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來,花謝花開,一轉眼就是五年。
東嶽山山陰處的那一塊狹小的空地上,大頭門的兩間茅屋,已變成了如今的兩座籬笆小院,一東一西的坐落着。其中東邊的是“臭名遠揚”的大頭門掌門——邋遢師傅歐白沫的“漏居”,而西園的就是大頭門中“各有所長”的那三個門徒的聚居窩點了。
清晨,人們總是非常的忙碌,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當然有些是願意去做的,有些卻是被逼無奈的。而今日我們的主人公,所做的這件事,就是被逼無奈的。
“師傅!師傅!求您了!您就去洗個澡吧!我們實在是受不了了。嘔——”
西園中一個很是俊朗的布衣少年,手裡拿着一個酒葫蘆,正一臉痛苦的對着東院內坐在地上的一個黑乎乎的物體哀求着。並且像是抑制着什麼,捂着鼻子,趴在籬笆上作勢欲嘔。
東院裡,那黑乎乎的物體,似是聽到有人喚他,微微揚動了一下像頭的部分。忽然,“嗡——”的一聲轟響,一大羣蒼蠅似炸窩般的從那物體上被驚了起來,黑壓壓的盤旋在那物體頭頂,久久不散。而下面,泛着惡臭的歐白沫現出了身形。
只見他坐在那,用黑糞叉狀的指爪,向兩邊分了分粘連成一團的垢發,咧了咧大嘴,齜着兩排黑黃參差的板牙,沉聲道:“左星羅臭小子,你剛剛說什麼?什麼你們都受不了了,我明明就看到你一個人在那發牢騷,你是不是早上又灌貓尿了?哼!——說!是不是酒壯慫人膽了?敢說師傅的不是,還反了你了!”說着話,歐白沫竟叉起了腰。
“呼——”又是一陣狼煙暴土,灰塵瀰漫,只見歐白沫的身影在蒼蠅與煙塵的雙層掩護下,用手點指左星羅,怒道:“你小子難道不知道我正在修煉靜功,並試着打破我以前創下的十年零三個月不洗澡的紀錄嗎?這才三年零六個月你就每日嘮叨個沒完,想死了是不是?——哼!好!我成全你!”
歐白沫說完,不由緩緩眯起了眼睛,身體後仰,深深的吸了口氣,鼓着胸憋住,嘴巴對準左星羅這邊,似是要······。
“別別別!師傅,我錯了,我錯了。——您千萬別用那招,您繼續練還不行嗎?”左星羅看到歐白沫的那個架勢,一早就逃進了屋內,那後半句也是躲在屋中說的。
左星羅躲在屋中好半天,聽着外面似是沒了動靜,纔敢扒着門縫向外窺視一眼。見歐白沫像是已迴歸原樣,黑乎乎的一團,左星羅才噓了口氣,拔開酒葫蘆塞,灌了一氣,壓壓驚,心中不由暗道:“好險,好險,要是真被師傅那口,那口東西沾上,惡——,想想就得死。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是師傅總這樣,可怎麼辦啊?”
原來,左星羅一直所擔心的乃是其師身上所散發的那股無敵酸臭之氣,那氣體已令東院方圓五丈之內寸草不生,除了一些生命強橫的生物:如老鼠、蒼蠅之類的,能夠依靠強悍的繁殖寄生外,那簡直就成了一處洪荒禁地。然而,最爲恐怖卻是那塊禁地還在不斷的向四下裡蔓延,也就是說,歐白沫的恐怖污染能力還在不斷增長,總有一天會波及到這小小的西園,到那時,嘿嘿,可真是“太幸運了”。
爲此,左星羅曾幾次勸阻,但是結果就如剛剛了。現在左星羅又開始爲這恐怖的“污染之源”苦惱了。
而正在左星羅苦惱之際,大頭門前方不遠處的陡峭山路上,正有一團肉球滾了過來,而且後面竟還跟着一根兒蹦跳的竹竿。——哦!不,不是,由於太遠的緣故沒能看清,只這一晃,那兩個東西已到近前,原來是歐白沫的另兩個徒弟:二徒弟貪吃的胖子——朱三寶,三徒弟呆頭呆腦的瘦小竹竿——木頭。
二人連呼帶喘的到了大頭門門前,遠遠的避開東院那片不毛之地,繞進了西園。一進院,朱三寶就開始大叫大嚷:“老大!老大!大事件啊!大事件啊!快出來呀,大事件!”
左星羅“吱呀”一聲扒開了一道門縫,先瞄了一眼東院,沒有動靜,這纔出得房門。看着二人滿頭大汗的,就先把二人讓到了院中石桌旁坐下,開口問道:“三寶,什麼大事件?大叫大嚷的!”
