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圖也是見過世面的,見小風氣勢威凜,氣度不凡,而旁邊的破軍又是氣勢洶洶,猜測小風不是普通客商,便忍着氣道:“你到底是誰?報上名來!”
小風冷冷盯着阿圖,一字一句道:“那你聽好了,我複姓澹臺,單名風,安良人氏,你可惹得起麼?”
在長安,澹臺這個姓氏幾乎家喻戶曉,卻很少有人提起,都知道這是一個禁忌,可在高昌,澹臺這個姓氏卻很少有人知道,可知道的人卻人人稱讚。
阿圖也認識一些高昌的貴族,聽過前高昌國主曲仲安帶領西域三十六國與大唐將軍澹臺慶以劍爲盟,簽訂和平條約的事情。
阿圖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你撒謊!你當我沒去過長安麼?澹臺氏早就是舊黃曆了!你拿澹臺氏的名頭來嚇唬我,真是好大的膽子。”
一旁的齊子昂也是怔怔的看着小風,對她的身份顯然也不敢相信。
小風道:“你知道澹臺氏,還知道澹臺氏覆滅的事情,看來的確見多識廣,那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阿圖緊緊盯着小風:“你真是澹臺家的人?”
小風道:“信不信由你。”
阿圖沉默了好一會,最終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齊子昂,帶着人揚長而去。
破軍鬆了口氣,抱怨道:“你怎麼這麼快把你的身份給暴露出來了?”
小風不在意,道:“怕什麼,這又不是在長安。”
再去看齊子昂,卻發現齊子昂呆呆的,頓時笑道:“你傻了?”
齊子昂激動道:“你真的是澹臺慶的女兒?”
小風點點頭,齊子昂激動地撲上來想握住小風的手,小風避開了,作勢要踢他:“你也想像那個阿圖一樣?”
齊子昂訕訕的放下了手,撓撓頭。笑道:“澹臺氏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我小時候是聽澹臺家的將軍如何英勇殺敵長大的,如今見着了澹臺氏的後人。也算是緣分了。”
倒是譚誠擔憂道:“得罪了阿圖,咱們還能不能在這兒租到房子?說不定連邸舍都不許我們住了。”
小風和破軍面面相覷,都沒想到這一點,齊子昂拍着胸脯道:“那就住在我那兒吧,我那兒地方寬敞,空屋子還有幾間,看在都是同鄉剛纔又維護我的份上,不收你們的錢。”
小風道:“你住的地方在哪兒?要是太破我可不住。”
齊子昂有些不滿:“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先帶你們去看看,保管你們滿意。”
齊子昂住的地方和整個高昌的建築風格格格不入。從正房到廂房,整個是長安民居的風格,進入大門後是一個寬闊的院子,正房五間,連帶着兩個耳房。左右廂房各三間,寬敞明亮,通過耳房後面的小角門,後頭還有一個後院。
齊子昂得意道:“怎麼樣?這麼大的院子,可夠你們住的了吧?”
小風好奇道:“還真是奇怪,你怎麼在這兒弄了這麼一個格格不入的院子?”
齊子昂道:“閒着無聊,當做是打發時間了。”
小風四處看了。道:“可以,我就租你的四間廂房好了,你說不收錢,可我也不喜歡白佔人便宜,這樣吧,等我們離開高昌的時候。把你也帶回去,房租算是帶你回去的費用了,如何?”
齊子昂滿臉的不敢相信:“你們說真的?”
小風拍着胸脯道:“我說到做到,你只管放心。”
齊子昂大喜,立刻開始收拾房間。別看這麼大的院子,卻只有他一個人住,孤孤單單的,也難怪好好的一個人被逼成這樣,寂寞實在能夠讓人發瘋。
小風把竇良箴和裴敘等人從邸舍接了過來,因爲有青嵐和蓉娘在,倒是不用擔心收拾房間和做飯的事情,當天晚上齊子昂要給小風諸人接風,卻是青嵐和蓉娘下廚做的飯菜,齊子昂好久沒吃過了,吃着吃着差點又哭了。
譚誠一見趕忙岔開話題道:“你不是說在這兒沒人跟你說話?這麼大的院子,還挺新的,你是找誰幫忙蓋得?”
