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皺着眉頭聽他把話說完,心裡到也不是惱怒,就像是窮人永遠看不到富人賺錢時的辛苦,只會嫉妒富人的奢侈一樣,這些馬匪對他這個指揮使信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了,這人身上草莽氣息濃重到了極點,從骨子裡就透着一股桀驁的味道,讓他說話恭敬些也是難爲他了。
不過李匪怎麼會派了這麼個人過來?讓他微微有些遲疑,他什麼事情都喜歡控制在自己手中,如今多出李匪這麼個變數出來就已經讓他有些不自在,再加上李匪這次派來的人是他最反感的那類人物兒,怎麼看也覺得不很牢靠,這眉頭也就皺了起來。
揮手止住了臉色鐵青,就要上前說話的杜山虎,他心中雖是不喜,但這點容人之量他現在是不缺的,“既然如此,那就等四哥到的時候再詳談吧,你也給我帶個話到四哥那裡,我們之間的事情一定得隱秘,若是外面傳出什麼風言風語的,天大的交情也沒的講。
再有一條,叫四哥約束好手下,這裡若鬧起了匪患,目光所聚,必成衆矢之的,到時候官匪相見,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還有,四哥那裡缺少什麼,儘管開口就是,他這次的情我承下了,以後形勢允許的話,你們販的馬我這裡也能收些,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你是在這裡住上些日子,還是現在趕回去?說實話,我看你還是現在就走合適一些,別叫四哥等的急了,生出什麼變數纔好。”
那漢子聽完他的話,臉上先是一喜,他們這些當馬匪的。自然對官軍沒什麼好感,當李匪說是要跟京師的大人物合作的時候,有不少人跳出來反對的,他們這些人少有人會相信官府之人能有信義可言地,就像是官兵往往也不相信他們這些馬匪能信守承諾一般,不過李匪在這些馬匪當中威望實在不小,也明白若想在西北過的滋潤些,不整日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便得在西夏和大秦兩邊選上一邊靠着,他是正經的秦人,又和西夏人廝殺過,自然而然的對大秦親近些,在聽說京師這邊有大人物想要買馬之後,立即便力排衆議,親身趕了過來,沒成想卻是搭上了趙石這條線。
趙石這幾句話一出口。已經等於變相承諾了一些事情,雖是語含警告,但這生意也算是做成了,也不枉了了他們半數人馬來這千里之外的長安走上一遭的。
“大人果然是個痛快人,好。這話某家一定爲大人帶到,大人放心,我們兄弟向來說話算話,絕不會給大人添什麼麻煩就是了……。”
……
讓程順代爲送走了傳信之人。屋子裡只剩下了趙石和杜山虎兩人,杜山虎憋了半天,這時開了口,臉色上也不怎好看,“大人,李老四那人我是見過的,是條響噹噹地漢子,但這人現在是馬匪。而我們是官軍,若是在邊鎮上也就罷了,哪個將軍沒認識些雜七雜八的人物,事情就辦不好,但我們這裡是長安,你招來這許多的馬匪,若是讓人知道了一丁半點的風聲,他們再幹出點什麼事情來。咱們可就……”
沒等他說完。趙石已經笑了起來,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你不用擔心,他們說什麼也得三月上才能到這裡,你是不知道,長安如今已經是是非之地,開春的時候不定就會出大亂子的,這些馬匪到時說不準就能派上大用場,如今我只嫌咱們人數太少,到時怕不夠用的,他們一來,也算是頂點用處。
嘿,亂子一起,就算有些什麼出格地事情,也是亂兵所爲,和咱們沾不着半點邊兒的……。”
說到這裡,語氣中也帶出了些許的熱切,和他平日深沉性子極不相合,“我也不瞞你,這次是咱們一飛沖天的機會,風險也是不小,容不得咱們有半點的閃失,成了富貴唾手可得,敗了,就是粉身碎骨,你說這樣地大事在前,我能不把所有能用的人都用起來?
趙布宗那裡不用去問,這心思只有比咱們更切的份兒,張峰聚到是也能信得過,但到時出不出力就不好說了,我呢,這裡只信得過你們這些鞏義縣帶來的老人兒,事起之時,就算是景王地命令咱們也得斟酌着來……你可有膽量跟我搏上一搏?若是沒這個心思,現在我這裡就有差事給你,你帶些人進京,就呆在我府邸裡,等到事情有變,立即帶着所有人的家眷出京……。”
“旅帥你不用說了,當初既然跟了旅帥,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咱也不是蛇鼠兩端之徒……不過,京裡真的能發生什麼大事?”他這裡的雄心壯志絕不比旁的人差了,此時沒有什麼害怕之類的情緒,反而是有些興奮,不過京裡真能發生什麼大事了?難道這位大人想要帶兵進京,擁立景王不成?
“沒事最好,景王殿下登位已成定局,就怕有些人心裡不甘心,鬧出些亂子來,到時太子被廢,朝野震動,也得咱們進京才行……嗯,這些事情你不用管,鋒字營還缺一名猛將統帶,你呢,要率領中軍,分不得身,你看噠懶如何?”
跟了趙石這麼久,杜山虎已經極信任趙石的眼光,也便不再多想,只是噠懶統領鋒字營……於是便道:“噠懶是女真人,恐怕不合適吧?”他到沒說旁地什麼,噠懶塊頭比他還大,乍一看上去還以爲是頭狗熊來的,這勇力也就不用質疑了的。
趙石笑了笑,摸着下巴上剛長出來的絨毛道:“只是暫時的,到時若有攻堅之事。讓他上去也能振奮軍心,平日裡嘛,這個鋒字營還是我來管着,我現在讓噠懶就跟着你,你沒事提點着他些,這人心思簡單,衝鋒陷陣不錯,但帶兵上還差的遠。連個漢話都說不好,還提什麼別地?”