朱三寶擦了把汗,咧着大嘴,喘着粗氣道:“老大!你不知道!你不是——”朱三寶說着說着突然頓住了,兩隻眼睛似被石桌上的一樣東西給吸引了過去。
左星羅側眼一看,不由眼角連跳,那是一盤左星羅想用來下酒吃的烤肉,不過還沒來得及享用,就被迫到屋裡避難去了,而這朱三寶貪吃如命,當然是禁不住美味的誘惑了。
而且朱三寶這時已是猴子般竄了過去,並且猶如大姑娘似地慢條斯理的一絲絲的品嚐起來,絕對夠“細”。這可急壞了左星羅。本來嗎!早上讓他二人前去降妖門打探消息,左星羅在家坐等,遲遲不歸,本有些焦急,才閒的沒事捅了師傅那個馬蜂窩。而這時回來,朱三寶卻嚷嚷什麼大事件,更吊足了人的胃口,可究竟是什麼?他又只說半截話,這可真是急死個人。
但是,左星羅知道朱三寶有個毛病,那就是吃東西時,最恨別人打擾,親爹也不行,那是相當的“護食”的,所以左星羅這時正圍着院中團團的亂轉。
正這時,一直坐着沒有開口的木頭,似是有話要說,扭捏了半晌,支支唔唔的道:“大——大師兄。”
左星羅停下了身子,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回到桌旁,道:“什麼事?木頭。”
“嗯,嗯,那個,那個,她走了。”木頭憋了半天,只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些。
左星羅追問道“誰走了?”
“嗯!白姑娘。”
“白傲霜!”左星羅心絃猛的繃緊。
木頭點了點頭。
白傲霜——降妖門女弟子,美絕人間,乃是降妖門第一美女,也是左星羅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夢中情人。
左星羅登時把臉貼了過去,緊盯着木頭道:“她去哪了?”
“她去,她去,那個,那個……”木頭被左星羅盯得似是有些不自在,又扭捏了一陣,好像手又不知該放哪裡好了,皺了皺眉,搔了搔頭,又鼓了鼓腮,臉似是憋紅了,但還是沒說出來,搖了搖頭。
“呃~~~!”左星羅大皺眉頭,心道:“早知道這樣了!不然,也不用等着那頭護食的動物了!”不過想歸想,左星羅還是讓臉上露出了笑容,輕輕的拍了拍木頭,而後目光再次移到了朱——的身上。
朱三寶這時已把盤中的烤肉全部幹掉,正意猶未盡的舔着嘴角的油膩。而後伸出小指剔着牙縫,悠閒的享受着,這時忽然看到左星羅投來的期盼目光,似是愣了一下,旋即舔了舔嘴,道:“老大,你今兒個的這烤肉,好像有點鹹了。”
左星羅當時腦門上就跳起了三根青筋,反手就狠狠地賞了他一個強勁響頭,沒好氣的道:“你哪那麼多廢話!快說正事!——降妖門那邊情況到底怎麼樣?”
朱三寶殺豬般的慘叫了一聲後,痛苦的揉着腦袋上的大青包,一臉委屈的嘟囔道:“怎下手這麼重?只是開個玩笑嗎?用得着出絕招嗎?”
左星羅抖着用力過猛的手腕,板着臉道:“別廢話了,快說!”
朱三寶看着老大真有些惱了,才幹笑了兩聲,道:“嘿嘿,知道了。”接着,他靈動的小眼突然閃過了一絲興奮,“老大,你知道嗎?這次,咱可是打探出了一個大事件。聽說這次是八荒之地的烏鬼山又出現了妖魔的蹤跡,所以各大修真門派都派出了精英隊伍前去圍剿。而這幾日,降妖門內也正忙乎此事,而且聽說這次降妖門一共要派出五路人馬,從五個方向進攻烏鬼山,並且我還聽說,這其中的一路人馬中,就有降妖門第一美女——白傲霜。”
“真的!”左星羅兩眼不由放光,搓了搓手掌,而後解下酒葫蘆灌了兩口,興奮道:“太好了!看來我們的出頭之日到了。可以下山斬妖除魔,匡扶正義,弘揚我大頭門的俠義精神。嗯!哈哈!你們說是不是?”
木頭重重的點了點頭,而朱三寶卻是“嘿嘿”乾笑不已,擺出一副憊懶的樣子,聳了聳肩,道:“是啊,老大!你說的對。不過我知道老大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我可提醒你呀!這次那白傲霜可並不是一個人獨行,她身邊還跟着三個本年度降妖門風頭正勁,年輕有爲的護花使者呢!”
