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的動作極爲生澀,還在陷在怔然的雲悠一時未回過神來。白溯慢慢地退後,有些不安地挪開。
雲悠從未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待,她無聲地彎了彎脣,吻了上去,反客爲主。
這就像一種無形的邀請。白溯的眼眸底下一絲的驚怔浮現,隨即隱下了黑色的世界裡,他的手穿過雲悠柔順的烏髮,跟上了她的節奏。
經過幾次嘗試,白溯很快找到了竅門,漸漸掌控了主動權。他的動作很柔很輕,如清水拂面,讓人在不知不覺間迷失其中。
“少主!少主!不好了,少主!”
然而,突然傳來一陣呼喊聲卻瞬間將山洞內難得溫情驅散得一乾二淨。
大呼小叫的聲音實在聒噪,聽得人心生煩躁。
“別管他。”被打擾的白溯語氣不悅地開口道,就要擡手施下一個隔音咒。
雲悠卻伸手阻止了他的舉動:“不,還是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吧。”
白溯看她一眼,點了點頭,接着撤去了四周的禁止,摟着她消失在洞穴中。
“少——”
山洞外,黑衣男子還在扯着嗓子對着面前的空氣在大聲呼叫,下一刻,當一個山洞的出口騰空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的聲音卻硬生生卡在了喉嚨。
白溯宛如上古寒淵的冷冽目光冰凍了他想說下去的話。
那冰冷的眼神分明在說——若給不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就完蛋了!
黑衣男子一個激靈,心裡一急,趕緊朝白溯跑了過去,不等他開口,便揮舞着手腳語無倫次地解釋起來:“少主,剛剛那隻臭貓……不不不,那個小姑娘把這隻貓扔給我,就朝叢林深處跑掉了。”
“什麼?”雲悠大吃一驚,連忙追問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小白向着哪個方向去了?”
“剛纔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爆炸的聲音,小姑娘朝着那個方向喊了一聲爺爺後,就向着那邊跑過去了。”黑衣男子指着一個方向,如實說道。
爺爺……
“第五夜!”雲悠心裡立刻有了結論,然後纔想起進入這片森林的要事。見到白溯過於驚喜,卻把跟自己一起進入林區的第五夜給忘記了。
“小白,我現在要去找小小白和第五夜,你要不……”
雲悠正要開口提議白溯讓他先行離開或者躲起來,卻被他打斷了。
“我跟你一起去。”他黑眸定定地凝視着她,語氣不容置疑。
雲悠有些遲疑:“可是,你現在……”
他現在的身份是魔族的少主,是站在她對立面的人。第五夜也罷了,畢竟是舊識,但若是遇到其他的人……即使她現在是玄天劍宗的領隊,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說服所有人不對他刀劍相向。
“放心,我不會讓你爲難的。”白溯握過她的手,壓低了聲音道,“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好吧。”雲悠只覺得自己的心一片柔軟,任由着他握住自己的的手,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弧度。
單身狗·黑衣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聽着這一段若無旁人的對話,只覺得自己受到了一百萬點的傷害。
“狗蛋,我們一起鄙視他們!”黑衣男子握着手中的小黑貓晃了晃,學着小姑娘的語氣忿忿地說道。
“喵!”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小黑貓毫不客氣的一爪子!
“嗷——”
陰森森瀰漫着灰霾的樹林中,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站在草地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第五夜,犯起了難來。
思索了一會兒,她蹲了下來,伏在他的胸膛上聆聽他的心跳和呼吸。
貓的感官比普通人都要靈敏,更何況小姑娘是已經化形的靈獸,對外界的感知比常人都要精準。
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和平穩的呼吸聲傳入耳中,小姑娘的表情漸漸轉爲深思。
……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很平穩,應該沒有事吧?
正胡思亂想着,她突然就被人揪着衣領拎開了。
小姑娘邊揮舞手腳掙扎邊擡起頭,卻發現將她拎起來的人是第五夜。
他已經清醒了過來。
“你在做什麼?”
