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防一頭兇猛的黑狼嗷嗚一聲撲了進來,樂雅尖叫一聲,往後一倒,也是她實在大膽,若是換了其他人,肯定早就被嚇死了,她捂住了臉,本以爲這次凶多吉少,卻沒想到接下來就沒什麼動靜了。
她悄悄移開手一看,卻發現那黑狼只是蹲在了馬車的角落裡看着自己,並沒有進行攻擊,樂雅這才意識到這是一頭被馴服了的狼,那麼狼的主人肯定也在。
她悄悄鬆了口氣,也不敢再撩簾子了,只是鼓起勇氣揚聲道:“敢問英雄高姓大名?爲什麼要做這樣綁人的事情,若是有難處,只管開口,我是長安護國公府的人,只要你送我回家,便是我的大恩人,必定恭敬對待。”
迴應她的自然是一片沉默,那黑狼嗚咽了兩聲,倒更像是諷刺,樂雅從小到大可是頭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又是氣憤又是羞窘,心裡已經把小風給大卸了八十塊。
可她還是要面對此刻的尷尬處境,她鼓足勇氣掀起簾子,那黑狼倒也沒攔她,她這才發現外頭坐着一個穿着寶藍色衣裳的人趕車,聽到響動回頭看了她一眼。
只這一眼,其中的冷厲就讓樂雅不寒而慄了,不過觀其穿着打扮,倒不像是爲了錢而綁架的,樂雅想起暈倒前小風說的那句話,說要把她帶到涼州去,心一下子涼了。
難道這個人,就是聽從小風的命令把她帶到涼州去的人?
樂雅猜到了小風的目的,知道自己不至於淪落到什麼不堪忍受的處境裡去,就暗暗鬆了口氣,心內開始慢慢的思量,小風爲什麼要把自己弄到涼州去?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澹臺冠玉見樂雅並沒有大吵大鬧,反而沉思起來,心裡也暗暗鬆了口氣,如果不是小風人手不夠,一定要他幫忙。他才懶得出面呢。
同時又暗暗地想,如果這個女人敢不聽話,或者想逃跑,直接就交給烏玉做晚餐。到時候只說她半路生病死了,小風固然疑心卻也沒有證據,倒省了自己這一路上麻煩。
……
長安是從半夜開始戒嚴的,小風在趙司決的院子裡就可以聽到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馬蹄聲和腳步聲,趙司決看她心情很好的樣子,笑道:“你把樂雅弄到涼州去了,就這麼高興啊?”
小風笑道:“反正是有諸多好處的。”
話音剛落,趙司決的侍從一溜煙的進來稟告:“護國公帶着兵上門了,說要見小風娘子。”
小風有些驚訝,趙司決卻已經跳了起來要小風藏起來。小風攔住他道:“該來的躲都躲不掉,我這幾日在姝秀無雙進進出出,樂武找上門來倒也在情理之中,咱們先去瞧瞧情況再說。”
趙司決還是忐忑不安,親自陪着小風去見樂武。趙永南已經在陪着喝茶了,樂武一身戎裝,神情淡淡的,並沒有往常的那種威嚴神情,可正是因爲這面無表情,才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見了小風居然光明正大的出來相見,樂武驚訝。趙永南也是心中一緊,一個驚訝於小風的膽大,一個憂心於小風的安危。
樂武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風,那目光如刀,若是換了旁人,可能早就嚇得發抖了。可小風卻坦然受之,還笑着和他打了個招呼:“原來是護國公,不知護國公想見我有何貴幹?”
樂武心中一凜,他雖然不知道小風到底是誰,但姝秀無雙的侍女都說她是真正的老闆。又和赫連卓趙司決交好,如今連趙永南都護着她,再加上這份膽魄,這份談吐,樂武立刻就覺得小風不一般。
因此,本來打算用武力恐嚇的樂武,轉換了語氣,和和氣氣道:“鄙人有些事情想請教小風娘子,請小風娘子與我走一趟。”
小風不置一詞,點點頭,卻不知趙永南擡手阻攔:“且慢!”
