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走?”並馬而行之中,草原少女終於忍不住,轉頭突然問了一句出來,眸光中的意思複雜的讓人看不懂。
“嗯。”趙石隨口應了一句,此時年關已過,這裡天氣雖還冷的厲害,但也已經能感覺到春天的腳步了,今年他十六歲,在這裡算得上是成年了,也就是說正式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在汪古部呆了一個冬天,所謂無事一身輕,整日喝酒遊獵之外,也很少想及其他,心情開闊了不少,笑容也比以前多了起來,如今歸期將近,悠閒的日子也就要結束了,想的也就多了起來。
這次回去,有太后作保,就算有些處罰估計也沒什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成親的事情,李家是大族,之前他對李敢當也很不客氣,估計沒給對方留下什麼好印象,這個時代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關總是要過的。
若是對方極力反對,還得費些周折,但他趙石想娶的人,什麼人攔着也不成,這些事情他不熟悉,要找人商量一下,不過得先找個有份量的媒人是正經。
再有就是家裡還有個娃娃親頗讓他頭疼,這門親事退是不可能了,到時候再說吧。
成家立業,前世時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好像也已經水到渠成,讓他頗有些感慨。再有就是今歲大秦可能出征川蜀,他要不要隨軍呢?這個也頗費思量,以前是身不由己,如今隱約間已然有了選擇的權力,要說他現在也是手握兵權的將軍了,但享受權力的時候卻是少之又少,權勢得來不易,不享受又有什麼用處?這在於他來說,卻是個全新的思索了。
大秦伐蜀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他對如今的那個什麼蜀國根本談不上了解。不過總聽人說巴蜀雖然富庶,但積弱已久,想來軍隊談不上精銳的,大秦又已經準備多時,像齊子平這樣的皇帝心腹都已經派了出去,那裡到是撈軍功的好地方。
不過行軍打仗也不是這麼簡單地事情。蒙古鐵騎橫掃天下,攻取無算,南宋弱的是一塌糊塗,但蒙古人卻在襄陽城下頓兵十數年,就是拿矛盾重重,已然日暮西山的南宋沒折,打仗嘛,向來就不是單純的軍事對比在產生作用。
巴蜀山川險峻,這個時代的道路應該更是艱險難行。大秦興兵攻蜀,必然是要速戰速決的,若要是他來做這個守方。就囤重兵於要隘,跟秦軍對峙,再派精銳襲擾秦軍糧道,秦軍一旦深陷敵境,戰事拖延,加上水土不服,損失必大,多數就會不戰而退。
這還只是表面上地危險,還要算上將領的戰局謀劃。臨陣指揮,將士的忍受程度,後勤輜重能否順利供給等等因素,東征之役雖是和強大的金國作戰,但河東之地多爲平原沃野,能戰能退,總有機會尋找金國決戰,而在四面羣山環繞的川中,卻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想來想去。與其跟着旁人再次身臨不測之地。到不如靜觀其變。如今天下紛亂。戰事一起。還怕結束地早了?上戰場有地是機會。這個熱鬧就先不去湊和了。
再有就是朝中局勢。他是領兵將領。朝局之事他不想多去摻和。但是現在看來。朝中卻是有人對他不利。會是誰呢?
李家?應該不會。如今李嚴蓄自顧不暇。李敢當不過是雄武軍指揮使。想爲難他也不會走上書彈劾這條路。畢竟這是兵部地事情。他若是這麼做了。痕跡太重。反而自討沒趣兒。那位老將軍可是個老滑頭。吃力不討好地事情萬萬不會去做地。
兵部?還是御史臺?他自進京之後。得罪地人着實不少。光梳理羽林左衛。在宮門之前鎮壓羽林右衛叛亂。就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不然他這次也不會帶兵跟隨大軍東征地。有人趁機興風作浪也在情理之中。回京到要好好查上一下。面對面地敵人往往容易應付。潛伏在暗處地冷箭纔是要注意地。
他在朝中根基還是太過淺薄。回去之後是不是要經營一下?不然朝堂上沒個幫自己說話地人。總靠着什麼聖眷過日子。早晚得出事。這個時代地軍人和後世地軍人可是大不相同。在政局上是有自己地發言權地。他可不想當什麼岳飛。名氣是有了。但最後地下場還不是個死字?
不過想到這些。卻又茫然而沒有半點頭緒。經營?怎麼個經營法?交結朝臣。又怎麼去結納?
