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挽留阿燃,讓他在放春苑多住幾日:“咱們可以一起去打獵,人多也熱鬧啊。”
阿燃看了看李乾,笑着拒絕了:“我來長安是來陪阿乾的,不是來遊玩的,等以後得了閒再說吧,又不是隔着山隔着海,一輩子就見這麼一次,機會多着呢。”
阿眉有些不高興,因爲阿燃老是駁她的話,這可是不常見的。
素日裡那些服侍的下人和侍女就不用說了,對她言聽計從,就是外面的親戚朋友,不論哪個,也都是對她百依百順,阿眉看得出來,男的迷戀自己的美色,女的嫉妒自己的美色,他們在自己面前,多多少少都會失態。
可阿燃沒有,除了初見時的驚訝,他很快便把她的美貌習以爲常,一點沒有怦然心動的意思,這讓阿眉覺得挫敗,也覺得不甘心。
蕭傾城卻幫着阿燃說話:“你們住在宮裡,的確多有不便,以後有時間了過來也是一樣的。”赫連文便笑道:“阿眉,你要是覺得悶,我來陪你。”
阿眉撅着嘴,一扭頭:“我纔不稀罕。”
赫連文有些尷尬,蕭傾城嗔道:“阿眉,越發不懂規矩了。”
赫連文趕忙道:“不妨事不妨事,這樣吧,阿眉若是覺得悶了,只管去喊我,我如今天天都得閒呢。”這纔算把話圓回來,可阿眉卻一直不高興。
阿燃心裡也很不高興,擺臉色給誰看呢?難道別人就該無條件的捧着你?
他在家侍奉母親,母親還誇他一句孝順,給他一些獎勵呢?你阿眉又憑什麼?不過空有一副好皮囊罷了,也是父母賜予,並不是她自己的。
待到吃了飯,又坐在一處吃茶敘話,到了半下午,李乾才提出告辭。赫連文也順勢告辭了,一出了放春苑,赫連文身上那股子貴族子弟的氣度就沒了,跟街頭小痞子一樣笑嘻嘻的搭上了阿燃的肩膀:“你們來長安怎麼沒告訴我一聲啊?”
阿燃衝他翻了個白眼。把他的胳膊打了下去:“是你自己沒上心問,我們可都來了好幾天了,你要是有心,能不知道?”
赫連文的性子和他母親顧湘湘很像,有時候挺一本正經的,有時候卻有些荒誕不羈,而且讓人意外的事,他倒是和赫連卓嚴謹沉穩的性子大相徑庭,素日裡就愛笑嘻嘻的,嘴甜。會說話,不光把林夫人和顧湘湘哄得團團轉,如今長安城的貴女,又有哪個不知道赫連郎君的名兒呢?
騎馬過小橋,滿樓紅袖招。
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爲了他的風流。赫連卓曾經下死手打過一回,依舊沒用,反倒事後赫連卓被林夫人給臭罵一頓,打那以後,赫連卓也就無心管了,反正也只是風流一個毛病,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關鍵時候也拎的清,這也就夠了,只能拿瑕不掩瑜來安慰自己了。
這四個少年,算上薛素青的兒子薛雲,年紀相仿,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了。雖說也有吵架打架的時候,但總的來說是很和氣的,感情也很深。
這裡頭,赫連文的年紀最大,一向自持是大哥的身份。裴斯翰第二,阿燃第三,李乾第四,薛雲最小,赫連卓年紀大,人也好玩,又風流,裴斯翰沉穩內秀,十分斯文。
阿燃有時候能和赫連文一起瘋玩,有時候也能和裴斯翰一起安安靜靜待着,李乾也是溫和的脾氣,更別提薛雲了,他年紀小,小時候又多病多災的,長大後也有些怯怯的,只是跟在阿燃幾個後頭喊哥哥,膽子卻有點小。
這麼一算下來,赫連文就成了領頭的,興致勃勃道:“晚上帶你們去平康坊見見世面。”又遺憾:“怎麼阿雲沒過來。”
因爲薛雲小時候的不足之症是顧湘湘給治好的,因此劉玉娘讓薛雲認了顧湘湘做乾孃,赫連文和薛雲的關係也非常好。
阿燃卻笑道:“你去過平康坊麼?說是帶我們去長見識,可別拿我們當幌子,自己跑去玩。”
平康坊是秦樓楚館的聚集地,有名的溫柔鄉,銷金窟,簡直是男人夢中的天堂。
赫連文被阿燃一句話戳中心事,就訕訕的,這就是他不大喜歡阿燃的原因,眼睛太毒,能把你的心思說個十成十,誰心裡會喜歡?
他雖然愛玩,卻也是表面,即便去平康坊,也是聽聽歌舞,喝個小酒,拉拉小手罷了,還真沒什麼過分的舉動,如今被阿燃這麼一激,立刻拍着胸脯道:“開什麼玩笑呢,我可是常去的,若不是要帶你們去,我還嫌那兒太吵了呢。”
又壞笑着用肩膀推了推阿燃和裴斯翰:“哎,你們兩個也不小了,房裡有人了沒?”