趙永南語氣不善的看着樂武:“護國公大駕光臨,本來是蓬蓽生輝,可卻帶了這麼多人,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我看在咱們同朝爲官的份上不與你計較,可你卻要把我府上的貴客帶走審問,這也太過分了,你就算要抓人也要有個罪名吧?”
樂武看了一眼左右,除了趙永南和小風便只有一個趙司決,淡淡道:“勳國公也是爲人父母的,若是令郎無緣無故的失蹤了,想必您也會心急如焚吧?您放心,我請小風娘子過去不過是問兩句話罷了,若是與她無關,自然會完好無損的送回來,到時候奉上重禮,我親自登門道歉。”
趙永南倒不妨他說了這麼一句,心想是樂紹失蹤了還是樂安失蹤了?他怎麼一點風聲也沒聽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倒也能理解。
可小風的身份不同一般,如今住在他家裡,他都戰戰兢兢地,裡裡外外多加了三層的侍衛巡邏,如今還不知道樂武的話是真是假,萬一只是個幌子,其目的就是抓走小風,他可到哪兒找人去?
小風見趙永南還要說話,忙道:“勳國公,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護國公一番慈父心腸,我也理解,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我是清白的,護國公自然不會把我怎麼樣。”
樂武也點頭道:“小風娘子說的極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又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小風微微點頭,和趙司決交換了一個眼神,趙司決輕輕點頭,眼睜睜看着小風隨着樂武離開了。
趙永南本想親自送出去,卻被趙司決拉住了,趙司決低聲道:“樂武不知道小風的身份,您越是着急,反倒越是讓樂武疑心呢。”
趙永南如夢初醒,忙道:“那我剛纔攔着,會不會已經讓樂武疑心了?”
趙司決搖搖頭,低聲道:“即便疑心,您也要相信小風,其實今天樂武這樣搜查是因爲樂雅失蹤了。”
趙永南詫異的張大了嘴巴,趙司決又補充了一句:“沒錯,是小風做的。”
趙永南的嘴巴張的更大,半天沒回過神來。
小風跟着樂武一路去了刑部的大堂,既然樂武敢光明正大的升堂審理。看來已經獲得李繁君的首肯了,不過是顧忌樂雅的聲譽,不肯張揚罷了。
樂武倒也沒有上刑拷問,直接把人都遣退了。只留下他坐在堂上,小風站在堂下,樂武看了小風好一會才道:“想必小風娘子已經知道了,我女兒樂雅無緣無故的失蹤了,她失蹤前去的地方便是姝秀無雙,只說是有人邀請她,而小風娘子正是姝秀無雙的掌櫃,不知道小風娘子知不知道是誰邀請了雅兒去敘話?”
小風娘子坦然道:“自然是知道的,姝秀無雙每每若是有客人,都會提前下帖子。我們都有留存的,不過提前包下姝秀無雙的並不是別人,正是樂雅樂娘子。”
樂武挑挑眉,沒做聲,小風繼續道:“樂娘子還特意吩咐。說她不需要人服侍,於是今天姝秀無雙的侍女都放了假,樂娘子見了誰,說了什麼,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們都不清楚。”
樂武道:“這麼說,這件事與小風娘子沒有關係了?”
小風想了想。佯裝爲難道:“要說有關係,也沒有多大關係,要說沒關係,也是有一點關係的,只是這裡頭的事就複雜了,不知道護國公有沒有興趣聽?”
