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雖未坐船,但卻是沿着渭水而行,渭水兩岸,青山連綿起伏,渭水則在眼前滔滔東去,風光甚美,再加上渭水自古以來便是文人墨客流連所在,兩岸題刻數不勝數,山村野話,神仙傳說,還有那文人佳話層出不窮,齊子平和楊倩兒連番引經據典,解說的精彩紛呈,這一路上也是頗不寂寞,趙石今生前世還從未曾有過這等悠閒的時光,聽他們說的多了,也覺江山竟是秀美,心胸不禁一闊。
過了乾州,便入京兆,此時大秦雖是外敵多有,但境內卻已經承平二百餘年,京兆之繁華也是天下少有的所在,隨着人煙漸漸稠密,雖是少了幾分風光之美,但田間梢頭,人來人往,時不時在林間掩映之地還能得見數間茅屋酒肆,卻也別有一番景緻在的。
越是往前走,則人煙村鎮也越來越多,數裡便能看見幾間酒肆驛館的,真可謂十里之邑,無處不有酒肆,他們這一行人也不着急回京,走走停停,飲着酒肆驛館的濁酒,配上幾味小菜,再聽齊子平和崔先生以及楊倩兒吟上幾句已聞清比聖,複道濁如賢.秋的詩句,一天下來,都是覺得此行實在不虛。
一行人經咸陽舊址,渡渭水,這一日來到了灞橋。灞橋因橫跨灞水之上而得名,說到成安恐怕便沒有人不會想到灞橋的。此地距長安不過十餘里,灞水滔滔從橋下流淌而過,兩岸楊柳依依隨風盪漾,雖只是簡簡單單一橋一亭,別無他物,但這裡地景緻也不比他處差了。
由於自唐時折柳送行之風日盛,這灞橋也便成了送行之所。不論親朋故舊將要遠行他去,都會送到此處。折上一枝楊柳,以示珍重之意的,說起這裡面地故事,恐怕說上個幾天幾夜也說不完的了。
不過灞橋雖然有偌大的名氣,但此處卻是典型是因人而著名的所在了,正所謂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此處的故事也便以悲離居多了。
過了灞橋。再走上些時,長安那雄渾博大的身影漸漸清晰了起來。趙石望着長安那高大斑駁的城牆。眼神有了那麼幾許專注和癡迷,這裡便是長安了。所有後世國人心目中地聖地……
李玄瑾見了他的模樣,心中卻是一笑,他見慣了那些頭一次來到大秦京師地外官們的神態,對於趙石的表現也不以爲意的,但他哪裡知道趙石的心理,他是以一種朝聖者的心態來看待這座在後世人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痕跡地古都的。
這已經不是什麼人,什麼經歷能夠阻擋得了地情緒了,相信無論任何一個來自後世的漢人在這座古都面前都會產生一種時空錯位地感覺,就像如今地趙石一樣,離城池越近,則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這個時候地趙石不再是那個冷血無情,堅韌狡詐的特種戰士,他只是一個漢人,一個普普通通的漢人,無論是在心靈上還是在感覺上,都已經被眼前這座雄渾古樸的古代大城所佔據。
直到李玄瑾特意高聲道:“王虎,你先帶所有人回府,我要進宮先去見過父皇……來已經快到了城門處的。
趙石轉身直視李玄瑾道:“殿下,可否讓我到城牆之上一觀?”
李玄瑾聽了一愣,旁邊的人也都面面相覷,都城重地,四處皆有軍兵把守,這城牆更是重中之重,皆選貴戚善射矯健者日夜巡守,就算以李玄瑾景王之尊,這個要求怕也不好辦到的。
笑容不禁一僵,一路上這個少年都還安份,到了長安李玄瑾的心才放了下來,所謂良臣擇主,李玄瑾還擔心趙石在路上給他出些什麼難題,趙石在鞏義縣不按規矩辦事的心性他都看在眼裡的,如今剛放了點心,趙石就來了這麼一齣兒,他這一路上也沒少想着回到長安之後該怎麼籠絡趙石之心的,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自己都辦不到的話,這以後
趙石一看也便明白了,心裡不免有些遺憾之感,但他心性堅韌,也只是搖了搖頭,便即道:“讓殿下爲難了……趙石一時性起罷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走,咱們入城?”
