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嚴蓄的名字,趙石眼中寒光一閃,他並不是個寬容之人,但慶陽府之事已經是陳年舊事,那個什麼李武已經不知道被髮配到哪裡去了
至於說李家,他這個羽林左衛都指揮使一職幾乎是從李嚴祿手裡奪過來的,李嚴蓄雖然還掛着一個兵部左侍郎的職務,但實際上已經日薄西山,只是他在兵部資格甚老,景帝李玄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藉口或者是還沒顧得上他而已,朝廷上下都知道,這位以前在兵部也算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因爲摻和進了皇位之爭,而且站錯了隊伍,貶斥或者辭官歸老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再加上李金花,對於與李家以往的恩怨,他已經沒了興趣,但要說去拜訪李嚴蓄其人,和對方談笑風生,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他還沒那麼寬宏的度量。
在場的三個人到也都隱約知道他和李家結過怨的,但卻也都覺着就算以前有何不對頭的地方,但既然要娶人家的女兒,拜訪一下人家的長輩也是情理之中。
雖見趙石神色有些不對,但陳常壽還是繼續說道:“大人即爲領兵之人,與兵部相爭過甚沒有什麼好處,便是一時佔得上風,也不過是徒逞一時之快而已,卻讓人更加忌憚,以後掣肘必多,此非長久之計。
以惜身看,大人朝中根基太薄,日後若領兵在外,朝中生變。就算陛下信任,卻須知衆口鑠金,積毀銷骨之憂,無人在朝堂之側爲大人辯解,一日兩日但也無妨,但日久之下,恐怕。\\\\\。
並非惜身危言聳聽,此次大人隨軍東征,戰績彪炳,不讓於人。然朝中卻多有詆譭之言流傳,唯不見多少讚賞,爲何?有心之人推波助瀾。卻無人爲大人說話罷了。
兵部左侍郎李嚴蓄其人惜身也聽說過,爲人雖有讓人不齒之處,然自種從端去位,就是這位李侍郎執掌兵部,無論才幹家世皆在如今的李尚書之上,在兵部根基之深厚更非李承乾可比,如今失勢,無非受太子謀逆一案牽連罷了。但到如今也未離職他去,爲何?牽一髮而動全身而已。
惜身聽說李嚴蓄如今在兵部已是不發一言。不管一事,但他這些年經營下來,門下故舊多不勝數,大秦用兵在即,便是陛下,估計也是不願兵部動盪,所以才容他逍遙至今。
但李嚴蓄終是失了聖意,這個明眼之人皆能看得出來地,若不出所料,最好的結果恐怕也是個辭官而去罷了。
到了那時。兵部才真正是那位尚書大人的天下。也正是到了那時,大人才會真正受制於人。
而現在。大人還不需擔心,也正好借整頓左衛之機。敲山震虎,在其忙於應對之時,結好於李嚴蓄,以爲奧援,李嚴蓄一旦與李承乾分庭抗禮,大人這裡哪裡還會有人故意爲難?”
他這番話越說越是明瞭,對兵部尚書李承乾也是直呼其名,已是認定了這些事端都出自那位兵部尚書之手。\\\\
旁邊的其他兩人神色各異,李博文若有所思,張世傑卻是皺着眉頭,滿臉的黑線,這種陰謀之論顯然在他看來實是有些居心叵測之嫌,心裡並不贊同的。
趙石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椅子的扶手,這就是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了吧?要說當今皇上未曾登基之前,他與李承乾都有景王心腹之稱,如今時移事易,卻宛然成了對手,而之前地對手卻要成爲盟友,便是他,也一時有些消化不了。
“你們怎麼看?”半晌過後,趙石才瞅着李博文和張世傑道。
陳常壽眼中卻並無失望之色,甚至欣賞的目光一閃而逝。
先開口的是張世傑,話音有些低沉,他說話卻不如陳常壽那般曲折細緻,而是直接道:“大人,我覺着惜身此言有些捕風捉影,軍中之事我雖不甚明白,但也知道樞密院乃六軍之機要,兵部爲樞密之補充,掌軍中賞罰任免,糧草調撥諸事,方纔杜山虎所說,我也聽了,卻多有不解之處,羽林左衛爲御衛之選,大人掌管羽林,已是皇恩浩蕩,不思如何報效,卻軍令多出私意,須知羽林衛士非大人之私兵,乃國朝之軍旅,將不私兵,兵不私將,此才乃爲將之道。
只爲蠅營之事,擅自起釁,與兵部相爭,與上官生隙,切以爲不忠不義也。。。。
他這話說地有些重,但旁邊的陳常壽和李博文卻都不以爲意,話說的再重,也是自家人在說話,他們都清楚張世傑的爲人,在這點上,可以說張世傑纔是真正內外如一的君子,他們都是有所不如的。\///\\
趙石卻是暗自搖頭,這位表哥與其說是耿直,到不如說是有些傻乎乎的,嗯,那句君子可欺之以方到是說的比較確切,這位表哥到是個當御史地料,連自己的表弟都不放過,想扣上幾頂大帽子上去,可想而知對待他人會如何了。
這時李博文卻是緩緩開了口,“鴻儒到是以爲陳兄說地不錯,這官場之上,不論官職大小,都有相通之處,便像是鞏義縣那位縣令大人,是不畏權貴?剛直不阿?在鴻儒看來,不過是權勢二字作祟罷了。
這麼說來,兵部爲難於左衛也便不難解釋,大人屢立戰功,更有擎王保駕之大功在前,讓某些人忌憚也就不足爲奇。聽聞那位尚書大人可不算心胸寬廣之輩,又常以國之幹臣自詡,他在兵部失意日久,一朝得志,卻又與大人同領擁立之功。若大人是大秦老臣也就罷了,卻還年紀輕輕,前程無量。
這樣一個人,能不輕視於大人?嫉妒於大人?
