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問和蕭西山兩個人顯然都是一樣的想法,他們倆都有點顧不得欣賞這裡的壁畫,提煉其中的細節了,都想去看看上面還有什麼。
但這時,胡本自撓了撓頭,有點猶豫地對他們說:“上面跟這裡可不太一樣啊……”
兩人沒打算聽他說話,這時候蕭西山也不像個老人了,跟在許問後面,幾個箭步就竄了上樓梯,從他的肩膀往外探頭,想看清楚樓上的場景。
然後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驚訝遺憾,兼而有之:“怎麼會這樣!”
“我們第一次上來的時候有人帶,當時就跟我們說,這裡以前被燒過,燒得很厲害,小半座塔都沒了。後來徹底重建過,才成了現在這完整的樣子。”胡本自對上面的興趣不是很大,跟在他們後面慢吞吞地解釋,“當年火是從上面往下面燒的,頂層燒得更嚴重。所以下面壁畫之類的保存得比較完好,上面的大部分都被燒沒了。”
許問站在塔室裡,聽胡本自說話,“不過班門很重視祖先遺蹟,能保留下來的都保留下來還原了,實在看不出原樣的部分,也儘量保存了原先的燒燬後的樣子,保持着災後的情況。就是火太大了,沒留下什麼東西,看着真挺不好看的。五層這裡還留了點東西,再上面基本上沒留下啥。”
“好傢伙,這就是火災劫啊,貨真價實、現身說法。”蕭西山感慨地說。
五層因爲樓層比較高,按理說應該比下面塔室更亮一點。
但一上來,許問明顯覺得這裡比之前暗了一截。
主要就是因爲這裡四壁都被燒得漆黑,造成了明顯的視覺錯覺。
而且這裡不像下面幾層那麼空,空曠的塔室裡亂糟糟的擺放了許多雜物,比較雜亂擁擠,更讓這裡顯得逼仄陰暗了。
“這些東西有些本來是在上面的,據說都是當初燒過之後殘存下來的,能修的都修了。上面要建基站,要騰出空間安放設備,就把東西移下來了。他們還沒想好是放在這裡安置還是移到其他地方去,反正就是暫時先放在這裡。”胡本自介紹。
“就是說三層的東西全在這裡了?”許問問道。
“對,其實也沒多少。他們說當時上面三層主要放的都是書本典籍之類,這些有的是樣品,有的純粹就是擺設。突然的大火把能燒的全燒完了,剩下的這些是從裡面揀出來的,剩得不多。”胡本自說。
確實像他說的一樣,這裡亂糟糟的,靠牆有幾個架子,上面擺放着一些東西,但看不清楚。因爲前面堆着的箱子把它們給擋住了。
這些全是樟木箱,有新有舊,關得嚴嚴實實,但沒有上鎖。
隱約可以看出來,架子後面的牆上曾經有過壁畫,但大部分已經燒損了,只留一點邊邊角角,很難看出來畫的是什麼。
其實許問之前就知道這裡被燒過,但剛纔在下面看得太有代入感,一時間忘記了。
不過這裡雖然變成了這個樣,但他當然還是不會放棄的。
許問走過去,摸了一下那些箱子,開始把它們搬到一邊。
“你還是要看後面的畫嗎?唔,我也來幫忙。”蕭西山主動上前。
“不用,我來就好。”許問拒絕。
“你別看我這個年紀,我可是很有力氣的!”蕭西山不甘示弱地說。
“也不是,裡面的這些東西,有的不能隨意搬動,必須要平移。我來比較安全。”許問道。
“咦,你都沒把箱子蓋子打開,怎麼知道里面放的是什麼的?”胡本自本來也打算上前幫忙的,結果一聽這話,不敢動手了,好奇地問。
“手感不一樣,搬起來就知道了,其實就是靠個熟練,你習慣了也能知道。”許問搬起一個箱子——其實按他的手勢來說,應該用“託”這個字——把它放到一邊。他的動作確實非常平穩,從頭到尾箱子一直保持水平,起來或者落地都沒發出什麼聲音。
連最輕微的聲音也沒有,他是怎麼知道里面是什麼的?
