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等待

人實在太多,兩邊對視一眼就被人羣衝散了。

還好很快有捕快過來維持秩序,驅趕不必要的圍觀羣衆,讓準備進去的人排隊。

這巷子實在太狹窄了,根本容不下那麼多人。最後捕快又想了個法子,商議過後,憑報名的證單進去,一單對應一人,其餘的閒雜人等必須全數退出。

這樣一來,齊正則和兩個擔東西的家丁都不許進了,許問讓呂城抱着自家的盒子,自己則幫着齊坤一起擡箱子。

還好下六木都屬於軟木,箱子倒也不算太重。

只餘下考生之後,巷子馬上寬鬆多了,之前被擠開的人也因此得見。

許問轉頭,一眼看見了岑小衣。

他依舊一身白衣,在人羣中尤其風度翩翩。時隔兩年,他可能是長開了一點,秀美變成了俊氣,外表形象的確相當不錯。

許問心裡很清楚,不管什麼時候,長得好看的人都是佔優勢的。形象好,本來就是優勢。

不過岑小衣現在明顯有了點麻煩。

他帶的東西比齊坤那個還大得多,用麻布捆住,足足需要四個人一起扛,現在這些人被清出去了,他一個人看着那東西就懵逼了。

但沒過多久,就有兩個捕快過來關心了。他們很快分了幾個人出來,幫忙擡起岑小衣那扇東西,排開人羣往巷子裡擠。

許問留意到,旁邊有個人看見這情形,上前也想請捕快們幫忙,結果纔上去說了一句話,就被不耐煩地推到一邊去了。

不過有些問題不是有秩序了就能解決的,沒過多久裡面傳來聲音:“別擠了別擠了,沒法往裡送了,放不下了!”

隨着這聲音,隊伍前進的步伐漸漸停了下來。

“放不下是對的,我也覺得不可能放得下。”呂城湊到他們身邊,一邊說一邊低頭,有點嫌棄地用碎磚頭推開旁邊的一坨狗屎。

呂城說得沒錯,鍋響巷已經窄得不行,兩邊的房子全是陰暗矮小的平房,就是那種真正的蝸居,當然不可能有院子。

這種房子住人都會覺得轉不過身,更別提堆東西了。

老實說,許問在去萬園市之前在帝都租的那間單間,跟這裡比都算得上豪宅。

“孫大人的師父就住這種破地方?”他們後面一個人東張西望,跟同伴嘀咕,“孫大人跟他師父其實關係很不好吧?”

“我也在擔心這個,這禮真的能送嗎?別送出麻煩來了吧?”他同伴憂心忡忡。

“你們是不是傻?你管他師父跟他關係怎麼樣呢?你送這禮難不成還真是送給他師父的?”後面另一人有點看不過去了,不屑嘲笑。

“不,不是嗎?”前面一個人說,另一個人則已經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

“沒有這個徒弟,你知道他師父是誰?什麼祝壽不過是個名頭,咱們送的當然是孫大人,也不過是要想辦法在他老人家面前長點臉!”後面那人恨鐵不成鋼地說。

“……也是哦。也就是說,不管怎麼樣,只要孫大人看見就行是吧。”前面那人終於明白了。

“本來就是!”後面那人一副指點江山成功的得意樣子。

“其實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現在這裡人很多,聽見這三人對話的不止許問他們,這時另兩個人壓低聲音,開始交頭接耳。

“你也是對吧?主考官於此時應當儘量避免與考生的交流,孫大人如此行事,着實詭譎。”這人說話倒像是讀過書的,說得文謅謅的。

“但孫大人正式交待了,你也不能不辦。”第一人輕聲說道,接着好像發現了許問在聽他們說話,一扯同伴袖子,兩人一起轉過了頭去。

隊伍一直沒動,也沒新的消息傳過來,一羣人站在原地等,漸漸有些焦急。

開始有人覺得不耐煩的時候,終於有一個捕快過來了,他中氣十足地大叫:“換地方了,走走走,不在這裡了,換了地方了!”

這裡客觀條件實在不行,只能改地方。

他們被領到了一塊空地外面,這裡一看就知道之前是個垃圾場,臨時被收拾乾淨,還散發着一陣陣的臭氣。

看見這種場景,考生明顯都有些不安,開始竊竊私語。

捕快聽令行事,纔不會管考生們在想什麼,喝令他們把東西放過去。

於是考生們一片忙亂,垃圾場上的箱子漸漸堆了起來,越堆越多。

一片鬧騰中,許問注意到先前那幾個捕快幫着岑小衣一起,把他那扇大件單獨放在了一邊,好好地擱在了一片比較乾淨平整的地方。

東西漸漸堆好,考生們被驅趕着站到一邊,讓出中間的道路。

他們來的時候天氣比較陰,站了一會兒,太陽漸漸從雲層中鑽了出來,空氣溫度開始上升。

考生們站在原地,很快就感到熱了,臉上開始滲出汗水。

不少人開始找東西扇風,嗡嗡的議論聲響遍每一個角度,都在詢問孫大人怎麼還沒有過來。

有人試着去問捕快,但只有一個不耐煩地回答了他們:“你問我,我問誰去!”

這種環境越發會感覺時間緩慢,不知過了多久,許問感覺自己背後的衣服有點溼了。他伸手拉了一下,齊坤遞過來一塊汗巾:“擦擦吧。”

許問剛剛接過,突然人羣外面傳來騷動聲,接着聲音越來越大,他跟齊坤對視了一眼,同時直起了身子。

果然,沒過多久,一輛馬車駛進了人羣,所有人精神都是一振,有人直接叫出了聲:“孫大人到了!”

結果這話剛剛出口就戛然而止,所有人看着這輛車,以及車上的人,都呆住了。

拉車的馬骨瘦如柴,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它拉的是輛破破爛爛的平板車,一邊走一邊響着咯吱咯吱的聲音,感覺馬上就要散架了。

車上有兩個人,拉車的和坐車的都是老頭子,前者鬚髮花白,打理得還算整齊;後者腦袋上光禿禿的,一根毛也沒有,滿是皺紋的皮膚緊緊貼着骨頭,只知道老得不行,完全看不出年紀。

這兩人都穿着粗麻短打,衣服上打着補丁,如果不是年紀太大,看上去就像進城務工的老農民。

年紀倒是有點符合,但這種樣子,不可能是他們的主考官孫博然吧!

而許問更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坐在馬屁股後面趕車的,正是那天他們進城時遇到的那個管閒事的暴躁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