樂武點點頭。甚至親自給小風斟了茶,道:“小風娘子只管說,我洗耳恭聽。”
小風嘆道:“想必護國公也知道,我其實就是皇上通緝的蔣小風,我們蔣家在前朝也是世家大族。後來漸漸沒落了,我只身一人前來長安闖蕩,仗着祖上的一份香火情,和趙郎君,赫連郎君都以朋友相稱,後來又開了姝秀無雙,不過是想掙下一份家業傍身罷了,有件事別人不清楚,想必您是明白的,姝秀無雙對面的天香樓正是樂娘子經營的產業,自打姝秀無雙開張,天香樓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樂娘子倒也拜訪過我,後來我偶然間認識了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靖王殿下,樂娘子愛慕靖王殿下,便把我當成了情敵。”
說到這兒,小風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樂武的臉色,卻發現他並沒有不耐煩,反而聽得很仔細,還擡頭看了小風一眼。
小風微微一笑,繼續道:“可我和靖王殿下的確是沒有私情的,這事關我和靖王殿下的約定,就恕我不能和您說的太詳細了,不過我確實是想和樂娘子好好相處的,畢竟她是您的女兒,說實話,我也想借借光的,可樂娘子先是答應了與我合作做生意,一扭頭就聯合了大皇子,誣陷與我合夥做生意的譚誠譚郎君以次充好,就是那次的檀香案,想必您也清楚吧,到最後是我自曝身份,自己扛下了罪名,這才把譚郎君給救了出來,這事我可沒有一個字的撒謊,可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和樂娘子合作的事也泡湯了,我去找靖王殿下,請他幫忙,可樂娘子卻誤會了,正巧那時候大皇子有意於樂娘子,樂娘子便順水推舟,對大皇子示好,想故意讓靖王殿下吃醋,結果就鬧出了那樣的事,當時您也經歷了,也不用我多說了。”
樂武點點頭,看着小風繼續道:“後來便是我被皇上通緝,我倉皇中逃到了高昌,隱姓埋名過了兩年,到底放心不下姝秀無雙,想着回來一趟,不管是盤給別人還是怎麼着,總不能就這麼扔了,可正巧有一次,我聽到英國公府的赫連娘子與人閒談,說起樂皇后有意把樂娘子賜婚給赫連啓,心裡覺得奇怪,沒幾日就接到了樂娘子包場的帖子,緊接着,您就來找我了。”
小風頓了頓,看樂武似是在沉思,小心翼翼道:“所以說,您疑心我,也在情理之中,因爲我和樂娘子的確是有恩怨情仇的,可樂娘子失蹤這件事,我又的確不知道,不管您信不信,也不管誰來問話,我都是這麼說,因爲事實就是如此。”
樂武道:“你說樂皇后要把雅兒許給赫連啓,是真是假?”
小風故意爲難的搖搖頭,道:“雖說我和赫連郎君關係好,可也是生意上的牽連,赫連娘子對我就不怎麼瞧得起,我也是在旁邊聽了一耳朵,是真是假也不確定。”
樂武沉思片刻,忽然起身道:“今天多謝小風娘子了。不過要委屈您暫時留下來,等到事情水落石出,若與小風娘子無關,我再登門致歉。”
小風趕忙連連擺手:“護國公太客氣了。您要我怎麼做我都答應,只是有一件……”
小風爲難的看這樂武:“您別告訴皇上我在長安就行,不然我不是小命難保了?我雖然是前朝遺族,卻也只想好好活着,等這事完結,我就離開長安,再不回中原都行。”
樂武微微一笑,道:“小風娘子請放心,若是小風娘子能幫我找到雅兒的下落,便是我們樂家的恩人。前塵舊事自然就不會再提。”
小風鬆了口氣,道:“我也希望樂娘子能早些找回來。”
樂武輕輕點點頭,小風一臉嚴肅被人給帶到了一間牢房,樂武還親自吩咐:“不許委屈了小風娘子。”
小風乖乖的道謝,其實心裡早就笑翻了。
不過她也不算撒謊。樂雅算計她是真的,對李元泰虛與委蛇也是真的,自己不過是隱瞞了一小段事實罷了。
小風安安心心的在牢房裡等着樂武的再次審訊。
樂武一陣風似的出了刑部,直奔英國公府而去,英國公赫連燁不在,可赫連卓卻比趙永南要厲害的多,也有底氣的多。樂武帶着兵一到英國公府的大門,赫連卓就帶着府裡的親兵迎了出來,說話雖然客客氣氣的,可那眼神已經十分不滿了。
樂武也沒有必要去得罪赫連家,遂對赫連卓道:“我有事想問你,咱們找個地方說話。”
赫連卓微微一笑。道:“護國公里面請。”又吩咐侍衛:“把護國公帶來的侍衛請去喝茶。”
侍衛應聲而去,樂武淡淡一笑,眼神裡卻充滿了讚譽,赫連卓的確是個人才!