手感這個詞,也太玄妙了一點吧?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大小形狀,手感從何處來?
“這箱裡面是什麼?”胡本自抱着考考他的心思,問道。
“是瓷器。”許問回答。
瓷器易碎,確實不能隨便搬。胡本自好奇地輕輕打開箱蓋,一看就說:“真的是瓷器!”
蕭西山湊過去看,箱子裡面裝滿了瓷瓶、瓷罐、瓷人物或者動物像之類的,擺得整整齊齊,塞得滿滿當當。
它其實是做了防震的,用一種特殊的蒲草曬乾後塞滿,但也看得出來處理得比較匆忙,塞得不算太緊,確實需要小心對待。
“那這箱呢?”胡本自又指着剛剛搬開的一個箱子問。
“是竹雕。”許問回答,說完好像覺得不太準確,又補充了一句,“竹根雕。”
胡本自將它打開,許問果然又說對了。
“厲害啊!”胡本自贊嘆,隨即被箱中竹根吸引了注意力。
竹根比較結實,但當年火實在太大,其中不少也被燒焦烤糊了。現在剩下的這些不少都是殘缺的,根雕本身是在竹木根部天然的形狀下進一步加工完成,很難修復。
所以其中大部分也就是原樣擺在那裡,看上去很悽慘的樣子。
胡本自看見最上面一個,原先雕刻的應該是一窩小鳥,圓滾滾的、挨挨擦擦,擠在草窩裡。現在只剩下最左邊一隻,張大着嘴,擡着頭,嗷嗷待哺。可惜它的兄弟姊妹們都不在了,會來餵它的鳥媽媽也不在了。
胡本自嘆了口氣,看見許問剛搬開一個箱子,這次自己把它打開了,拿出了裡面的東西在看。
“這是什麼?”胡本自也看了半天,只知道是木雕,完全看不出來雕的是什麼。
“是一個黃楊巧。”許問仔細看了一會兒,把它放了回去,順口對旁邊兩人解釋,“黃楊巧是十八巧之一,是一種木工基本功教學,十八種木材,每種一套。學完十八巧,基本上就能熟練進行所有的木工雕刻了。”
“這就是黃楊巧?”胡本自在《萬物歸宗》裡看見過這個。
遊戲裡可以蒐集黃楊巧殘片,最後組成技藝書,增強主角的技能。
完整的技藝書上會有成品黃楊巧的圖片,確實跟這個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十八巧是真的存在?”胡本自興致勃勃地問道。
“對,遊戲裡的技藝都是真實的,會與現實對應。甚至,有基礎的工匠,可以從裡面的技藝書裡學到一些東西。當然,這些技藝本來存在於文傳會百工集裡,只要有興趣,隨時可以去申請查閱。”許問介紹。
“這樣啊,有趣!”這些內容其實在萬物歸宗的開頭都有介紹,但胡本自沒有仔細看那些文字,最終還是從許問嘴裡知道的。
“你剛纔……是在看它的刀法?”蕭西山問道。
“對,這是練習作的成品,應該是原先作爲示範跟技法指導放在一起的。現在書燒沒了,只留下了示範品。雖然都是基本功,但是每個匠人習慣的刀法都不一樣,有個人的特色。我剛看了一下,這刀法很陌生,我沒有見過。”許問道。
“哈哈,怎麼可能見過?都是幾百年前的古人了。”胡本自笑着說。
“那可真不一定,有名的匠人都會有作品留下來,同樣的刀法,也許會在別的名作上看到,這樣就能對上作者的身份和年代了。”蕭西山說。
“有道理!”胡本自恍然大悟。
蕭西山說的確實有理,但許問留意這個其實是出於別的想法,不過他也沒解釋。
這三個箱子後面是沒有木架的,所以一般開就能看見牆面,以及殘留在牆面上的殘破壁畫。
許問走了過去。
這畫上的,應該就是七劫的第五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