裴斯翰被他撞得一個踉蹌,羞得臉通紅,趕忙往後躲了躲,阿燃就鎮定多了:“沒有,難不成你有了?”
阿燃跟着澹臺冠玉練功,澹臺冠玉不許他過早的親近女色,說要等他過了二十歲,內功小有所成,再提那上頭的事,也是因爲這樣,小風嘴上說着替阿燃相看戲服,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不然媳婦娶進門卻不能碰,這不是害人家閨女守活寡麼?
赫連文也明白這裡頭的緣故,知道阿燃沒有,壞笑着道:“所以說你們沒見過世面啊,今兒帶你們去瞧瞧,斷不會違了規矩讓你回家捱打,但看一看總是沒問題的吧?”
一面說着一面大聲吩咐小廝回家報信,說不回家吃飯了。
小廝十分爲難的樣子:“世子爺說了,今兒要考校您的功課呢,您若是不回去,世子爺那邊只怕不好交代。”
阿燃和李乾就忍不住笑起來,赫連文丟了面子,不悅道:“就說我給阿燃他們接風洗塵呢,功課的事推遲一兩天又怎麼了?”小廝不敢再囉嗦,只得回去傳話。
幾個人徑自騎馬往平康坊去,平康坊做的是晚上的生意,因此黃昏時刻纔算是剛開始熱鬧起來,四個年輕英俊,俊朗不凡的郎君在街上一走,就惹了不少人關注,甚至有那大膽的舞女歌女就那麼把自己的帕子香包偷偷擲了過來。
裴斯翰窘迫的面色通紅,恨不得躲到地縫裡去,李乾也有些不自在,阿燃也是皺着眉頭——他自打剛纔被一個裝了銀錁子,頗有些重量的香包砸中了肩膀,臉色就很臭。
赫連文卻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跟這個打聲招呼,跟那個擺擺手,幾個人還騎着馬呢,一條不長的街道愣是走了一刻鐘。
直到到了一家叫醉芳樓的地方,赫連文才停下來,醉芳樓的夥計殷勤的上來幫着牽馬,又有人招呼赫連文進去,恭敬又客氣:“赫連郎君來了,您的地方可一直空着呢,誰也沒叫進去,只是來了幾位貴客,地方只怕有些窄小,不如換一間屋子?”
赫連文笑道:“也好,任憑你安排吧,我這幾個兄弟,個個都是有錢的,你們好生伺候,把俏牡丹,小芍藥,賽薔薇這幾個,有空的都叫過來。”
那侍從笑的眉不見眼的,立刻就去喊人了。
阿燃皺着眉頭打量房間裡的擺設,倒是挺寬敞,裝飾的也富麗堂皇,有那麼一股子奢豔靡麗的味道,中間擺着的銅質仙鶴展翅香爐中燃着百合香,這味道讓阿燃覺得很不舒服,道:“這地方也不怎麼樣啊。”
赫連文笑道:“和家裡自然是沒得比,不過也就是圖個熱鬧唄。”
李乾和裴斯翰都不是多話的人,尤其是對着赫連文,都怕他葷素不忌的打趣,因此兩個人只坐着品茶,聽阿燃和他說話:“我今天瞧你那樣子,倒是對阿眉挺上心的,難不成你真看上她了?”
赫連文笑道:“這有什麼不好麼?她長得美,身份也配得上。”
阿燃道:“可她脾氣不好,你瞧她那驕縱的樣子,你居然還哄着她,要是阿遇敢那樣使小性子的,我早就打過去了。”
赫連文笑起來:“你打一個試試,看小風姨母不把你給抽一頓?對了,阿遇怎麼樣啊?最近好不好?”
阿燃道:“好着的,要什麼有什麼,能不好麼?我來之前,母親正和劉姨母商議呢,要帶着阿遇去寺裡小住幾日。”
赫連文有些驚詫:“阿遇還是喜歡往寺裡跑?聽一羣和尚唸經?”阿燃點頭。
這裡頭是有緣故的,自打阿遇三歲的時候大病一場,心智受損,小風和曲伯雅就殫精竭慮,想找個名醫把她給治好,可是瞧了許多大夫,都說不中用,慢慢的,小風也就死了心,可卻成了她的心病。
原先那麼要強的人,總是抱着阿遇哭,覺得對不起這個孩子,後來,曲伯雅就帶着小風和阿遇到報國寺住了一段日子,寺裡清淨,整天聽聽佛音梵語,夫妻倆的心境也慢慢平和起來,也不四處請醫問藥的折騰孩子,也折騰自己了。
後來,每年小風都會帶阿遇去寺裡小住幾日,阿遇六歲的時候,突然有了一個很奇怪的喜好,就是聽寺裡的僧人唸經,規規矩矩坐在一旁,一整天都不會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