樂武先是問了樂雅失蹤的事情,赫連卓十分驚訝。表示了不知情,樂武話題一轉,問到了樂雅和赫連啓的婚事上,赫連卓笑笑,禮貌道:“的確聽大皇子說過,不過您沒有出面,不知道您的意思,這事我們也不敢提。”
樂武神色一冷,語氣不善,道:“樂皇后要給雅兒賜婚,這事爲什麼我不知道?”
赫連卓越發的驚訝,道:“樂皇后沒跟您提過麼?這不應該啊,如今我們已經推舉大皇子做太子了,表示了足夠的誠意,他們卻還沒跟您提這件事?”
樂武臉色大變,立刻就明白了這裡頭的彎彎繞繞。
赫連卓的神色反倒放鬆起來:“看來你們還沒達成一致呢,既如此,推舉太子的事倒也不忙,等咱們換了庚帖再說吧,至於樂娘子失蹤的事,我並不知情。”
樂武看着赫連卓,一字一句道:“如果雅兒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赫連卓冷冷道:“您要耀武揚威只管去找樂皇后和大皇子,這事可是他們提出來的。”
赫連卓的冷淡激怒了樂武,樂武拂袖而去,樂皇后不在宮裡,他便直接去找李元泰。
李元泰笑眯眯的迎了上來,卻被樂武一腳踹翻在地!
李元泰大吃一驚,身邊的侍從有的去扶李元泰,有的已經拔了刀虎視眈眈看着樂武。
李元泰卻喝道:“不許對舅舅無禮,你們退下!”
侍從們面面相覷,猶豫着退了下去,李元泰忍着痛爬起來,道:“外甥有什麼不對的,舅舅只管教導,可也要說清楚爲了什麼,別叫外甥做個冤死鬼!”
樂武喝道:“你和赫連卓鬼鬼祟祟的商議了什麼?”
李元泰心中一沉,忙道:“舅舅聽我解釋,這事雖然沒和您商議,可這卻是一門極好的婚事,赫連啓年少英俊,也不算辱沒了表妹啊……”話音未落,樂武大怒,又要一腳踹過去,心裡卻信了小風和赫連卓的話,以爲樂雅是被這個陰謀給逼走的。
但赫連卓卻給了樂武一個誤區,他說是李元泰主動提起的這事,可實際上卻是赫連卓主動提起的,原先樂武還對赫連卓的話半信半疑,可聽了李元泰的話就直接掉進了赫連卓的陷阱,覺得是李元泰先提起的這事。
樂武一想起李元泰和樂皇后拿樂雅的婚事做交易,心裡就覺得燒了一把火,他憤恨的看着李元泰半天,直把李元泰看得毛骨悚然。
樂武看着李元泰,慢慢道:“雅兒不見了,不知道是離家出走還是被人綁走了。”
李元泰一驚,直接跳了起來:“那趕緊找啊,我現在就去找。”說着就要出去,可他這幅樣子在樂武心裡卻是怕找不到樂雅,和赫連卓的交易就沒用了,心裡越發的憤恨和失望。
樂武風風火火的回了刑部大牢,小風正靠着牆打盹呢,聽着聲音醒過來,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人提溜出來了,小風心裡一怒,定睛一看,卻發現樂武目光陰狠的看着她,道:“赫連卓和李元泰做的交易,你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