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澈靜靜地看着自己腳前面那一片地方，對於趙曉婉的眸光他沒有做任何迴應。
趙曉婉輕抿了一下嘴角繼續往外走去。
軒轅澈下意識的擡頭，和秦牧歌黑亮的眸光不期而遇。兩人對視了一眼，很多內容都包含在這其中，尤其是軒轅澈，深邃的眸光裡透着某種攝人心魂冷峻，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沒有說話，轉身跟着走了出去。
秦牧歌的心被重重的撞了一下－－他的心裡是真的放不下趙曉婉，那樣一個美麗，溫柔、賢淑的女子是值得他沉醉的，是自己或者是自己前身的不經意，將這一切打破，只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不然自己一定大大喝一碗來彌補。
晚膳很豐盛，衆人也相談甚歡，主人雖然沉默，但是客人們不拘束，晚膳後，軒轅澈叫如夫人陪趙曉婉聊天，而他則和慕容輕寒還有冷清風在一處說話。
本來秦牧歌沒有什麼事，可以去休息，結果趙曉婉盛情相邀秦牧歌。
帶着幾分好奇還有莫名的試探，秦牧歌陪着趙曉婉進了一處偏廳，如夫人也跟着過來作陪。
趙曉婉先是拿出一些地方特產相送，秦牧歌還有如夫人自然是表示感謝。
拿起茶盞，姿態優雅地輕啜了一口，將茶盞放回桌上，趙曉婉目光意味深長看着秦牧歌，徐徐道：“緣分這種東西真是太神奇了，我想，若是王爺當初見了你，一定會娶你回去，秦小姐，你可知爲何？”
秦牧歌雖然不知道詳細的原因，但是對方這麼說，又一頓和一個叫“若兒”的女人有關。
“何以見得，秦牧歌身份低微，涵養欠缺，不是王爺的最佳人選……”秦牧歌帶着謙和的微笑，回道。
“難道，王爺沒有和你說過什麼？比如說你很像一個人？”趙曉婉微微傾了身子，帶着好奇問了一句。
這個時候，秦牧歌便假裝思考了一下，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剛見面的時候王爺看見牧歌，似乎叫了一聲‘若兒’來着，僅此而已。”
聽到了秦牧歌這樣的回答，趙曉婉似笑非笑道：“我就說，王爺見了你怎麼可能沒有表示呢？你可知道，這若兒是誰？”
一旁的如夫人更是感到好奇，所以她不發一言，等着聽更詳細的故事。
秦牧歌搖搖頭，其實自己有機會問冷清風，不過看他有些支吾，似乎在躲閃什麼，自己也不好爲難他，反正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問不問關係不大，但今天趙曉婉主動提起，正好滿足自己的心願。
“是王爺身邊的女人麼？……”
趙曉婉雙眸掃了一下窗外，露出一個深沉的表情，道：“她是王爺的正妃，不過已經去世一年了，我在王爺的寢室見過她的畫像，和你－－如出一轍。本來按照原來的意思，我嫁過去是做王妃，但是王爺說他不會再立正妃……他對那個正妃似乎難以割捨……”
說着話，趙曉婉觀察這秦牧歌的反應。
不過，讓她有些意外的是，秦牧歌基本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哦了一聲，便端起茶盞輕啜起來。
“哎，真是太奇妙了，”如夫人不由開始發言感慨了一句，她看了看秦牧歌又將視線望向趙曉婉，表情可謂豐富多彩，“側王妃有所不知，這秦小姐不久前可是大將軍的正妻呢，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
這句話像是一塊巨石，投進了趙曉婉和秦牧歌兩人的心湖！
趙曉婉剛端起茶盞，由於心情激盪，將水都溢出了一些，她目光緊緊盯着秦牧歌，平靜了一下心情，淡淡道：“是，真是太奇妙了秦小姐，這個世界上女子也不知道能夠嫁給誰，男子也不知道自己能娶到誰－－如果當初是秦小姐嫁給了王爺，因爲前王妃的關係，你一定會得到王爺的垂憐，將你捧在手心；那麼我，可能就會嫁給大將軍了……”
趙曉婉的語氣帶着些許的傷感，還有一絲深邃。
秦牧歌涌起淡淡的酸澀，倒不是因爲沒有嫁給慕容輕寒，而是感慨人生的無奈，如果重來一次，自己絕不會重蹈覆轍。可是，可以重來麼？
“可能有很多東西我們無法把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秦牧歌很含蓄地說了一句心裡話。
趙曉婉到底是大家出身，很快就將情緒調正了過來，含笑道：“不如我們明日就出去遊玩吧，寄情山水也是樂事一件。”
“一切聽您的……”秦牧歌附和了一句。
去哪裡自己也無所謂，反正自己不過湊個人數而已。這樣也好，有人和自己玩，省的自己孤單。
當下三人又簡單聊了一些無關痛癢的題外話，看時間不早了，便出來到另一偏廳。
