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爺吃了個癟,也不說話了,可澹臺冠玉卻不準備放過他,道:“這次我請大家來,主要是爲了裴家的繼承權這件事,如果您對我們澹臺家的繼承人選有任何疑惑,可以等這件事了了之後到安良去找我,我隨時歡迎,只是現在,不知道您對裴家的繼承權這件事是什麼想法?”
謝老爺沒有說話,澹臺冠玉卻道:“據我所知,您也並非嫡長子,而是長兄幼年去世後,這繼承人的位子才落到你身上,你有立賢不立長的想法也很自然,但是裴家和謝家不一樣,裴先生的父親並沒有幼年早夭,他留下了裴先生,裴先生也正當壯年,和謝家的情況不可同日而語。”
這叫謝老爺怎麼答話呢?說裴家不對?得罪了親家,說裴家對,得罪了澹臺冠玉以及已經選擇站在澹臺冠玉這邊的歐陽家和王家。
謝老爺也是才繼承謝家沒幾年,四十出頭的人,謝老太爺去得早,他也是頭一回參加這種會面,還沒有經驗,臉漲得通紅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詮自然也在場,他和聞老爺面面相覷,沒想到澹臺冠玉這麼不好惹,顧詮更是想起自己還打算去威脅他來着,幸好沒去,可想起來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澹臺冠玉看了謝老爺一眼,到底沒再繼續理會他,只和歐陽老太爺商議什麼時候去裴家登門拜訪。
這次聯合幾個家族去裴家說理,雖說是澹臺冠玉有意把事情鬧大,但其餘幾大家族也不是吃素的,也實在是因爲裴家的這件事關乎他們的利益,不然他們怎麼會任憑澹臺冠玉擺弄呢?
裴方靖一見幾大家族的人找來門來找他說理,還真是被嚇得不輕,一來是低估了澹臺家在江南的影響力,覺得他們世代居住在北方,管不着江南的事。二來也是沒想到江南幾大家族會對澹臺冠玉一呼百應,而且這些家族不像裴敘似的,只要求過繼一個孩子了,反而要求他把繼承人的位子給讓出來。
裴方靖自打成年就開始打理裴家。如今拱手讓人,怎麼可能甘心?可他再怎麼據理力爭,也不可能同時與江南的六大家族對抗,一時間,很是焦頭爛額。
馮峪看着初次見面鼻孔朝天,傲慢的不得了的裴方靖在歐陽老太爺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回去就學給竇良箴聽,竇良箴卻並不覺得好笑:“他本來就該低頭!就該卑躬屈膝!歐陽老太爺二十五歲的時候就接手左相一職了,後來蕭後主昏庸,他不甘心助紂爲虐。就辭官回鄉,開壇收徒,他老人家這一輩子享受過富貴,也耐得住清貧,人品方正。值得人敬佩。”
馮峪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竇良箴誇着誇着道:“對了,改天我要親自去拜訪,給他老人家磕個頭,聊表敬意。”
馮峪呆呆道:“你把他說的這麼厲害,可是你知道麼?他對澹臺冠玉可是客客氣氣,畢恭畢敬。這又是爲了什麼?”
竇良箴抿嘴一笑,道:“歐陽老太爺再怎麼厲害,也抵不過澹臺氏的威名,澹臺氏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意義,你還是沒有完全瞭解,雖說當初蕭氏爲帝。澹臺氏爲臣,但蕭氏兩百年的強大富庶,都是澹臺氏族人英勇殺敵所換來的,如今一些與外界隔絕的地方,還是隻知道澹臺氏。不知道蕭氏呢。”
馮峪默然,道:“照你這麼說,澹臺氏是第一世家了?”
竇良箴點頭:“即便如今只剩下表哥和小風這兩個人,但其威名不墮,誰也不敢小瞧了,只不過這些都是小風的功勞罷了,沒有小風,澹臺氏便不會平反,再怎麼風光,也只是背後的,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揚眉吐氣。”
馮峪怔愣片刻,嘆氣道:“好吧,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別人知道我娶了竇氏女後會如此羨慕我了,澹臺將軍竇氏女,赫連兵器趙氏曲,這句話我在江南也是耳聞過的。”
竇良箴淡淡一笑,卻沒有說話。
有了其餘幾大家族的參與,裴敘過繼的事情就簡單的不值一提了,裴方靖反而私下裡來找裴敘,請求裴敘把幾大家族的人勸服,不要再抓着繼承權不放。
裴敘本就不在乎這繼承權,和澹臺冠玉商議後,決定先商議過繼的事,等過繼的事辦完,再說繼承權的事。
裴方靖自然妥協了,讓出了家主之位,將裴敘請進了裴家坐鎮,而幾大家族的人也被澹臺冠玉三言兩語給吸引到別的話題上,很快就各自回去了。
這次幾大家族來杭州一趟,其實並沒有吃虧,反而藉此機會讓裴敘和澹臺冠玉欠了他們一個人情,因此個個都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裴敘在裴家住了五天,直到過了大年三十,他以家主族長的身份主持過祭祀禮,這纔回來過年,裴敘的心情極爲感慨,眼圈都紅了:“有這麼一次,我這輩子也就沒有遺憾了。”
澹臺冠玉卻說起了過繼的事,這陣子他一直暗中打聽裴家的一些旁支,看中了好幾個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如今靠着族親過日子的孩子,年紀都是在四五歲上下,只讓裴敘挑了,裴敘卻沒有細問,只是道:“把日子過得最苦那個過繼給我便成了。”
小風笑道:“難不成日子過得苦,就一定聰明?”
