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6-1 22:15:21 字數:2933
三個人一面閒談一面望着越來越熱鬧的大街,隨着天色漸黑,花燈也都掛了出來,各色各樣的都有,站在高處一眼望去,寬闊的朱雀大街被一盞盞形態各異的花燈圍繞起來,不光這街上,坊市間也都漸次掛滿了花燈,整個長安城恍如白晝,璀璨耀眼。
裴敘嘖嘖稱歎:“這樣的熱鬧已經好幾年沒見了。”
譚誠笑道:“今年是皇上四十歲的整壽,因此從過年到萬壽節這幾個月間,但凡有節日,都會辦的格外熱鬧,這上元節也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譚誠是二皇子身邊比較親近的人,消息來源很是可靠,裴敘呵呵笑道:“我這把年紀,也能多看幾次熱鬧了。”
譚誠看着笑意融融的裴敘,忽然道:“裴先生,二皇子正說呢,皇上有意請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辦一場福壽宴,我看您就很合適,不然我把您推薦上去?好歹也能沾沾皇上的龍氣呢。”
裴敘直襬手,笑道:“我可算不得有福之人,馬齒徒增,無兒無女,背井離鄉漂泊自此,還要靠着接濟過日子,唉,不說了不說了。”
譚誠一見裴敘有些傷感,自覺說錯了話,也不提這事了。
這時,酒樓的夥計過來了,滿臉愧色,陪着笑臉道:“郎君,有一件爲難事還請您行個方便,樓下來了好幾位貴人,沒了地方,不知您能否騰個位置?”
譚誠一聽,頓時有些不悅:“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你要我們讓位置,那我們往哪裡去?走到哪裡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夥計彎着腰作揖十分歉疚:“實在是抱歉,可下面那幾位貴人我們也實在得罪不起,您就行行好,就當是做善事,若是貴人一個不高興,我們這酒樓可就完了。”
譚誠看他急的汗都下來了,卑躬屈膝的賠笑臉,說好話,也有些不忍,若是他一個人,這位子讓也就讓了,可身邊還有上了年紀的裴先生和年小力弱的小風娘子,若是把位置讓出去,難道到大街上去擠麼?
是自己請裴先生來賞燈的,若是連累的裴先生受累,倒是自己的不是了,遂十分爲難。
小風看譚誠面上的爲難之色,心知肚明,玉樓春也是有後臺的大酒樓,他們既然口稱貴人,不敢得罪,想來對方的身份的確不容小覷,自己也不是嬌氣的人,讓也就讓了,若是給譚郎君惹麻煩就不好了,遂主動開口道:“譚郎君,既然他們爲難,咱們就退一步,大過節的,鬧起來也不好看。”
譚誠一聽這話,越發內疚,小風便對那夥計笑道:“今天譚郎君體諒你們,你們可要記住這份人情。”
那夥計喜得不住的作揖:“等郎君和娘子下回來,讓我們掌櫃的親自招待。”
謝了又謝,殷勤又卑微的樣子讓譚誠不由嘆氣,扶着裴敘準備騰出位子,誰承想剛起身,門就被踢開了,闖進來兩三個滿臉橫肉的家丁裝束的莽漢,身後是三四個年輕郎君,一看便知是被家人寵壞了的紈絝子弟,其中一個顯然認識譚誠,嬉笑着過來打招呼:“竟然是譚郎君,怎麼,今天這樣的日子沒去二皇子跟前獻殷勤?”
譚誠一皺眉,道:“沒想到是謝郎君,不敢擾了郎君的興致。”
說着扶着裴敘要出去,那位姓謝的郎君卻擋住了去路,帶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小風與裴敘:“喲,這兩位面生啊,譚郎君,難不成是帶着小媳婦和岳丈來觀燈的。”
他身旁的狐朋狗友都哄聲大笑起來,譚誠氣的面色發紅,可卻顧忌着謝郎君的身份不能動怒,忍氣道:“謝郎君切莫胡說。”
謝郎君不理,調笑似的看着小風:“小娘子,我只聽你說,你和譚郎君是什麼關係啊?”
小風淡淡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問我?”
謝郎君臉色一變,哼道:“年紀不大,口氣不小,既然你和譚誠一塊,想來也跟他似的是個奴才吧?長得還這麼醜,瞧了就讓人覺得噁心。”
譚誠氣的衝上前去揪住了謝郎君的衣襟,怒道:“謝玉,你胡說些什麼?向小風娘子道歉!”
謝玉也不反抗,帶着不屑瞧着譚誠,那臉上的意思就是“你動我一下試試?”