“誰?”左星羅猛地轉過臉來,眼中兇光閃閃。
朱三寶瞄了一眼左星羅冰冷的目光,下意識的坐正了身子,陪笑道:“嘿嘿,老大你別激動,那三個傢伙在你來看來不過是三條小蟲而已,他們一個是神劍金童——沈世傑,一個是玉面郎君——柳影川,再一個就是霸王狂刀——賴金剛。”
左星羅聽完這三個人的名字,星眸中閃過了一絲冷光,喃喃道:“是他們三個,聽說他們好像都把“無極上清神咒術”練到第七層了?”
朱三寶點了點頭。
“無極上清神咒術”乃是太古遺留之神篇,威力絕倫,被降妖門祖師偶得,代代相傳。而今大頭門所修功法,也是以這“無極上清神咒術”爲基礎,再行演變而成。其術共分十二層,而那三人在如此年輕就突破到第七層,以實屬罕見,不愧爲降妖門的當代佼佼者。
左星羅沉吟了一會兒,輕輕笑了笑,站起身來,對着朱三寶與木頭高聲道:“他們降妖門的這幾個貨,不過是跳樑小醜而已,只要我們大頭門三兄弟一出,那有他們猖狂之日。師弟們!我們這就去壓壓他們的氣焰,挫挫他們的銳氣,讓我大頭一門獨領風騷,傲視羣雄。”
聽了左星羅的話,朱、木二人也是離開了座位。朱三寶更是隨聲附和道:“老大,就等你這戰前動員了。木頭,到時候我們就去挫挫他們的銳氣,什麼本年度風頭最勁!我呸!他們是個屁啊!等見了面一定讓他們見識見識朱大爺的手段!”
說着話,三人將手互握了一下,之後便往門外走去。然而,就在三人剛要踏出院門之時,突然從斜處裡急射來一道暗黃色的光芒,快如光閃,並帶着尖利的破空之聲。還未看清,就聽“哆”的一聲悶響,黃光深深的釘進門框之中,緊接着,就聽“嗡——”的一聲轟炸羣響,一團黑壓壓的蠅羣鋪天蓋地的尾隨黃光的軌跡而來,只瞬間就糊滿了那段門框。
左星羅三人登時亡魂大冒,心臟嘣嘣狂跳,齊齊的扭頭向黃光的來源行注目禮。只見那蠅土兩重天內的歐白沫緩緩的站了起來,似是抑制着怒火,悶壓着暴戾,眼中兩道強光直直的照了過來,陰沉沉的道:“你們——當我——不存在嗎?”
“嚇——”三兄弟誠惶誠恐,渾身抖顫,齊刷刷的拜倒在地,嘣嘣的磕着響頭,而且口中更是不住的大聲恭敬道:“不敢呀師傅!偉大的師傅!我們只是一時想到這次行動定能令本門風頭大出,所以興奮之餘,竟是得意忘形,未及時請示猶如神明一般的師傅,實在是罪該萬死;但徒兒們深知師傅胸襟博大,濟世爲懷,悲天憫人,而且愛徒如子,這點點過失怎能撼動師傅之寬大仁慈之形象,所以我等望師傅念在我們爲本門勇於獻身的份上,法外開恩吧!(老頭子!你可千萬別過來啊!千萬別過來,實在是受不了啊!)”三人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口中慷慨激昂的歌頌着。(看不出來,就連呆頭呆腦的木頭也能把這一段長篇大論背誦的如此滾瓜爛熟,真是難得啊!真是無奈啊!)
不過歐白沫好似很是受用,像是又找回了做師傅的特有待遇,於是心情緩和了一下,遂道:“好!好!既是如此爲本門的前途着想,爲師也就不在追究,畢竟爲師確正如爾等所說的那樣寬大仁慈嗎!雖然爾等說的還不夠全面,但也算差強人意了。不過,爾等這次下山,斬妖除魔,持道除奸,還是應牢記本門宗旨,要以——”
三人未等歐白沫把話說完,早早的就把背好的臺詞嚷了出來:“要以除魔衛道爲己任,出盡風頭爲目標。師傅,您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牢記心中的。”
歐白沫望着三個雄赳赳的徒弟,欣慰的點了點頭,而後緩緩的坐回了原處。衆弟子長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齊聲道:“師傅,我們去了。”
歐白沫微一頷首,道:“去——”
三人還沒等歐白沫那個“吧”子出口,已各展秘術“逃之夭夭”了。歐白沫看着三人離去的空地,喃喃道:“法力又都有精進了,尤其是那小子,只差一點就突破十二層了,他孃的太變態了!看來要加把勁了,不然還真的鎮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