趙曉婉進來直接對慕容輕寒請求道：“王爺，妾身想要明天就去遊覽一下京城的山水，如何？”
慕容輕寒好脾氣地笑笑：“只要你不累，本王就答應你。”
“妾身不累，那就這麼說定了－－秦小姐，你回去就準備吧，王爺已經答應了……”
趙曉婉轉過身目光掃過軒轅澈看相秦牧歌。
“好，那民女告退了。”秦牧歌福福身，轉身走了出來。
一個丫鬟在前面提着燈籠帶路，秦牧歌慢慢躲着步子隨着對方穿過遊廊，往自己院落走。
繡花鞋在石板上輕微地發出簌簌的響聲，腰間的禁步偶爾會因爲秦牧歌動作幅度大一些而發出清脆的鳴響，在這幽靜的夜裡分外明晰。
她剛穿過一個月亮門，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秦牧歌……”
軒轅澈？秦牧歌心裡立刻判斷出後面來者，便轉身看着對方沉默地迎面而來。
他來做什麼？興師問罪？
“你……爲何還不去休息……”她沒話找話，自從趙曉婉出現，再見到軒轅澈，自己只有難受和抱歉這種感覺，趙曉婉說的對，要不是自己，現在的軒轅澈會娶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應該是很幸福的吧？
軒轅澈走到她跟前，寒星般的眼眸居高臨下看着她，半晌，緩緩道：“你是不是又感到內疚了？……”
秦牧歌的心一蕩！這廝是別人肚子裡的蛔蟲麼？看似不苟言笑沉默如山，還喜歡探視別人的內心，真是愛好別緻！
“我有些感慨……”她說着話轉身往前慢慢走着。
軒轅澈很自然的和她並肩而行，聽了秦牧歌的話，他思考了半天才道：“是麼，說說看……”
“趙小姐說我和慕容輕寒那個死去的王妃長得很像，如果我嫁給他，會得到他的*愛，而趙小姐就可以和你成親了－－說來說去，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不僅葬送了自己的幸福，也拆散了你們這對鴛鴦，人們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我今天的不幸，都是因爲我拆散了你們吧－－儘管我並不知情，但是我需要承擔後果……”
秦牧歌淡淡地說着，沒有多少情緒，彷彿在和軒轅澈說一個別人的故事一般娓娓道來。
星光很淡，丫鬟的燈籠發出的光朦朧暈黃，就像她的心一般有點慘淡。
軒轅澈不說話，低着頭默默走了一段路，直到隨着秦牧歌走到了她住的明月小築門口，才低聲道：“你不要這樣……我說的都過去了……王爺對她很好，我看得出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和我都要努力好好生活……尤其是你，一路倒黴到現在，風水是不是也該轉轉了？……”
秦牧歌日頭滑過幾條黑線，這是自己左右的麼？每個人都希望過得好一點吧，自己醒轉過來就接受了一個爛攤子，奮鬥到現在，也算是稍稍轉了風水，最起碼軒轅澈對自己的看法有所改觀，至於繼母什麼的，愛怎麼樣怎麼樣，自己懶得鳥她們！
“我也努力了好不好？我現在正打算買一處布莊，等收拾妥當我就搬過去住，然後好好經營過日子……我也想過平靜安定的生活，沒有算計，沒有仇怨，沒有冷漠，只要開心和快樂……”
秦牧歌輕嘆一聲，努力閃出一個笑容：“我相信我不負天，天定不會負我……”
她那明亮如星辰的眸光在深夜閃爍着一抹睿智與灑脫。
軒轅澈眸光深邃，深深望着她，莞爾：“對了，就是這樣……”
“我也真的希望你可以快樂，大將軍，或者說我認識的這些人當中，我最希望你能夠開心快樂……你是一個好男人，會有好的回報……”
說完，秦牧歌紅着臉轉身快步進了院落。
軒轅澈看着那抹纖弱的背影消失在臺階上，悵然若失了一會兒，沉默地離開了。
－
第二天一早，秦牧歌早早起來，簡單的梳洗後用了一點早膳，便去找軒轅澈等會合。
她到的時候，慕容輕寒和趙曉婉也已經準備妥當了。
趙曉婉今日梳了一個雙刀髻，顯得俏麗嫵媚，身上穿了一件楊妃色繡金條文對襟紗衣，襯着精心裝扮過的容顏，越發的美麗出塵。
慕容輕寒今日依然輕挽烏髮，穿了一件蜜合色綢杭直裰，美豔中加入了清秀的調子。
而軒轅澈絕美的容顏還是淡淡的，黑髮用玉冠束着，身着月白色素面細葛直裰，清雅出塵，低調中透着攝人魂魄的光華。
冷清風今日穿了一件深藍色錦緞袍子，面如冠玉，讓人如沐春風，他一看見秦牧歌出現了，眼睛一亮，臉上立刻笑靨如花：“姐姐今日好美哦……”
秦牧歌額頭滑過幾條黑線，自己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啊，怎麼這傢伙竟這樣說？
隨着冷清風這句話，軒轅澈和慕容輕寒還有趙曉婉的目光不約而同就看了過來。