正說話間,城門處卻是馳出一騎,馬上一個漢子穿着羽林軍服,隔着老遠便即翻身下馬,高聲道:“下官金遠城門令,羽林衛仁勇校尉楊勝恭迎景王殿下回京。”
說來也是湊巧,這人是楊氏一族遠支,景王出京之時正是楊感特意安排其駐守東右城門,以便李玄瑾悄悄出京
想回來的時候也碰上他當值,此人正在城牆之上巡視見了李玄瑾一行人緩緩而來,這人也是眼尖,遠遠便認出了他們,心中可是歡喜,羽林衛士說起來好聽,但常年駐守京師,升遷起來困難無比,一個便憑的是資歷,還有就是看背景,最後纔要看本事的,沒個機緣巧合,有的一輩子都只是個羽林小卒罷了,能兩次見到景王,還能說上話兒,這不是機緣是什麼?只要景王殿下心裡記得有自己這麼個人,在旁人面前稍微一提,那可要勝過其他人的千言萬語了,心中怎能不歡喜備至?
小跑着下了城牆,騎馬便出來了。
李玄瑾正自爲難,突然間遇到這麼個人,心中也是嘆了聲巧,帶馬走近了幾步,笑道:“起來吧,你到是眼神兒好使,這麼遠便看見了。怎麼?今天是你值守金遠門?”
楊勝乾淨利落的跳起身來,黑紅地臉膛上滿是歡喜之色。絲毫沒有半點的掩飾,笑着道:“殿下,這說起來可是巧了,今天本來不是下官當值地,不過那個小子鬧肚子,所以便換了班值,沒成想卻能迎見殿下。說起來到是讓下官撿了個大大的便宜,事後還不得後悔死那小子?”
這人也算了得。知道這些龍子鳳孫們見過的磕頭蟲兒多了去了,自己若是唯唯諾諾的,沒準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過去了的,這可是難得機會,若是放過了他哪裡甘心,所以說起話來便也帶了些放肆。還透着一股親熱勁兒,果然逗得李玄瑾哈哈一笑。
“本王想求你件事兒。不知你可有這個擔待?”李玄瑾話鋒一轉道。
楊勝心下狂喜,“殿下請說。只要下官辦得到的。一定爲王爺辦的妥妥當當地。”
“本王要帶人上城牆一觀我京師勝景,不知道……”
楊勝心裡一驚。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城牆處,又看了看周圍來去地人流,訥訥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眼前的雖說是個王爺,但若是答應下來,這事一旦讓別人舉發上去,自己這個仁勇校尉也不用當的了,吃牢獄之苦都有可能的。
這時楊倩兒卻插了進來,瑩白的小臉兒上透着些個狡黠,剛纔聽了趙石地提議,她便也心癢難搔了起來,說起來她在京師住了這些年,也從沒有過想上長安城牆上走一遭的念頭,不過這個心思一旦被人挑了起來,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下了馬兒,笑着對自己地族兄施了一禮,語聲清脆道:“三哥,好些日子不見了,四叔伯可還安好?”
楊勝不敢怠慢,雖說對方叫了他一聲三哥,又是個女子,但他可是不敢以兄長自居的,趕緊還了一禮,楊倩兒把他拉到一邊兒,嘀嘀咕咕了半天,還伸出纖細地三根手指比劃了幾下,只見這位城門令臉色變幻,最終是一咬牙,狠狠點了點頭,迴轉過身來道:“殿下,下官值守所在,不敢有半點輕忽地,但殿下不是旁人,下官就喝出這官兒不當,便帶殿下上城牆一觀,但人可不能太多,只能去三個人,殿下您看……
趙石見了心中一笑,這個小女子還有些本事,不過看起來多半是拿自己爺爺或是家世壓了上去,對方想不答應也不容易的。
李玄瑾,楊倩兒,還有趙石跟着楊勝上得城牆,一眼望去,整個長安盡收眼底,一下便把趙石所有地心神都吸引了過去。
只見長安城內房屋林立,道路縱橫,仿若棋盤,正北方向便是皇宮所在,樓臺殿閣,鬥角飛檐,丘山迭起,亭臺掩映,柳綠飄飛,湖澤片片,望之仿若仙境一般。
其他各處人流如蟻,或聚或散,熱鬧繁華中卻透着一股清新質樸之感。
“那裡便是皇城,皇城以南是宮城,外郭,設六門,之外正面有三十六坊,東西兩側七十八坊,各以二坊作東西市,那裡也最是熱鬧繁華,實則有一百一十坊,和唐時差不多,來日方長,到時讓王虎他們幾個帶你到處走走,在這裡便是怎麼說也道不盡這長安中的好處的,對了,相中了哪處的房子就來跟本王說,之前先住在我府內,有什麼需要只管跟管事的說……
楊勝悚然而驚,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之前李玄瑾帶他上來時便覺得有些驚異的,這人只是穿着一身禁軍旅帥的軍服,年紀也不算大,還以爲只是護送殿下進京的禁軍罷了,他也不敢多問什麼,聽了這番話,心中更是震驚,心中暗道,此人年紀如此的小法兒,還是個少年來的,怎會得景王如此看重?
