呢!”陳有德見到老頭,立刻顯出畢恭畢敬的神態,上前便要和老頭握手。不過當他看見老頭沒有伸手的意思,反而直勾勾的盯着錢錦,陳有德順勢將伸出的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最後指向了錢錦:“金大師,這位是正一道的錢道長。錢道長從這兒路過,我們也是萍水相逢,哈哈……錢道長,這位就是國內鼎鼎有名的道門大師、全國祈福文化研究會副會長、華北道門總會的終身名譽顧問——金滿堂,金大師!”

“金滿堂?我怎麼聽着像中原那邊一種香菸的牌子啊……”肖老二皺着眉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只見錢錦對着這位金大師抱了抱拳,不卑不亢的說了一句:“原來是金先生,久仰。”

然而金滿堂卻沒有還禮,依然透過墨鏡盯着錢錦,半晌過後,才慢悠悠的說:“是你說陳家二爺身上揹着女鬼吧。你是哪兒來的江湖之人,竟敢妄稱自己是正一道傳人。我倒要你說說,你怎麼看出他身上有東西的?”

我心裡一陣好笑。你金滿堂是不是江湖騙子我不知道,但錢錦的身手和術法,可沒少讓我開眼。我倒要看看你一個連女鬼都瞧不出來的老混混,還能耀武揚威到什麼……然而,當我打算再次用陰陽眼看看陳有德背後那女鬼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背後果然什麼都沒有了。

“臥槽!那女鬼呢?!”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如果不是我的陰陽眼出了問題,就是那個髒東西真的從陳有德身上離開了。“那個老傢伙身上有辟邪之物,女鬼安敢在此繼續逗留……”洪佐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裡。

“老洪?連你都怕那老頭身上的東西?有沒有傷到你?”我有些焦急的問道。

“你哪隻眼睛看見那女鬼是我洪佐了?!”對我的關心,洪老道並不領情。

“那鬼不是你?那這幾天都是誰在陳家大院裡鬧騰?”

“你只說讓陳家晚上鬧出一些動靜,可沒指名道姓一定讓洪某親自出場。我不過是集中自身陰氣,將這周圍山裡的孤魂野鬼聚到此處。還是那句話,我就算死了,也是堂堂陰山弟子,怎能做出此等有損陰山名譽之事。”

“可這樣的話,萬一這些陰鬼肆意妄爲,鬧出人命……”

洪佐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打斷我的話說:“這個你不必擔心,我並未招來極惡的鬼煞。就算那姓陳的絕非善類,也自有他的定數。像剛纔那般女鬼,至多也就是讓那姓陳的倒黴半年,不會像錢小子說的那樣聳人聽聞。”聽洪佐這麼說,我纔多少踏實一些,繼續看着錢錦那邊的動向。

此時的錢錦也看出陳有德身上的女鬼已經離開,知道是金滿堂給自己來的下馬威。錢錦並未聲張,也沒有理會金滿堂咄咄逼人的質問,而是對着一臉茫然的陳有德說:“我說你身上有厲鬼索命,金大師說沒有。我本有意搭救兄臺,但金大師卻不能容我。既然如此,貧道告退便是……

錢錦這一招“以退爲進”,着實讓陳有德僵在當場。後來我才知道,起初陳老闆和陳有德說的是,讓金滿堂來解決家裡鬧鬼的事,給的也是這份錢。如果要剷除陳有德身上的厲鬼,那就又是一筆交易。陳有德生怕錢錦走後,萬一金滿堂獅子大開口,堂哥不出這份錢,或者金滿堂有名無實,根本就看不出自己身上的厲鬼,那倒黴的就是他陳有德。見錢錦轉身要走,或許又想起這個道士“金蚨尋鈔”的本事,陳有德終於開口喊住了錢錦:“道長留步!”

第九十八章 陳老闆歸來第九十五章 魂霾第二十八章 塵封的手記(二)第九章 趙瞎子的噩夢第四十九章 破陣第二十二章 潘家舊事第二十七章 塵封的手記(一)第五十二章 密謀第三十八章 洪佐的往事(一)第九十七章 宰牲亭第一百零六章 金溪村第八十七章 逆襲第十四章 陷阱第九十九章 瓷缸序章 老墳圈子(二)第九十六章 銅羊藏萬金第二十章 四狗子第四十五章 胎記第十三章 斷龍山第六十三章 地獄溫泉第一百零四章 塑料娃娃第七十三章 十六天魔舞第二十章 四狗子第三十一章 真相第三十二章 骸骨迷宮(一)第九十七章 宰牲亭第八十二章 玄鏡棺第四十四章 玄麻天冊第二十章 四狗子第七十四章 大型舞會翻車現場第五十章 重逢第三十七章 蕭臺之巔第八十九章 新的線索第四十八章 路懷庸的底牌第一百零四章 塑料娃娃第一百一十二章 紙糊的新生第二十一章 翟家丘子第三章 後院有鬼第十四章 陷阱第一百零九章 夜探村委會第三十四章 金燈煞影陣第一百一十章 紙人第二十五章 險象環生第一百零六章 金溪村第四十一章 童家灣第二十六章 封魂屍第一百一十六章 熔蕈第一百一十七章 九龍浮雕第四十二章 陷落第三十四章 金燈煞影陣第七十二章 與屍同行第三十八章 洪佐的往事(一)第一百章 至正元青花第五十九章 盜洞第十八章 決戰第四十五章 胎記第六十七章 凝血赤風丹第四章 老闆娘特聘第七十九章 一牆之隔第四十章 陰山派第三章 後院有鬼第十章 傳說第一百零三章 豢鬼客第六十五章 智鬥妖蟾第十四章 陷阱第一百一十四章 邢六第五十三章 行刺第二十章 四狗子第二十九章 鬼舞娘第八十章 肖老二之死第八章 初到落春營第十四章 陷阱第八十四章 開棺第一百零五章 錢錦歸來第二十二章 潘家舊事第一百零三章 豢鬼客第二章 玉墜第七十二章 與屍同行第七十五章 壁龕裡的女人第七十六章 胖子拯救計劃第九十四章 夜宵第九十九章 瓷缸第七十九章 一牆之隔第一百零三章 豢鬼客第七十章 鬼獵蝽第四十六章 審魂亭之戰第五十八章 病房驚魂第五十五章 故人第七十章 鬼獵蝽第八十章 肖老二之死第九十一章 金蚨尋鈔第六十五章 智鬥妖蟾第一百零五章 錢錦歸來第三十八章 洪佐的往事(一)第二十四章 夜叉擂第二十六章 封魂屍第二十四章 夜叉擂第十一章 回魂夜第三章 後院有鬼第二十六章 封魂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