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草原大漢在晉國公府喝的大醉,索性,趙石便留他們一晚,畢竟,琴其海和達達兒真一定有很多話要問他們。
趙幽燕身有軍務,所以要回去理藩院,辭去之前,終於忍不住試探道:“大帥,河東各部枕戈待旦久矣,連種懷玉那廝都有些按捺不住了,今年是不是……”
趙石則答非所問的道:“張佩官是不是已經到任了?”
趙幽燕搖了搖頭,“末將走的時候,還未等到張將軍來到河東的消息,可能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吧?””“
趙石點了點頭,“你回去之後,給張將軍傳話,讓他約束衆將,勤練兵甲,耐心等待朝廷旨意,河東向乃兵家重地,不可有半點閃失。”
這就是變相的說,今年河東各部可能沒有臨戰的機會,趙幽燕不由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咬了咬牙道:“大帥,金國那邊,蒙古人連年寇邊,金人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如今各處紛亂無比,不如趁機進兵,收復河北……”
趙石皺了皺眉,隨即便問道:“這是誰的意思,是張鈺的,還是種懷玉也這麼想?”
趙幽燕嚇了一跳,趕緊道:“請大帥恕罪,只是末將一家之言,與兩位將軍無涉。”
說起來,兩人還是親戚,按輩分算,趙幽燕比趙石還要高上一輩,但如今在趙石麾下日久,早已將輩分什麼的拋之於九霄雲外了,對着大帥。他是真心敬畏。
趙石想了想,這恐怕不是什麼一家之言。就算張鈺,種懷玉兩人不這麼想。河東許多軍中將領可能也都有這麼點意思。
說起來,自成武二年用兵河東,河東各部除了隨趙石北上草原的騎兵之外,便少有戰事了。
張峰聚率兵加入伐夏戰事,抽調的是河東王覽部和大同守軍一部,其他各部,多數不曾稍動。
也就是說,一大部分河東精銳,至今已經歇了三年。伐夏戰事結束,這些已經養精蓄銳三年的軍中將領,有這樣的心思並不奇怪。
趙石征戰多年,對將領們的心思清楚的很,也非常理解,領兵之人,若只想着坐享太平安樂,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麼。這樣的人也算不得什麼將軍了,領兵上陣,多數要吃敗仗……
但今年很可能發生的戰事,河東這邊動兵的可能不大。如今的河北,可非是以後什麼天子守國門的河北直隸。
從唐時起到現在,那裡很大一部分都是漢家邊地。屯兵之所在,如今河北最富庶的地方。正在大秦叛將李任權的勢力範圍之內。
實際上,就算朝廷有意用河東兵馬進軍河北。趙石也會阻攔下來,在他的謀算當中,這裡很大一部分是留給蒙古人的誘餌。
蒙古人之前的內亂,已經表明了漢人在蒙古人中的地位,趙石其實很想瞧瞧,當蒙古人中間的漢人越來越多,蒙古諸部墮落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當然,這樣的考量他不會跟任何人提起,阻止河東諸部揮兵河北的理由太多了,不用把這個也加入進去。
再者,當初決定伐夏的時候,他跟杜山虎也有過承諾,其中之一便是將來東邊一旦動兵,河東諸部不會去搶河中軍的功勞。
至於杜猛林有沒有那麼好的胃口,將河北吞下去,趙石也不去多管,不過現在看來,杜山虎勢單力孤,沒有河東,以及河洛的配合,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去碰河北的吧?
