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把這事告訴竇良箴,竇良箴道:“這一路上多虧了滿叔照顧,你要是有什麼好主意,能幫的就幫一把。”
小風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就是有點危險,萬一弄砸了,說不定會連累滿叔。”
竇良箴好奇道:“什麼主意?”
小風在她耳邊悄聲說了,竇良箴忍不住一笑,道:“別人我不知道,可玉霞郡主知道了肯定會被氣死的,雖然有風險,卻也值得一試,不如你和滿叔商議商議。”
小風道:“我剛纔就想說的,可是怕滿叔覺得我多事,就沒開口,雖說有這一路同行的情分,可到底還不是自己人呢。”
竇良箴道:“滿叔幫我們的時候可沒你這麼多顧慮,就是看在同爲長安人的份上,也不能叫滿叔被那個阿圖給欺負了。”
小風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找滿叔商議,這事還得師兄幫忙呢。”
小風把主意和杜滿一說,杜滿果然有些猶豫,可很快他就下定決心,道:“他不仁,我也不義,即便出了事他疑心我們,只要沒有證據,也沒法子。”
小風拍手道:“只要滿叔下定決心,這事就好辦了。”
小風讓破軍出馬,夜探公主府,把阿圖進獻的幾件首飾的款式記下來,回來後再詳細的畫出來,再交到杜滿手裡,由杜滿出面吩咐匠人仿造這幾種款式打製許多相似的,不求質地,只求款式。
然後再將這些廉價的首飾派給了兩個臉生的夥計,裝成貨郎,每日四處兜售,因爲款式新奇,價格又不貴,所以賣出去很多,質地也各不相同。最便宜的是木製的,最貴的是金質的。
待到幾乎整個高昌滿城都是這種款式的首飾時,小風又讓人去公主府附近兜售,公主府的侍女平日鮮少出門。若是遇到貨郎路過,肯定會把貨郎叫過去買幾樣小東西。
到時候只要傳到玉霞郡主的耳朵裡,看着自己悉心挑選,打算宴會時帶出來豔壓羣芳的首飾遍地都是,可以想象玉霞郡主會是什麼樣的臉色,到時候且不管阿圖會不會被牽連,玉霞郡主是一定會重新挑選新首飾的,到時候滿叔就有機會了。
可若是這事鬧大了,阿圖挑唆郡主追究起責任,萬一把滿叔牽扯進去。也是不好的,不過這也只是一種可能罷了,只要做事的時候手腳小心,在首飾上又不留下什麼痕跡,即便阿圖疑心。沒有證據,到時候也只能像滿叔一樣,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事情果然不出小風所料,五天後,公主府突然把阿圖叫了過去,等到阿圖出來的時候,走路明顯一瘸一拐的。再看他滿臉殺氣,便知道沒落得了好,等到第二天,杜滿那個公主府的管家好友便悄悄來找杜滿,把杜滿原先準備好的首飾拿走了。
小風知道後愣了一下,可隨即大笑起來。想必玉霞郡主也怕事情鬧大了丟人,索性只命人悄悄弄了替換的來,把事情給描補過去。
這樣也好,若是阿圖敢大肆追查這事,必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頭一個就惹怒了玉霞郡主,到時候不用杜滿出面,玉霞郡主就把阿圖給收拾了,如此一來,倒也不用擔心滿叔被牽連進去了。
杜滿預備的首飾遞到郡主面前,郡主果然中意,比對阿圖送來的還喜歡,當場就決定宴會的時候戴這套首飾,還順帶把滿叔送去的衣料也都留下了。