齊子昂極是自豪的拍拍胸脯:“是我自己。”
這回連小風都驚訝了:“你自己?”
天魁坐在破軍身邊,怯生生道:“師父,會不會睡到半夜的時候房子突然塌掉了?”
破軍忍不住笑起來,齊子昂不滿道:“你們可別小瞧我,我從小就喜歡看那些瓦匠工人幹活,蓋房子,我覺得十分神奇,後來專門跟着一個師傅學蓋房子,十六歲的時候就出師了,要不是地方太小,我還打算弄個江南園林呢,這些房子都是我自己到城外挑土,燒瓦,打地基,一點點做的,反正一個人閒着也是閒着,阿圖雖然禁止別人和我說話,倒也沒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也沒不準別人賣東西給我,不然我非得餓死。”
小風道:“今天我們爲了你可是把阿圖給得罪了,你得好好補償我們纔是。”
齊子昂把胸膛拍的咚咚響:“只要你們能把我帶回長安,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小風笑道:“你放心好了,刀山火海我都不會讓你去,我只想讓你做我們的嚮導罷了,你也知道,我們初來乍到,對高昌還不熟悉,萬一被人騙了,可能都不知道呢。”
齊子昂道:“你只管放心,都交給我了。”又好奇的問小風:“我看你們拖家帶口的,也不像來行商的啊。”
小風嘿嘿笑道:“這個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我也是打算在這兒做個營生掙點錢的,還想問你呢,你覺得做什麼比較掙錢?”
齊子昂道:“在高昌能站穩腳跟的都是來往於長安和高昌之間的各大商隊,即便你開個小鋪子,想進貨也要去求那些商隊,不然這四周都是沙漠,可變不出貨物來,如今得罪了阿圖,你們若是想做生意。我看難。”
小風忖思片刻,又問齊子昂:“你知不知道如今的高昌究竟是誰說了算?”
齊子昂立刻就道:“自然是高昌王說了算了,他雖然只有二十歲,年紀輕輕。但十分有威信,在高昌幾乎是說一不二的,但他十分奇怪,到現在後宮還是空無一人,有人就私下說其實他是斷袖,不過傳過這個謠言的人後來都被高昌王給殺了,又有人說他其實不是斷袖,只是十分癡情,一直在等待那個他喜歡的女子罷了,反正說什麼的都有。還有人說高昌王一心向佛,打算出家呢。”
小風點點頭,心中大概有數,沒有繼續問下去,一桌人吃吃喝喝。很晚才歇下。
安排房間的時候,小風和竇良箴住一間屋子,青嵐和蓉娘住一間屋子,這四個人住在西廂,而破軍和譚誠帶着天魁住一間屋子,裴敘一個人一間屋子,住在東廂。蔣大蔣二蔣三蔣四蔣五五個人就分別住在了正房兩邊的二房,離廂房也近,方便他們保護兩邊廂房住的人。
不過竇良箴身邊有小風,裴敘和譚誠身邊又有破軍,都是警醒的人,他們的作用也只是爲了以防萬一罷了。。
本來齊子昂堅持要把正房讓出來給小風和竇良箴住的。但小風沒答應。
晚上睡覺的時候,眼見着對面破軍他們都熄燈了,小風還是睡不着,把牀鋪好了的竇良箴看小風坐在窗邊發呆,上前溫聲道:“有心事?”
小風點點頭。拉着竇良箴坐下,道:“表姐,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的愛哭鬼?其實他就是當今的高昌王曲伯雅,他小時候跟隨曲仲安去家裡做客,我和他也算是認識,相處了有*天,他這個人跟女孩子一樣,非常愛哭,那時候他一哭我就打他,結果他特別怕我,每次見了我都討好的喊我阿貞姐姐,其實他自己都忘了他其實比我大的。”
竇良箴大概算了一下年紀,驚訝道:“那個時候他都超過十歲了吧?還是愛哭?”
