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四十二當前的位置其實很好被定位。
他提交上來的每一項技術都要附上照片,雖然這些照片只集中在宅子的某一個特殊部位,但明眼人還是能輕易看出來那是什麼地方、什麼位置的。
到現在爲止,他還在石廳裡沒出來,甚至都沒到再後面一般不給人進的地方。
算房高猶豫了一下,打了個電話回去,含糊其詞,重點是遇到這樣一個人的話,一定要以禮相待,千萬不可怠慢。
當前這十幾件手藝,件件透着古意,匠心獨運,極具巧思。
關鍵是,這些手藝兼收幷蓄,風格各異,這家的傳承絕對不可能小了,必定是曾經的大門大派!
“我們聽說了,已經在留意了。不過到現在爲止,還沒有這樣的人要進後院。”對面那人道。
“還沒有?這麼久了?”算房高皺眉,擡頭又看了一眼對面的屏幕。
新的待鑑定的技術剛剛刷出來,算房高只看了一眼,瞳孔就自緊縮,微微露出了一些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前面提交的技術門類也多,但基本上都是建築方面的,但新出來這個,竟然是相關書畫,是一門裱畫技術?
這跟建築可真是一點也不搭轍,更讓人有點煩惱的是,十五家裡的確有擅長書畫裝裱的,但不在今天在場的五人裡……
而甲四十二剛剛提交的這項裝裱技術,也一如即往並不在十五家事前準備的資料庫裡。
也就是說,眼前在場的這些人和已有的信息,無法支持他們判斷這項技術,必須得請求場外援助才行了……
五名老者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算房高苦笑一聲,拿起了電話:“還是我吧……”
…………
與此同時,許問確實還在石廳裡沒有出來。
他被算房高在石廳裡展示的東西吸引住了。
算房高擅長的是工程預算,一項工程需要多少人、多少時間、多少材料,分幾個階段進行,在工程開始之前都要做好預算。不能事到臨頭再來考慮,搞得臨時調度,捉襟見肘。
許問對這項工作並不陌生,在班門世界,正式啓建逢春城之前,他就和閻箕還有秦連楹一起做了大量的相關工作。
這兩個人一個在內物閣,一個在京營府,都是這方面的好手,也是特地調過來跟他配合——給他做個指導的。
而那時候,爲了更好地進行相關工作,許問又自學了一點現代工程預算相關的知識。畢竟一城之地實在太大,出問題的話惹出來的麻煩太多。雖然不在一個世界他有逃命的手段,但也不想隨便就被下令砍頭了。
再說了,可以的話,誰會希望自己在做的工作失敗呢?
所以,對於古代工程預算,許問絕不陌生,甚至還有一點心得。
不過算房高立身京城,皇家預算師出身,直到今天仍然屹立不倒,肯定是有自己的絕活的。
算房公司在石廳設置了很多展示,他們展示的方式很有意思,不是列一些枯燥的數據,而是直接就在整個石廳,直接拿着這裡打比方。
石廳各處,新建的話,這裡需要多少材料多少人力,摺合起來多少錢,裡面的每一項擺設每一個傢俱當前市價多少,旁邊全部都用牌子標明寫清,房間門口再來一塊大牌子,把所有項目全部總計列明。
再沒有什麼比錢更直觀的了,石廳的人非常多,無數人圍着這些牌子指指點點地討論,還有人拍照發到網上或者羣裡,跟更多人熱議。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許問也被這個吸引過去了,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環視四周,觀看整個房屋的情況,默默心算,把算房公司的數據與自己的進行比對。
確實很厲害。
看了一陣之後,許問承認。
預算這東西,其實是有一定的模糊性的,通常來說,算到一個大概就行了,不需要過於精確。
譬如磚的數據,在房屋上,精確到千位數都可以接受,百位數已經是強者,十位數個位數,很難做到,難度翻倍都是往低裡說了。
但算房高就能做到。
一磚不錯是他們家的業內傳奇,其實一般來說他們也很難達到這種程度。
但是兩位數以內,一般都是沒問題的,並且能夠保證。
許問自己心算了一下,發現他們的數據確實跟自己的極爲類似,就是更細緻。
而工程預算方面,不管有沒有必要,肯定是越精越好。
你先算夠數,事後再留出容錯率都可以。
許問不知道算房高是怎麼算的,但這方面的本事,自己確實是有所不及。
不僅如此,許問還留意到另一個關鍵。
眼前的材料名稱與許問知道的並不完全一致,價格他更談不上清楚。
其實他現在的問題就是,古代的東西他知道得夠多了,現代什麼情況有點兩眼一抹黑。
許宅的預算現在還沒做,想要做好的話,要麼請算房高幫忙,要麼自己向他們學些東西。
鑑於許宅的特殊情況,許問確實比較傾向後者。
要學人家的獨門絕技,那就得拿東西出來跟他們交換了。
不知道他們會需要什麼,要說的話,秦閻二人教他的一些東西,跟高家展示在這裡的好像也不太一樣……
許問把這件事記下來,繼續“探古”。
又一項項技術化爲圖片和文字,通過手機傳了出去,許問已經習慣這項工作了,越來越得心應手。
甚至他開始跟連天青比速度。
連天青不斷觀察許宅,左顧右盼尋找新技術,許問與他做同樣的事,看看誰更快。
這項工作大部分時候都是連天青佔優,畢竟他只需要指出來就行了,辨認是什麼技術把它介紹上傳到小程序上是許問的活。
但偶爾,許問也能撿漏,發現一些連天青錯過的角落。
每當這種時候,許問都特別高興,好像在什麼重要的比賽裡獲得了勝利一樣。
許問從來都不敢懈怠,因爲越是接近連天青,他越能意識到自己距離一個天工有多遠。
必須達到這個程度,才能實現自己的目標。
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所以每一點微小的進步,都會讓他非常高興。
“想到什麼好事了?哥你怎麼笑成這樣?”榮顯越看越怪,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
“沒什麼,就是覺得以前的先輩很了不起,能像這樣接近他們一點,感覺很高興。”許問摸摸他的腦袋,說。
“嗯,也對,這感覺,就像在直接跟他們說話一樣!”榮顯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