滿叔打了個個翻身仗,心情很好,喜笑顏開的,對出主意的小風也十分感激,知道小風要開鋪子,給了不少意見,他建議小風從香料開始做起,一來本錢小,二來不管是長安還是高昌的人,都離不了香料,每年光高昌國主一個人所消耗的香料便有不少,生意也好做。
小風聽蔣四的彙報,也是說做香料生意的最多,雖然不比做絲綢生意和瓷器生意的利潤高,可也是有利可圖,再加上杜澤也給小風找好了地方,小風便開始爲鋪子的開張做準備。
小風每天早出晚歸,對會館發生的事就不清楚了,也是竇良箴晚上才告訴她:“那個阿圖帶着人過來,耀武揚威了一番,聽那話裡的意思,好像是知道了是滿叔做的手腳。”
小風笑道:“他知道什麼?他也只是猜測罷了,若真有證據,早就鬧上門來了。”又道:“明日我去看看有什麼好的香料,你陪我看看,總比我一個人拿主意強。”竇良箴應了。
小風的鋪子是小本小利,她如今在盛昌商會名下的一個香料行進貨,對方多少錢進,就多少錢出給小風,一分錢不掙,看的全是杜滿的面子,小風自然十分感激杜滿。
因爲剛開始起步,小風也沒打算賣多麼名貴的香料,和竇良箴一商議,決定只賣些沉香,檀香,麝香,零陵香之類的尋常香料。
香料行的王掌櫃也會做人,等帳算清楚,小風付了錢,訂了貨,他便拉着杜滿說要請喝酒,小風趕忙道:“怎麼好讓王掌櫃破費,還是我來請客,多謝王掌櫃幫忙。”
又朝破軍使眼色,破軍點點頭,招呼着王掌櫃和杜滿去喝酒,小風還特地要蔣四也跟着去了,他以後就是香料鋪子的掌櫃,跟着王掌櫃這樣的精明人也能學不少東西。
小風則和竇良箴找了個茶館歇腳,商量着什麼時候去看鋪子的格局,也好佈置佈置,看看如何擺放櫃檯,兩個人說的投入,沒有注意到樓上的阿圖盯着竇良箴,色眯眯的眼神露出了垂涎的表情。
被人長時間的盯着,竇良箴也有所察覺,環顧四周,便看到了神情猥瑣的阿圖。
竇良箴並不認得阿圖,只覺得這個人的眼神十分令人噁心,她拉着小風道:“咱們還是回去再商議吧。”
小風挺意外,順着竇良箴的目光一下子看到了阿圖,她本來就對阿圖沒什麼好印象,如今見他居然敢覬覦竇良箴,不由得心頭火起,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把阿圖狠狠地打一頓。
倒是竇良箴怕鬧出什麼事來,硬拉着小風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小風告訴竇良箴,那個人便是阿圖,竇良箴有些驚訝:“其貌不揚,居然還有如此本事?”
小風冷笑:“不過是些暗算人的本事罷了。他居然敢如此無禮,我一定饒不了他。”
竇良箴道:“他也只是看看罷了,並沒有怎麼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如今寄住在滿叔那兒,還是別給滿叔惹麻煩了。”
可小風還是很不高興,她回去後吩咐蔣大蔣二別的事情都不用做,一心一意保護竇良箴,若是遇到行爲放肆的人,上去就打。一點也不用和他客氣。
竇良箴也勸不住,只得由着蔣大蔣二寸步不離的跟着自己。
還真讓小風給說中了,又過了七八日,竇良箴幾乎把阿圖給忘在腦後了,每天只往鋪子跑。看着如何佈置,如何擺放貨櫃,十分忙碌,晚上回去的路上便遇到了攔路的阿圖。
竇良箴心裡咯噔一下,看阿圖身後跟着四五個侍從,不由暗暗慶幸小風專門讓蔣大蔣二來保護她,若是她只帶着一個丫頭。說不定被人擄走了也沒人看見。
阿圖神情猥瑣,說話也油膩膩的,很讓人不舒服,他滿臉堆着笑道:“原來是竇娘子,高昌這麼大,咱們還能遇到。還真是緣分啊。”
竇良箴淡淡一笑:“有心算計無心,怎麼能稱得上緣分呢?”