小風點點頭,道:“我聽父親說,曲伯雅是幼子,他上頭有*個哥哥,曲仲安偏愛幼子,想把曲伯雅立爲太子,可曲伯雅的幾個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從小就欺負曲伯雅,故意恐嚇他,曲伯雅本來就靦腆,後來就被嚇得膽子很小,曲仲安也是想讓他見見世面,纔會帶他去中原。”
竇良箴看着小風臉上懷念的神色,道:“你對曲伯雅有什麼意思麼?”
小風連連搖頭,竇良箴又道:“那譚郎君呢?”
小風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竇良箴道:“這一路上我可都看得明白,你對譚郎君格外關心,怕他冷了,怕他餓了,怕他累了,還怕他生病,雖然沒有噓寒問暖,但事事都替他考慮的周到,你都沒看到,每次你一關心譚郎君,破軍的臉色就很難看。”
小風不樂意道:“你的意思是說師兄喜歡我?吃醋了?這不可能!師兄纔不懂什麼叫男歡女愛呢。”
竇良箴道:“破軍就是不懂,看你那麼對譚誠也懂了,他是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可他卻把你當成妹妹,你見過哪個兄長樂意看着自己的妹妹對別的男人如此關心?小風,你和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譚郎君?”
小風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剛開始認識譚誠的時候,只覺得他是一個君子,一個值得結交的好人,可慢慢相處,卻發現他十分善良,心軟,耳根子也軟,我有時候就擔心他會被人騙了,然後情不自禁的就把他當成了弱者,想保護他,可若說喜歡之類的,我倒是從來沒想過,表姐,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覺?”
竇良箴沒有做聲,看着天上的月亮,雖然與在長安城內看到的是同一輪月亮,可正是因爲這樣纔會格外引起人的思鄉之情和懷舊之情。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他高興的時候你就高興,他不高興你就跟着難過,看到他的時候,你會情不自禁的揚起了笑臉,看不到他的時候,你的心就會一陣低落。
小風還不懂這些,所以纔會迷惑,可她卻看得分明,小風一直照顧着譚誠,譚誠的目光何嘗不是一直追隨着小風呢?也是同樣的發自內心,情不自禁的關心和記掛。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小風忽然道:“表姐也許不知道,我曾經有過讓表姐嫁給譚誠的想法,那時候表姐癡癡傻傻的,我想也只有譚誠能照顧好表姐了。”
竇良箴一聽這話,很是沒有淑女風範的翻了個白眼:“我纔不嫁給他呢。”
小風頓時震驚了,盯着竇良箴:“爲什麼?譚誠這麼好的人,表姐居然看不上他?”
竇良箴一陣無語,心裡酸溜溜的想,小風到底是誰的表妹啊,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她關上窗戶躺到了牀上,嘀咕道:“你要是看得上你嫁,我不嫁。”
小風衝她扮了個鬼臉,仍舊嘀咕道:“眼光也太高了,譚誠都看不上!”
竇良箴背對着小風微微一笑。
是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還有一個特點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怎麼看對方都是完美無瑕的,就像此刻的小風。
第二天早上,按時起牀的只有破軍和蔣大蔣二幾個,連小風都睡了個懶覺,齊子昂一大早跑去竈房對着青嵐和蓉娘姐姐長姐姐短的。
等青嵐熬了粥做了小菜端給齊子昂做早飯,齊子昂吃着吃着眼淚差點又掉下來了,青嵐笑道:“我們能住這麼舒適的房子,還要多謝齊郎君,齊郎君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做給郎君吃。”
青嵐嘴甜,會說話,把齊子昂哄得高高興興,等小風起牀的時候,齊子昂正興致勃勃的說去買一頭羊吃烤羊呢。
裴敘有些不高興,自打離了長安,他就頓頓吃烤肉,如今只想吃點清淡小菜,對烤羊壓根就沒興趣,可看着小風和竇良箴也興致勃勃的和齊子昂討論什麼品種的羊烤出來最好吃,他就很傷心,想了半天,對破軍說要去拜訪滿老頭。
破軍笑道:“差點忘了,如今我們有了住的地方,是應該和滿叔說一聲,順便問問他們什麼時候離開高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