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煙醒來,天已大亮。
透過半開的窗戶往外看,遠處山間的霧散了大半,目測應該九點過將近十點的樣子。
將視線收回,才發現身側的人還在睡。
姜澈一貫比她早醒,今天倒是例外。
枕着他的手臂朝他靠近,將他看得更清楚些。
本就是溫潤如玉的人,此時又是閉着眼睛,將他那雙桃花眼所帶來的深邃瀲灩都遮住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清雅溫和。
離開京都這三年,他未曾踏足京都。
如今就這麼回去了。
再回到京都,他是什麼心情呢?
都說姜家五爺如天上月不食人間煙火,也沒什麼不對,但他不食人間煙火,大抵也只是不在意財富權勢,對自己的親人,尤其是至親之人,他未必真就一點兒都不在意。
只是他不表達出來,旁人也看不出來罷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其實算是一類人。
離開京都多年,再踏足京都,沒有人比施煙更懂這裡面的感受。就好比她,時至今日也沒有再踏足京都一步。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至於是爲什麼,她其實也不清楚。
昨晚只顧着見面的喜悅和癡纏,沒有想太多。此時醒來,腦子都是清醒的,她不由得想起昨晚姜澈於情深時說愛她的話。
不止說一遍,還纏着她也對他說愛。
遇見姜澈以前,她是個沒有歸屬的人,像浮萍,漂到哪裡都能存活。姜澈又何嘗不是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他這樣三年閉門不出也不見客。
沒遇見她之前,姜澈大抵和她沒遇見他之前是一樣的。
不是不能活,也沒有尋死的打算,只是得過且過。
她不知道他回京都兩天都發生了什麼,又或許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應該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心裡纔會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吧。
譬如他回京都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他的親生父母不可能不知道,卻連來見他一面都不曾。
說到底,三年前姜澈離開京都時也才二十二歲而已,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剛大學畢業。
他未必就有多在意父母親情,卻也未必絲毫不在意。
時隔三年再回京都,他大概也是有些迷惘的。
覺得自己沒有歸屬,迫切想要尋求一個歸屬。
這才那麼直白地表明對她的心意,也迫切想要得到她的迴應。
想着,施煙輕輕擡起手落在他精緻的面龐上,掌心貼着他的臉,拇指摩挲着。動作很輕,像是怕把他吵醒。
他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他不是睡覺這麼沉的人,想來應該是這兩天在京都沒有睡好。
看着熟睡的姜澈,施煙有些心疼。
對姜家那些傷害過他的人也更加不喜。
不過不要緊,還有她在。
他既然想要有一個歸屬,她給他。
如果是領了證結了婚,他應該會更安心。
可惜現在還不行。
好一會兒後,正要把貼在他臉上的手收回,手就被他握住放在脣邊親了下她指尖,眼睛沒睜開,嗓音帶着點剛醒的沙啞:“醒了?”
這才緩緩睜開眸子看她。
“嗯。”
施煙輕應了聲,問他:“還很困嗎?”
他傾身抱緊她,臉直接埋在她頸間,竟有幾分黏人意味:“有點。”
施煙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擡手揉着他的短髮,聲音都不由得放輕了幾分:“那你再睡會兒,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她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惦記着這事,就怕他餓肚子。
姜澈心情十分愉悅。
吻落在她頸間,細細密密:“不用,一起去吃。”
施煙無奈,應了聲好。
兩人這才起身。
施煙拿手機一看,已經快到十點。
沒有電話,有兩條信息,任可馨發的。
說不等他們了,先出門,讓她和姜澈吃過東西后想要去找他們的話再電話聯繫,不想找他們也可以單獨去玩。
兩人簡單洗了個澡換了衣服,這才下樓。
施煙今天穿的是一套比較休閒的裙裝,姜澈破天荒沒有穿他一貫的襯衫西褲,也穿了一套休閒套裝。
兩人一看就是情侶裝。
衣服是姜澈讓人準備好放在衣帽間裡的,衣帽間有很多套,收拾行李的時候施煙就帶上了兩套。
施煙長長的墨發披散着,兩人攜手從樓上下來。
本以爲所有人都一起出門了,看到客廳裡坐着兩個人,施煙還有點意外。
客廳裡坐着的是施泊琛和景玄,宋美蓮在廚房給兩人泡茶。
施煙和姜澈下樓,宋美蓮正端着三杯茶從廚房出來。
“早。”對施煙說。
宋美蓮這纔對施煙身側的姜澈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施泊琛和景玄也擡眸朝施煙兩人看過去。
看到兩人身上的情侶裝,施泊琛鼻子輕哼了一聲,景玄則輕輕挑下眉,大概是覺得這樣的姜五爺有點新鮮。
說起施泊琛,他就住施煙樓下。
純木的樓房隔音效果其實沒有那麼好,雖說也聽得不是那麼清楚,但還是能聽到一點動靜。
他昨晚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不是少年人被惹得血氣方剛,他就是氣的,氣得想吐血。
分明心裡不爽得很,可他又不能管。不僅不能管,還什麼都不能說又得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這纔是最憋屈的。
那種憋屈的感覺就像是眼睜睜看着自家大白菜被豬拱,想打又不能打,還得躲起來假裝沒看見!
“姜五爺。”景玄和姜澈打招呼。
姜澈微微頷首:“景少。”
宋美蓮將茶遞給景玄和施泊琛兩人,問:“施煙,我給他們泡茶,你們要喝嗎?要喝我再去泡兩杯?”
“不用忙活,你坐着吧,我自己去弄。”
最後自然不是施煙去弄,姜澈拉着她走到沙發坐下,這才轉身徑直走進廚房。本想給施煙熱杯牛奶,看到廚房裡設備不齊全就簡單泡了兩杯蜂蜜水,也沒有泡茶。
見此,施泊琛憋着的那股氣才散了點。
算他會照顧人!
喝着蜂蜜水,施煙問:“你們也沒有吃早餐?”
“沒有。”
“起得有點晚。”話出口,宋美蓮就有點不自然。
他們在這裡住了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