細算起來,他和朝臣照面地機會到是不少,但有交情的卻一個都沒有,到是東征之後,和軍中將領的關係還算不錯,再有就是那位欽差李士芳了,這個翰林待詔大人是皇帝身邊的人物兒,官職雖小,又沒有實權,但位置卻很重要,此人臨去的時候很有些結納的意思。。。。
還有他的那位表哥張世傑,好像應該是要參加科舉,也不知考成了沒有,張世傑性子有些古板頑固的迂腐氣,但怎麼說也是自家人,以後到是可以幫他一把,不定什麼時候就是一個助力。
想起這些,他腦袋便有些大了,遠不如想起戰事來西路明晰,看來回京之後要找人商量一下的,府裡有李博文和陳惜壽,都是那種心思極重地人物兒,到也不愁沒人商量,反正大不了就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爲什麼?草原難道不好嗎?”少女眼中黯淡了一下,卻是轉開了頭去,心中反覆糾結,該死的,琴其海,你的心兒在爲一個男人跳動嗎?他是個漢人,又對你不好,有什麼能打動你的心?
她是心動了,聽說他要離開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確實爲這個男人心動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估計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是初見時對方力舉奔馬的英姿?不是,那個時候她還根本不認識他,只不過覺得這人好大的力氣,比部落裡最勇猛的戰士還要威風罷了。
是他視她地美貌如無物地時候嗎?也不是,那個時候她只是有些惱怒。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本應該是驚豔,接着便想將所有世上所有讚美地言語加在她的身上以博得她的歡心,而他的眼中卻只有淡淡的疏離甚至還有些警惕,簡直不是個男人。
是他侃侃而談,只片刻間便能爲部落除一大害嗎?也不是,那時她只覺得漢人果然狡猾。算不得什麼本事,整日只知道算計別人,草原上的男兒可不會這些陰謀詭計地。
是在風雪之中,救了她,還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的身軀嗎?也不是,她那時只有感激,還有憤怒,他的無禮和他的傲慢一樣讓人印象深刻。
是他忙忙碌碌,使他們能度過那可怕的風雪的時候嗎?也不是她只覺得這個漢人本事好大。在那樣的風雪中活下來已是天神的恩賜,他卻能輕而易舉地帶着她度過那風雪。
是在被惡狼圍困中,他獨力支撐。仿若天神,護得她安然無恙嗎?也不是,她那時只覺得這人好生殘忍,殺起人來好像專門和天神作對的魔鬼般可怖,他的性情更是比草原上地餓狼還要兇狠百倍,便是面對着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也要拼命掙扎,那時候的他實在讓人感覺畏懼多過於欽佩。
那是什麼時候?她也想不明白,反正如今碰上部落裡的年輕人們。總要拿來跟他比上一比,結果卻頗爲令人沮喪。。
正心思潮涌之間,卻聽趙石笑道:“我是個漢人,自然要會漢人的地方,哪有什麼爲什麼?不是捨不得我了吧?”
隨口調笑了一句,卻看對方頗然轉頭,面色古怪,眼神中滿是被人道破心事的羞惱,臉上也浮起了兩朵紅暈。看上去嫵媚異常。
愣了愣神兒,少女的心思好像都已經放在了臉上,他怎會不明白?想想自己前世可沒這麼好的女人緣兒,半輩子過去還是孤身一人,到如今三妻四妾都快滿額了,再想想自從見到這位汪古部的額渾之後發生地一切,心中也自了然,患難之間結下的情誼總讓人割捨不去罷了,這種情誼雖然寶貴。卻最不穩定。也許他離開草原一段時日,這位額渾心裡也就沒了他的影子。
再說。他的腳步註定是不會爲一個女人而停頓的,說他無情也好,其他什麼也罷,女人在他心裡總不會佔據最重要的位置就是了。
停下馬來,也不再看對方神色如何,揮手讓跟隨在他身後的衆人先行,然後笑道:“我們漢人有句話,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感謝這些時日以來汪古部的盛情款待,替我轉告阿剌兒汗,等我重來的時候,希望。。。。。。。汪古部還能雄踞於草原之上,更希望那時我們還是朋友。。。。。。。。。告辭。。。。。。。諸位不用送了,我們知道路。。
“你。。。。。
草原少女驚愕地瞪大眼睛,這本是一次普通的遊獵之行,沒成想趙石卻是說走就走,楞然之間,對方調轉馬頭,揮了揮手,座下戰馬已然撒開四蹄,如箭般奔馳而走。
“額渾,我們。。。。。。。。。我們是不是追他回來?”旁邊的克勒達兒黑也沒料到會是這般情形,急急說道。
望着趙石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少女眼圈已是紅了,喃喃道:“追上又能怎麼樣?他終究不是我們韃靼人啊。。。。
雙腿猛的一夾馬腹,戰馬長嘶,猛的竄了出去,卻不是去追那可恨而又無情的男人,卻是向側後一處山丘奔去。
山丘之上,少女駐馬遠眺依稀還能看見趙石一行數人的影子,這時她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瞬間模糊了她地視線。
喃喃低語了幾句,伸手狠狠擦去淚水,愣愣地看着遠方,半晌過後,卻是撲哧一笑,頓時笑顏如花,“大秦?很遠嗎?偷走了草原女兒的心,便是飛到天邊,也要找到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