李嚴蓄此人又自不同,老於官場,善於左右逢源之道,雖然不可信任,但卻不會如李承乾般嫉賢妒能,不能容物,效那小人得志之狀。且此時正是其失意之時,大人稍微示好,定能得其助力。\\/\於大人是有莫大好處的,不過皇上那裡。。。
“說到這個,惜身卻要爲大人引見一人,說起來,這人大人也見過地,翰林待詔,渠遠伯李士芳,大人可還記得?”
趙石哪裡會不認識這人?說起這人。趙石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位翰林待詔大人到軍前傳旨,卻差點遭了一羣賊和尚的毒手。弄得個狼狽之極,在杜山虎他們這些人中間,傳爲笑談。
兩人到也深談過兩句,不過也只相處了幾日功夫罷了。
微微點了點頭,在與人交往上,趙石還顯有些遲鈍,眼光中露出些疑惑。
陳常壽看在眼裡,笑着繼續道:“李士芳乃皇上近臣,雖說大秦歷代先帝都不好聲色詩樂,唯纔是舉。所以朝中大臣也少有將文章寫的花團錦簇之人。但翰林待詔卻是例外,非有好文采不能任之的。如今這位李大人更是其中翹楚,皇上龍潛之時便交往甚密的。雖說君臣有別,但真要說起來,大人與李承乾有君臣之份,但皇上與李士芳則是亦師亦友。。。。。。
這麼說,大人可明白此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話說到這個份上,若是趙石再不明白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眼光閃了閃,卻搖頭道:“李士芳又怎麼會在此事上幫我?”
陳常壽和李博文都笑了起來,眼睛卻是看向張世傑,“張兄和李士芳乃是至交,又有同窗之誼,這事還要看張兄的。\\\。
張世傑抿着嘴脣,臉色並不好看,不過最終還是無奈道:“哼,他與我雖是同窗,但他與陳兄好像交情也非泛泛吧?詩歌唱答,觀花飲酒,好像比我還要契合三分地。。。。。
“張兄又何必推辭?我兩人與他不過是見過數面,談過些詩詞文章,要說知己,還差地早呢,到是張兄與他相交至厚,他又知道你地爲人,但要張兄開口,他萬萬沒有不答應地道理。
不然。。。。。惜身只好代大人挾恩相求了,那樣豈不是落了下乘?”
說到這裡,轉頭向趙石笑道:“聽說大人在陣前逮住了幾個賊和尚?還將他們交給了李士芳,這事可是有的?這事說出來,恐李逸書惱羞成怒啊。。
聽了他這話,張世傑臉色更黑了三分,憤憤道:“好了,陳兄果然是心有九竅,張世傑甘拜下風,此事就由我去相求,但若不成,卻也怪不得我。”
“哪裡,張兄大才,只要盡力而爲,哪兒不成地道理?”
“不過,還要看大人去拜訪李嚴蓄的結果如何,不過以惜身想來,李嚴蓄斷然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道理的。”
他這一陣安排,卻是信手拈來,從容自若,很有些滴水不漏的意思,趙石也是暗自點頭,府裡有這樣幾個頭腦清醒之人在,果然省了他不少麻煩,只是心裡還有些彆扭,不過他也想通了,既然要娶李家的女人,與李家不相往來便有些困難,李嚴蓄上了自己的船之後,這親事好像也就少了不少的阻力地。
“大人進宮可見過了陛下?對於大人擅離職守的事情陛下怎麼說?”
“見過了,後日上殿面君,要當庭捱上十下板子,到也沒說別地。”
聽他這麼說,其他幾個都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聖眷還在,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南方戰事在即,大人可有到南方領軍的心思?”
“沒,陛下到是問過,不過被我推辭了。”
張世傑和李博文聽了都有些不解,甚至露出些惋惜的神色出來,唯有陳惜壽撫掌而笑:“大人英明,不驕不躁,審時度勢,大將之風成矣。。。。
“哦?”趙石愣了愣,隨即心中便有些好笑,這也能牽扯到什麼大將之風?難道他連自己的心思也能全部看穿不成,那可真叫無所不知了?
“大人與李承乾比起來,其實勝在一個年紀上,李承乾雖方當壯年,但卻也已過了不惑之年,就如方纔惜身所言,此人一朝得勢,便氣勢凌人,絲毫不知收斂,他這時肯定是忘了那句俗語,寧負白頭翁,莫欺少年窮,如今大人還未加冠,便已是一軍之首,將來還能得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人的致命之處也在這個年紀上,一來年紀太輕,威望不足,讓人難以服膺,統領大軍,便也不如那些老將來的得心應手。
二來嘛,卻是大人如此年紀,便已身居高位,卻要小心鋒芒太盛,有木秀於林之憂的,所以惜身只怕大人太過着急,事事爭先,如此,則禍無日矣。
不去南邊兒,看似少了一個絕佳的領兵機會,但從長遠看,大人無疑明智非常。
所以惜身以爲,大人不如趁着這些日子,整頓好羽林左衛,堅固根基,再有便是多請幾位師傅,文武兼顧,纔可爲上將啊。
嗯,大人好像今歲要行冠禮地吧?過些時候,等諸事安定下來,大人不如請旨歸鄉,悠遊些時日,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嘛。
到了這個時候,趙石地腦袋都大了,只想躺到哪裡去睡上一覺,再不用聽旁人在自己耳邊呱噪。
“好吧,此事過後再說,還有什麼事嗎?我有些累了。。
陳常壽等人都是會意,連忙起身告辭離去,趙石使勁的揉了揉腦袋,也趕緊站起身來往後院而去,好像生恐這時再冒出個人來與他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