裴敘笑道:“我並不是看誰聰明才選誰,在我眼裡,誰都是一樣的。”
澹臺冠玉道:“若是這麼說,七房四老爺的兒子倒是過得最苦,剛生下來就沒了娘,兩歲的時候沒了爹,如今他跟着親叔叔過日子,整天吃不飽,穿不暖的,還有一個十三歲的姐姐,如今在五房的老夫人身邊服侍,據說好像要被當成媵妾給五房的娘子做陪嫁。”
小風聽了也很驚訝:“怎麼會這樣?即便是旁支,那也是裴家的千金,怎麼會讓她去做陪嫁?”
竇良箴道:“沒爹沒孃的孩子總是格外可憐,既如此,不如把他姐姐也一塊過繼過來,讓他們姐弟倆團圓。”
裴敘也是點頭說好,澹臺冠玉等過了年初三便去裴家辦這件事。
當着族中長輩的面,把那兩個孩子過繼到裴敘名下,又把這一筆記在了族譜上,裴敘一聽他們姐弟倆一個叫裴斯寧,一個叫裴斯翰,頓時覺得這名字不錯,就沒叫改動。
這兩個孩子在輩分上是裴敘的子輩,和小風平輩,因此讓他們倆只稱呼爲師兄或者師姐,等到把過繼的事徹底辦完,姐弟倆也接了過來,裴敘這才把象徵嫡長子身份的玉佩給裴方靖送去,並他的手札一封,上書嫡長一脈凋零,由裴方靖一脈代理裴家。
不管往下傳多少代,裴方靖的子孫後代,永遠也只是代理裴家罷了,這就是命運,無法更改的命運。
過了元宵節,小風諸人便啓程離開了杭州,大人們都還好,可阿燃這才意識到以後是要和竇良箴分離了,不答應了,哭着鬧着不肯離開杭州,或是拉着竇良箴要跟他一起回安良。
以往見了都高興地撲上去的馮叔叔,如今就是一個搶走他最喜歡姨母的大壞蛋,被阿燃這麼一無理取鬧,離別的傷感倒是淡了幾分。
阿燃對竇良箴的感情深這是意料之中的,自打阿燃出生,便是竇良箴在旁邊悉心照顧,長大了更是日日陪伴,從沒離開過身邊,在阿燃看來,姨母和父母一樣,都是不可缺少的,本來已經懂事了的孩子,難得的使了一回小性子,抱着澹臺冠玉抽抽噎噎的哭:“舅舅,別把姨母一個人丟在這兒,會有壞人。”
把澹臺冠玉逗得直笑,可還是得忍着,板着臉給他講了半天的道理,他纔算勉強理解出嫁是怎麼一回事,也不像之前哭鬧的那麼厲害了,可還是拉着竇良箴依依不捨,竇良箴再三的保證了會常回安良,又許諾了許多東西,這才把人哄上馬車。
小風臨別前將象徵自己身份的玉佩送給了竇良箴:“表姐,只要你有事,我永遠都在,永遠都義不容辭不問緣由的替你出氣。”又看了一眼馮峪:“若是叫我知道我表姐受了委屈,或者是你被什麼狐狸精給勾引了惹得表姐傷心,你可仔細着!”
馮峪連連點頭,又連連保證,小風看他點頭哈腰的樣子倒是頗爲滿意,由曲伯雅扶着上了馬車,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啓程,一問才知道顧汀汀來了,正和澹臺冠玉說話呢。
小風以她一個孕婦不相宜的速度迅速起身,下了馬車,四處張望:“哪兒呢哪兒呢?”
曲伯雅哭笑不得的指着遠處。
顧汀汀和澹臺冠玉面對而立,她看着面前這個男人,是越看越喜歡,可光她喜歡有什麼用?
她花了多少心思,費了多少心血,卻沒能換來一個微笑,她心裡有些頹喪,可又不想輕易認輸,弄得她是真的一直喜歡澹臺冠玉還是隻靠這一口氣撐着都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