阿圖眼中精光更勝——他看中的不光是竇良箴的美貌,還有她身上那股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
阿圖一向自詡閱美無數,什麼樣的都見過,但是絕大多數都是容貌豔麗的出身卑微。氣質出衆的容貌又尋常,出身高貴的脾氣又暴躁,像竇良箴這種容貌秀麗,氣質又如此出衆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幾天他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竇娘子是跟隨杜滿的商隊來到高昌的,不過是想掙錢罷了,自己手指縫裡稍微漏一點,就夠讓他們受用不盡的了,遂纔敢得意洋洋的出現在竇良箴面前。
阿圖上下打量着的眼神越發放肆,竇良箴忍住心中的噁心,客客氣氣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擾了,各自別過吧。”
阿圖怎麼可能輕易放美人離開,示意人去攔,可蔣大蔣二也不是吃素的,一個立刻拔了刀虎視眈眈的看着阿圖,一個護着竇良箴往前走,阿圖只得眼睜睜看着竇良箴離開。
到會館之前,竇良箴特意囑咐蔣大蔣二別把今天的事告訴小風,蔣大蔣二一時沒吭聲,蔣大道:“師父教導過,不管什麼事都不能瞞着主子。”
竇良箴解釋道:“並不是故意瞞着她,她現在爲了鋪子開張的事忙的團團轉,若是把這事告訴她,她又要擔心,又要生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後我儘量不出門,也就不怕了。”
蔣大蔣二還是搖頭不答應,竇良箴拗不過,只得道:“算了,你們要說就說吧。”
當天蔣大蔣二便把這事告訴了小風,小風氣的半死,她本來正張羅着去官府辦文書的事情呢,一聽這話,便交給了譚誠和裴先生,她憋着勁要好好治一治阿圖。
再過兩日便是金池公主大宴賓客,慶賀女兒被封爲郡主的大日子,又是玉霞郡主的生辰,幾乎整個高昌的貴族圈都會到場祝賀,小風這幾日忙得團團轉,也是聽杜澤閒聊時提起纔想起還有這麼一宗事的,她眼珠一轉,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點子,絕對讓那個阿圖名聲掃地,再不敢出來見人!
小風先是吩咐蔣三和蔣五去打聽阿圖的住址,然後帶着兩個人守株待兔,趁着天黑假裝土匪把阿圖給綁了。
阿圖身邊總是有七八個侍衛保護,可那些侍衛的功夫在小風眼裡也就不過如此,不過四五招就擺平了,阿圖是怎麼也想不到,居然還有人敢在他家門口把他給綁了,是又踢又打,卻怎麼也掙扎不動。
小風叫蔣三把他的嘴堵上,眼睛也用黑布蒙上,渾身五花大綁,裝在麻袋裡。隨便找了個邸舍,開了一間房間把阿圖扔在那兒,又讓蔣五和蔣三輪流盯着,也不許給吃飯。也不許給喝水,也不許他睡覺,反正吃喝拉撒睡一律不允許。
就這麼樣,阿圖又困又餓又渴,隔半個時辰他就要動一動以示沒睡着,不然就要捱打,其實這些都好說,關鍵是不許出恭這一條,他掙扎半天都沒人搭理,只得排泄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弄得又臭又髒。
小風再來提人的時候,進門的時候差點沒被那味給薰暈了,對蔣三道:“你們怎麼能受得住,這也太臭了。”
蔣三咧嘴一笑:“屬下們輪流出門透透氣,倒也不怕。”
小風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又讓蔣三蔣五提了涼水來把他渾身上下衝了好幾遍,這才覺得好些,她道:“今天可是玉霞郡主的好日子,幾乎整個高昌的貴女貴夫人們都到公主府去道賀了,咱們也湊熱鬧去。”
她早就僱好了馬車,把阿圖扒光了衣裳,用麻袋一裹丟在車上。去了公主府。