聽他這麼一說,杜山虎也笑了,兩人又閒談了兩句,也就分頭去了。
十天的休整一過,整個軍營又緊張了起來,白天地訓練依舊不變,趙石也不知這個時代地軍伍平時是怎麼演練的。他只認準了一條,體力,體力,還是體力,將上下官兵操練是死去活來。
到了晚上。則新加了一項格鬥演練,他地親兵如今都已經是行家裡手,不用他怎麼費心,還是像在鞏義縣那般。先從基礎教起,熟悉人體構造,然後便是徒手格鬥,各人小規模的配合作戰等等。
在這上面,衆軍到是興趣大增,在熟悉了這些東西之後,便是熟悉實戰,一時間傷兵數量大增。但各人卻是熱情不減,男人總是崇尚暴力,任這些官兵出身都是不錯,也免不了這個通病,學到了這些來自後世,可以說是千錘百煉的搏擊技巧,往往是三招兩式之下就能將一個人制服倒地,這個可不是說誰地力氣大。誰就真的能佔到便宜。而更多是要看各人對技巧掌握的熟悉程度,已經反映是否靈敏等等。有時往往能做到以弱勝強,這些官兵哪裡還能按捺住性子,往往到了空閒時間,便要兩兩對練上一番。
不過說起來,最大的好處就是訓練之中,這些官兵的怨言少了許多,不管什麼樣的技巧,最主要的卻要看你身體是否強壯,耐力是否持久,這個道理既然懂了,再加上之前施行的那些獎懲競爭手段,這些官兵地勁頭兒可就不是先前可以相比的了,就是張峰聚等帶兵官,最後也是忍不住手癢,常常下場比試一番,若是用到木刀等器具,真還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不過一旦空手,在這些官兵學到的技巧越來越多之下,他們這些武進士也時不時的會弄個灰頭土臉,勝了地自然是歡呼雀躍,接着埋頭苦練,而敗了的,也下了狠心要超過旁人,一時間可以說西山軍營是尚武成風,到了晚上都是乒乒乓乓之聲不絕於耳。
鋒字營的軍士本就是挑選出來這裡最強壯的軍士,在學到這些格鬥之術後,更是顯示出了這些人地潛力,可以說在左衛軍中獨佔鰲頭,便是一些趙石的親軍也不是其中一些佼佼者的對手了,當然了,像噠懶,杜山虎這樣身體本錢擺在那裡的人物更是突出,除了趙石外,還真沒有幾個是他們的對手。
一個半月的時間匆匆即過,中間又下了兩場大雪,爲西山大營添了些顏色,這時已經到了二月底上面,立春早過,雨水如期而至,天氣乍暖還寒,最是容易產生疫病之類,趙石已經叫人備好了生薑等物,營地中的衛生更是重中之重,就算如此,還是病倒了數十人,幸好軍中的大夫診治之後,都沒了什麼大礙。
此時這些羽林左衛地官兵經過半年的訓練,和年前相比都已經是脫胎換骨,身體更加的健壯結實,一個個臉上都帶了風霜之色,一舉一動都能看出一股軍人特有的氣勢和做派,到了這個時候,趙石才稍稍滿意,心裡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些時日他是每天早起晚睡,日常操演也從不缺席,更是時常隨軍野外拉練,將自己的親兵也約束的緊之又緊,從不予他們些許特權,只要有了些許閒工夫,就抱着陳先生那裡得來的兵書看看,其中的一些道理和前世地從軍時所見所聞一一驗證,所得也是不淺。
只說他這番做派,就是從書中讀到“夫爲將之道,軍井來汲,將不言渴,軍食未熟,將不言飢,軍火未燃,將不言寒,軍幕未施,將不言困,夏不操扇,雨不張蓋,與衆同也。”這些話,纔會做地如此一絲不苟。
這樣一來,這些軍兵心裡雖還是覺得這位大人治軍過於嚴苛了些,不過同時卻也覺得苦頭大家一般吃着,也不見這位大人扔下衆人回家看看,訓練之時也總能看見這位大人的身影,還真就找不出這位大人什麼毛病來,有些人更是感覺訓練雖是苦地可以,但吃喝不愁,更沒有從前一些人仗着家世欺負人,諸事皆不用自己操心,就說這雨水節氣吧,草藥更是備的足足的,從這般那般的小事上就可以想見,滿京師尋摸一下,估計就連禁軍鎮軍都加起來,也找不出一個這樣的將軍來了。
如此日積月累下來,趙石在左衛中的聲望已經不知不覺間變得牢不可破,雖然離私軍的地步差的還遠,但這樣的效果趙石看在眼裡,聽在耳朵旁邊,也知這書真是不可不讀的,這兵書戰策看得也越發的勤了起來。
到了三月初三,李匪那邊的人如期到來,來到西山軍營的還是先前傳信的那個漢子,不過這次進了軍營,看到營中戒備森嚴的情形,態度到也恭敬了許多。
“衆家兄弟已經到了,匪老大說了,之後的行止就由大人您來吩咐了,還有,那邊的人我們也已經傳話過去,他們開出了二十萬兩的價錢,但匪老大重情義,既然已經答應了大人這裡,就不會反水壞事,按照大人的話,那邊先應承着,之後就等大人一句話了。”
“好,帶我去四哥那裡先看看再說……”左衛如今已經將將堪用,趙石這裡也放心了許多,就算來上些馬匪,他也不懼的了,李匪那裡的情形卻不託底,得親自去看看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