其實不論這些,杜山虎用兵向來沉穩有餘,進取稍顯不足,沒有特殊原因,想來最多奪下太行隘口,爲出兵河北做些準備罷了。
“如何用兵,朝廷自有主張,這等軍國重務,種懷玉,張鈺都能進言,其他人,沒資格議論此等軍國大事,像你們這等邊軍將領,說話尤其要慎重,回去之後,自省己身,不要跟其他人等胡說八道,再要讓我聽見這等胡言亂語,免了你的官,讓你回京守城門去。”
趙幽燕呲了呲牙,不敢再說什麼,徑自告辭,出了晉國公府,回理藩院值守去了。
大年初四,晉國公府依舊熱鬧,到了初五,雖然沒什麼人再上門,但雪花一樣的請柬飛入晉國公府中。
其中大部分都是邀約晉國公府女眷赴宴,宮中的,長安各個王府,郡王府,國公府,朝中重臣府邸,可見,晉國公府在京師中的地位又漲了一截,皇室的邀約多了起來,這也證明晉國公府主人的爵銜到了……
這些府邸邀請晉國公趙石到府赴宴有些不妥,便轉向了晉國公府的女眷,但要說其情有多殷切,也是扯淡,多數都出於同爲長安顯爵的禮儀罷了。
皇室們有着自己的矜持和驕傲,雖然這些府邸的主人大多沒有多少實權,但皇家的臉面卻不能不要,所以一直以來,這些京師皇室,對臣下的態度都是不遠不近,晉國公府也不會有什麼例外。
當然,這裡面也有怕皇帝陛下猜忌的原因在裡面,反過來說,臣下們也不願跟這些王府,郡王府之類的府邸交從往來,臣子們更怕皇帝陛下猜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當然,能夠有資格,也有那個願望邀請晉國公趙石赴宴的人也不是沒有,像皇長子李瓊就是其中一個。
其實,這位皇子殿下的處境一直很尷尬,成武皇帝登基前後,鬧的亂子實在不小,他那時只能躲在太子府裡,膽戰心驚。
等到成武皇帝登基,那一場變亂讓成武皇帝的皇位,終究不那麼安穩,所以,本來應該趁機讓皇子出宮,封爵立府的事情也耽擱了下來。
這幾年,朝臣們又接連上書,請求立下太子。
皇帝陛下本就有些猶豫,加上結二連三的戰事,皇帝陛下索性在成武三年的時候,將原來他居住的太子府,賜給了自己的長子,又派了一些飽學之人教導,稍稍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態度。
但也就只此而已了,又是兩年過去,皇長子李瓊既不敢肆意結交朝臣,也不敢向父皇懇請到六部任職歷練,唯恐父皇惱怒之下,起了另立他人爲儲的心思,所以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原來的太子府中,熬着日子。
其實,和他父親當年的情形差不多,皇位上的人都是年富力強,沒多少早早立下太子的意思,而他父皇比他強的地方在於,當年景興皇帝登基前後,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所以雖然沒有立即登上儲位,卻能在六部中流轉,增廣見聞,結交朝臣,爲登上儲位做些準備。
不像他,他還有着幾個皇弟,真要惡了父皇,儲君之位很可能會旁落,因爲大秦向來沒有立長一說,從儲位的爭奪,到登上皇位,一路上必須披荊斬棘,才能最終登上那個天下矚目的位置。
而現在,終於雲開霧散,父皇要立下儲位了,這個消息不是從旁人嘴裡聽說的,而是在乾元殿中,父皇親口告知於他,讓他好自爲之,並隨即命他與中書衆臣商議,接見草原來使之事。
其實,自從大將軍回京,獻俘之禮後,入宮覲見皇帝陛下,傾談半日,他這裡便已經得到了一些含糊的消息,皇帝陛下可能要立儲了。
顯然,大將軍趙石在乾元殿中,有了進言,或者是父皇垂詢,大將軍趙石只是並未反對,誰知道呢,這些宮中隱秘之事,從來不會真真切切,只要知道結果就成。
而在乾元殿上,他終於得到了父皇的承諾,一時間真有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感。
一直忍耐到初五,纔派人發出請柬,欲邀大將軍趙石過府宴飲,也算他沒被高興衝昏了頭,而且,還打着想向大將軍討教,關於接見草原來使之事的幌子。
這樣的邀請很難拒絕,如果是景興年間,不用猶豫,和任何除了皇帝陛下以外的皇室結交,都很危險。
但現在,情形變得複雜了許多,將來朝局跟太子殿下可能會息息相關,雖然他還是不願攙和進皇位爭奪之中去,但他現在必須瞧一瞧,這位皇長子李瓊,已經長成什麼模樣了,於是,他便答應了下來。
還是那句老話,屁股決定腦袋,也可以說是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這種說法的另一種解讀。
宴席定在正月初八的晚間,離着還有兩三天。
魏王府也來了請柬,請大將軍趙石過府飲酒敘話,對於這位當年曾是皇位有力的爭奪者,最終一敗塗地,如今年紀已然老邁,教導兒子時還能摔斷胳膊的魏王殿下,情面上也不好退卻,肯定要走上一趟。
姻親柳家,也來了請柬,這個就沒必要再登門了,柳世源不在,府中做主的人就是他幾個兒子,加上他的夫人,去了也純是受罪……
還有張世傑那邊,也來了請柬,他已經邀了李士芳,李師雄等人,顯然,看上去雖然像是大將軍趙石門下的聚飲,但這些都是文人,更像是文人聚會,他去也沒什麼意思。
這麼想來,趙石突然發現,晉國公府好像也應該宴飲一下賓客纔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