秦牧歌今日梳了一個百合髻，插着兩隻白玉釵，穿了一件乳白撒桃紅底子窄袖交頸長衣，外罩月白繡花小披風，肌膚白希、柔嫩，明眸皓齒，國色天香般的容顏讓人挪不開視線。
軒轅澈的眼底涌出隱隱的讚賞－－她的美貌真是具有動人心魂的美，即使不怎麼施粉黛，也在清雅中挾着嫵媚，也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人，如此風華絕代卻偏偏低調從容，沒有一點點驕矜之色，很是難得。
“秦小姐果如天人一般……”趙曉婉極快的掃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兩個男人，淡淡笑道，“讓我們都挪不開視線了……”
慕容輕寒定定地看着秦牧歌漸漸走近，那神態，那容顏，都讓他意味深長，直到他聽到趙曉婉的話，才發覺自己又是失態，纔回復了常態，牽起一抹笑意，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軒轅澈臉上終於有了一點波動，對秦牧歌道：“你和側王妃坐車吧……”
秦牧歌點點頭，儘管她有些不願意，可是一個女子和男人一起騎馬似乎也說不過去。
於是慕容輕寒、軒轅澈、冷清風騎着馬，秦牧歌和趙曉婉坐着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城，往城外十里的桃花峰而去。
如夫人也想去，不過軒轅澈直接拒絕，只讓她安心呆在府裡，準備飯食，準備迎駕遊玩回來的人。
秦牧歌和趙曉婉坐在一輛馬車裡，感覺有些尷尬，兩人時不時聊上幾句，然後有各自看風景。
“那大將軍身邊有幾個女人，秦小姐？你和他是因爲什麼和離的？”趙曉婉在車子走到半路的時候，終於問出了這樣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
秦牧歌其實從女人的直覺來看，趙曉婉雖然得到了慕容輕寒的*愛，但是心裡對軒轅澈還是不能忘情。
“回側妃，牧歌與大將軍因爲一些誤會而和離，之前他的身邊有如夫人還意夫人兩人，現在只剩瞭如夫人，此外再沒有別的女人……”
“誤會？看你們現在似乎比較融洽，難道誤會澄清了你們也沒有複合？”只希望的眼底閃出濃烈的期望，她似乎很想知道些什麼。
秦牧歌輕勾嘴角，看着趙曉婉的眼眸，淡淡道：“有些事情錯過就是錯過了，沒有必要回頭，我與大將軍現在的關係很好，比路人多一份熟悉，比朋友少一些交心，很好了。”
看着秦牧歌雲淡風輕的樣子，趙曉婉似乎鬆了口氣，心不在焉地符合了一句：“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真正做起來，恐怕很難……”
隨後，這個話題很明顯的停止了，兩人又聊起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比如桃花峰有什麼好玩的地方等。
秦牧歌發現趙曉婉對這裡很熟悉，似乎來的不止一次，而自己卻很陌生，應該是第一次來似的。
－
剛到達桃花峰的山脈入口，天色漸漸陰了起來，似乎要下雨。
不過這完全沒有阻止幾個人的興致，大家下了馬，馬車，慕容輕寒在最前面帶頭，秦牧歌和趙曉婉居中，冷清風和軒轅澈在後面牽着三匹馬，往桃花峰而去。
秦牧歌時不時看向四周，隨着山勢漸漸起來，可以看到的景色越來越遠，四下裡看去，滿眼皆翠，甚至養眼，每呼吸一下都清爽至極，舒暢無比。
“那邊有個渡口，我們過去看看！”慕容輕寒滿是欣喜地朝衆人喊道。
秦牧歌看着不遠處那條不很寬闊的河流，水勢洶涌，波瀾壯闊，時不時的雪白的浪花撲打在兩岸的岩石上，青青的水草裡水鳥偶爾鳴叫，在人不注意的時候振翅飛向蒼穹。
果然，有一個垛口，還有幾條小船，看來這裡是專門設置供人們乘船遊玩的場所。
慕容輕寒回頭笑道：“我們坐船玩一趟如何，敢不敢？”
秦牧歌雖然沒有怎麼玩過，但是充滿了好奇，趙曉婉掃了軒轅澈一眼，含笑對慕容輕寒道：“我不怕，王爺，估計應該沒人不敢吧？……”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冷清風那邊感覺不對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完全沒有了往日那股自信，喃喃道：“不行，我有恐水症，這裡水勢有些湍急，我適應不了……”
秦牧歌大感意外，這廝也有最怕的東西？
“他小時候掉進過水裡，差點淹死，所以有了後遺症……”慕容輕寒帶着一抹苦笑對大家解釋冷清風的反常，“那你牽着馬到前面十里地的渡口等我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