少年的表現則又讓他吃了一驚,只是微微頷首,眼睛在城中各處掃來掃去,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表現,只是說了一句,“殿下費心了。
不再言語。
又偷偷瞄了一眼興致勃勃的楊倩兒,也是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絲毫沒有什麼驚異,心中不由暗暗猜測這少年到底是個什麼身份,竟然這般的做派……
不提楊勝心裡這些心思,城牆之上終究是引人注目了些。也不用楊勝催促,不過片刻。衆人在城牆上走了一圈便下了城牆,讓楊勝心裡着實鬆了一口氣。
下了城牆,趙石心願已足,此時的長安雖然已經不是盛唐之時那座古都,建立不過二百多年,但已經足以讓他這個來自後世之人感到名不虛傳了,那種深厚地歷史底蘊所帶來的凝重和衝擊足以讓任何一個現代人失魂落魄。魂不守舍了,甚至在那一剎那。趙石心裡有一種使命感油然而生,留在了他地靈魂深處。
不過他畢竟心志堅凝,下了城牆便即恢復了常態,衆人這才上馬繼續前行,經過皇宮所在的時候李玄瑾吩咐了幾句便即帶上幾個人進宮而去,其餘人等幾許向前。經含光門,朱雀門。安上門轉而向北,繞過綿延不絕的宮牆。進入皇親貴戚聚集居住的坊間。又行了半個時辰,幾個人分出來護着楊倩兒回相府。其餘人等則在王虎的帶領之下來到了景王府門前。
“這裡唐時是十六王宅所在,不過我大秦沒有那麼多的王爺,只好改稱七王居了,整個坊的名字還叫入苑坊地,不過大秦歷代先皇都開明的緊,只要王爺們不惹是生非,住處也由得自己來選,所以這裡周圍卻只有兩家王爺在地,其餘大多都住在東市周圍,前面就是景王府了,王爺已經吩咐了,讓趙大人居住在閒寧居……人現在換成了王虎,此人除了脾氣有些暴躁之外,說起話來到也條理清晰,不過說到這裡,臉上則露出了豔羨之色,
“那裡可是王爺閒來休憩的所在,而且……是在後宅,王爺對趙大人的器重可讓王虎羨慕的緊啊。
還有老杜他們這些人……杜山虎這兩個彪形大漢卻是切磋出了交情,叫起老杜來也順口的很,帶着一股親熱勁,“王爺也吩咐了地,他們和我們這些王府護衛住在一起,叫趙大人不必擔心……
說話間已經來到正門處,正門處兩個大石獅子蹲踞兩旁,硃紅色的大門顯得過分高大了些,配着那高大地院牆,到真是給人一種站在這裡便顯得自己很是渺小的感覺,也就是很有壓迫感了,大門地上方橫匾之上用燙金地大字寫着景王府,趙石也不知這字寫的是好是壞,只是覺得跟前世那些高官地小洋樓比起來可是威風煞氣的多了。
門前面已經站了很多人在,顯是已經得了消息的,這一百多人的隊伍來到這裡想不顯眼都不行,隔着老遠那些人就已經迎了上來,王虎甩蹬下馬,大步便走了過去,笑着大聲道:“王管家,董管家多日不見,看這樣子可……您見禮了。”說完就已經單膝跪了下去。
他眼前那個高大的老者卻一把將他拽了起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隔着老遠就能聽見的,“小兔崽子別給我老人家來這套,聽說你在外面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兒?丟人都丟到鳳翔府去了?”
一句話便已經說的王虎滿臉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在人羣中找到那個提前回來報信的傢伙,惡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這才陪笑道:“小子在外面是給王府丟人了,不過正主兒也給王爺帶回來了,要不哪天讓子義跟他試試?給咱王府掙回點臉面來?”
那老人啪的拍了他腦袋一下,“小兔崽子還敢跟我老人家玩心眼子,你都不成,子義說了大天去也不比你高到哪裡去,上去還不是白給?走,給我引見引見那位少年英雄。”
這一羣人說說笑笑來到趙石等人面前,旁的人看樣子都是以這老者馬首是瞻的了,他不開口,旁邊的人也都不敢開口說話的,老者來到趙石的面前,旁邊的王虎趕緊介紹道:“這位就是王爺的貴客了.
接着又跟趙石說道:“這位是王爺的孃家人,從小看着王爺長大的,我們府裡的人都管他老人家叫李老。”
(二百多年,十五代應該是有可能的吧,既然有可能,就不要跟咱較真了,畢竟現在說起來這樣的大家族好像已經快絕跡了,很多看似沒有可能的說法在以前說不準就是個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