兩邊正僵持着,便聽到樂安打趣的聲音:“這是在做什麼?是爲了女人爭風吃醋啊,還是爲了花燈打起來啊?”回頭一看,居然是樂安以及他的一羣朋友。
一見樂安,謝玉的臉色頓時變了,譚誠也鬆開了手,雖說謝玉和樂安同爲紈絝,但兩個人的檔次顯然不一樣,謝玉在樂安跟前也只有乖乖低頭的份。
樂安踱到了兩人之間,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嘖嘖嘆了一聲:“連譚誠這樣好脾氣的人都生氣了,謝二郎,看來你做的挺過分啊?”
謝玉臉色一白,勉強笑了笑,樂安又看向了小風,他對小風也是印象深刻,也知道姐姐樂雅對這個丫頭的喜歡,如今當着外人,他自然要護着自家人,遂滿臉不悅的看着謝玉:“你沒長眼睛麼?居然敢欺負我們樂家的人?”又呵斥小風:“這麼沒出息,居然叫人欺負了。”小風抿着嘴沒說話。
謝玉在旁邊看着冷汗都下來了,他萬萬沒想到小風居然是樂家的人,他只是知道譚誠麪糰似的脾氣,又嫉妒他得了二皇子的青眼,這才故意刁難罷了,他若是知道小風的身份,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樂安看看冷汗直流的謝玉,又看看滿面怒色的譚誠,心裡也猜到了一些,似笑非笑道:“謝二郎,你不會是仗勢欺人,故意要譚誠讓出賞燈的位置吧?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既然你父親沒把你教好,要不要我來教教你?”
謝二郎的父親身居高位,可和樂家一比,明顯就不夠瞧了,被樂安這麼一嚇,一個字都不敢說,低着頭跟鵪鶉一樣,最後落荒而逃的時候,被樂安從背後踹了一腳,整個人就撲在了地上,也不敢回頭,爬起來忙不迭的一溜煙跑了。
譚誠也忍不住笑了,又向樂安道謝,樂安道:“你可真沒出息,在二皇子身邊這麼久了,還是這樣的被人欺負,若是被二皇子知道,肯定也罵你。”
譚誠笑道:“我也不想惹是非,能讓便讓,各退一步便是了。”
樂安搖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謝玉被樂安嚇跑了,這位置自然不用讓了,一行人又重新進去坐下,樂安跟他的幾個朋友嘻嘻哈哈的,叫人上了酒,譚誠也不好立刻離開,歉意的朝裴敘和小風笑了笑,裴敘一副樂天的樣子,小風也是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
樂安露出其紈絝公子的本色,非要小風替他斟酒,小風也不在乎他的輕視,眼觀鼻鼻觀心的斟酒,不管樂安說什麼話只當沒聽到,譚誠聽了卻十分難受,覺得小風都是因爲自己才受這樣的委屈,好好地一個上元節,原本高高興興的,如今倒帶累小風做小伏低的服侍。
花燈賞了一半,裴敘便說累了,譚誠正愁找不到藉口離開,聽了這話趕忙告辭,樂安也不甚在意,由着譚誠一行三個人離開。
回到還家巷,譚誠十分羞愧的向裴敘和小風道歉,裴敘笑呵呵的:“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也別往身上攬了。”又託譚誠把小風送回樂家:“街上人多,魚龍混雜的,小風單身一人我也不放心。”
譚誠忙不迭答應了,小風又叮囑了裴敘幾句,這才離開。
路上,譚誠又向小風道歉,小風笑道:“譚郎君不用在意,其實我今天很高興,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熱鬧的景象了,裴先生也很高興,雖然後頭遇到那些人,可也是瑕不掩瑜,我也擔心會給郎君惹事呢。”
譚誠忙道:“他們也就是說話難聽些,其實不敢動我,好歹都顧忌着二皇子的呢。”
小風還真怕譚誠這個憨好人對這件事耿耿於懷,遂有意寬解,譚誠見小風滿臉坦然,也就慢慢放下了心,他並沒有因爲小風是服侍人的丫頭而有所輕視,反而覺得她說話爽朗,行事大方,還很善解人意。
說真的,他見過的年輕娘子也不少,有的出身高貴,卻或是傲慢無禮,或是自矜身份,有的出身卑微,卻或是奴顏媚骨,或是仗勢欺人,小風這樣的性子讓他眼前一亮,覺得好似舊友重逢,與她說話都格外溫馨暖人。
小風卻覺得譚誠很傻,但傻得可愛,其實謝玉剛開始發難時,小風還沒放在眼裡,只要她報出樂家的名頭,謝玉自然就蔫了,可譚誠卻跟愣頭青似的衝上去替她討公道,說真的,她沒見過這樣的人,心裡還是有一絲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