這兩日小風別的事沒幹,化裝成侍女偷溜進了公主府探路,反正公主府的侍女也多,縱然見到了不認識的,誰也沒有疑心,小風便摸清楚了路。還打聽到宴席擺在公主府的花廳。
如今,她將馬車駕到公主府的後門,蔣大正等着呢,他推着一輛車,車上都是裝滿了香料的麻袋。把阿圖敲暈了藏在裡頭,誰也想不到這一車的麻袋裡會藏着一個人。
小風本來就穿着公主府侍女的衣裳,此時敲門,只說是帶人來送香料的,後門守門的兩個婆子忙着嘮嗑,見小風一身公主府侍女的統一服裝,又打開一個麻袋,看裡面果然裝的是香料,便揮揮手示意小風進去了,壓根沒意識到小風是在撒謊。
到了僻靜地方,小風便把推車藏在了花叢裡,讓蔣大扛着阿圖丟進了花廳,如今花廳裝點一新,因爲客人還沒到,丫頭婆子都跟着金池公主和郡主去迎接客人,守在四周的不過是幾個幹粗活的下人,蔣大也靈巧,扛着一個大麻袋進去愣是沒被人發現。
小風讓蔣大先和守在外頭的蔣三蔣五回去,自己躲在花廳的角落裡等着看笑話。
小風一探頭就能看到花廳正中央放着的麻袋,想想就覺得可樂,剛纔她讓蔣大把麻袋給解開了,倘若阿圖醒了,一定會自己掙扎着爬出來,到時候赤身*的阿圖站在公主府即將宴客的花廳,若是正好碰到公主或者什麼客人,不知道多有意思。
小風正捂着嘴偷笑,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居然是個年輕郎君,他好奇的看着小風,小風卻看他看得愣住了。
說起來,小風見過的美男子也有不少,從趙司決到赫連卓,從譚誠到李成璧,或是斯文俊秀,或是英俊挺拔,或是溫文爾雅,或是玉樹臨風,就連年過四十的裴敘也是姿容翩翩,中年美大叔一枚,可小風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卻還是被他的容貌給吸引住了。
面如冠玉,脣紅齒白,姿容既好,皎皎若玉樹,肅肅如松風,爽朗清舉,龍章鳳姿,渾然天成,小風呆呆的看着他,只覺得心一下子被什麼擊中了似的,讓她腦筋也不轉了,話也不會說了,連眼睛都不敢眨了。
那人許是見慣了別人被他美色所迷的呆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小風被笑聲所驚,這纔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居然看人看得如此入迷,真是丟人,紅着臉咳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假裝成了公主府的侍女,趕忙跪下行禮。
那人看了小風半天,這纔來了一句:“你在笑什麼?”
小風在心中驚呼,金玉相擊,其聲如鏘,連聲音都這麼好聽!
可她卻不敢遲疑一下,迅速道:“奴婢是想到了好笑的事,這才笑起來。”
那人半信半疑的點點頭,順着小風剛纔的目光看上了花廳的那個麻袋,好奇道:“那個是什麼?”
也不怪他問,那個麻袋和花廳周圍錦繡圍繞的奢華實在是不匹配。
小風見他好像要上前看個究竟,趕忙起身攔住,道:“這是公主預備給諸位貴客的驚喜,特地吩咐了,誰也不許動的。”
那人看着小風,雖然沒說話,可小風卻覺得自己褻瀆了人家似的,訕訕的縮回了手,頭一回覺得自慚形穢起來,可心裡又覺得憋氣,不就是一個美男子麼?誰沒見過似的。
正在這時,只聽得一陣喧闐熱鬧,一大羣珠圍翠繞的貴人們朝花廳走來,她趕忙道:“郎君快瞧,公主來了,很快就能知道驚喜是什麼了。”
趁着那美男子分神的功夫,她一溜煙跑了,一路上還暗罵這美男子害得她不能看熱鬧。
阿圖被敲暈後渾渾噩噩的,忽然被一陣笑鬧聲吵醒,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發現手腳能活動了,嘴巴也沒被堵住,眼睛也沒有被蒙着,不由大喜,拼命掙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