第五夜隨口問了一句,將小姑娘放到一邊,揉着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將臉湊了過去。
如此接近的距離,讓神智剛恢復清明的第五夜立刻漲紅了臉:“你……你要做什麼?”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料撞到了樹幹上。
已經退無可退。
他只好移開了視線,不去看小姑娘的眼睛。
因爲他實在無法將眼前的小姑娘跟一隻貓等同起來。
想起還是小白貓時的小姑娘,第五夜不由感到頭痛。雲悠呆呆的就算了,還把自己的靈寵也教得這麼呆呆的,這讓人如何是好?
“爺爺,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小姑娘睜着溼漉漉的黑眼睛問道。
第五夜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你問吧。”
“你那條棍子是什麼東西啊?爲什麼小小白沒有?”小姑娘的目光往他身下移去,好奇地問道。
第五夜只覺得自己的大腦裡有什麼崩裂掉了,他的臉騰地漲紅,忍不住狠狠敲了小姑娘的腦袋一下,兇巴巴道:“你一個小姑娘,怎麼能夠問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
“爺爺壞!我不要理你了!”
小姑娘捂着被敲痛的地方,嘴巴一扁,哼了一聲,利索地跑到剛找到這裡的雲悠背後躲了起來。
“雲悠,你來得正好,你剛纔——”
“魔修?”第五夜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在擡頭看到跟在雲悠身後那兩名黑袍人時,神色驀地一變,“你不是雲悠!你是——”
他下意識握上了一旁火紅的長劍,看着雲悠的目光瞬間變得警惕起來,同時有些着急地朝雲悠背後正探頭看着他的小姑娘喊道:“快回來!”
可是,當他的神識從雲悠和兩個黑衣人身上掃過時,思索卻不由混亂了起來。
怎麼回事?
眼前的人的確是雲悠,可那兩名黑袍人,也分明是魔修或者魔族的人……
雲悠怎麼會跟魔修在一起?
一陣風吹過。
站在雲悠身邊的那名黑袍男子的兜帽被風掀起一角邊緣,露出的那張臉容,讓第五夜臉色陡然大變。
“……白溯!?”
合歡谷,大殿。
一名男子坐在合歡谷谷主的寶座上,曲着手指不徐不疾地敲擊着座旁的扶手,黑色長髮隨意披散着,長袍滾着金邊,緞面繡着淡淡的雲藻龍藤。他有一雙宛如大海般黑得發藍的眼眸,眼皮蓋上像是塗着濃重的紫色眼影。只是那一張臉卻是長相平平,過份蒼白,雌雄莫辨,還帶着一絲妖氣,像是從花間裡走出來的精魅,讓人駐足,不敢上前。
他冷冷地看向跪在腳下的粉衣女子,下一刻震怒地拍案而起,氣勢逼人:“你說什麼?本座派去的人全軍覆沒了?!”
粉衣女子連忙低下頭,驚懼地求饒道:“請主子息怒,是奴辦事不力。雖然對方只有兩人,但奴實在不是他們的對手……”
“兩人?你倒說說是哪兩個人?”男子拈着蘭花指將身前的髮絲撥開,紫色的嘴脣緊抿着。
沈心柔蜷縮在大殿的一角,哆哆嗦嗦地用抹布擦着地面,不時擡頭,用充滿畏懼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向男子所在的那個方向。
她應當是有很久沒閤眼了,眼下是淡淡倦黑,眉目間是疲憊的凝重。
最初被賣入合歡谷,她過得既恐懼又絕望。每夜在不同的修真者身下承歡,成爲他們修煉的鼎爐,被他們肆意玩弄,這種日子讓她生不如死。
她曾想過自爆或一死了之,可合歡樓中的人似是看穿了她的意圖一樣,在她第一次尋死未遂後,便在她身上下了一道禁制,讓她無法自殺。
所以,當喬三不動聲色地除掉了合歡谷的谷主,掌控了合歡谷所有的勢力,翻身作主後,她纔會感到欣喜若狂。但是她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喬三的冷酷無情所澆滅了。
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東西的喬三不再憐香惜玉,他似是恨極了女人一樣,當掌控了合歡谷後,不斷將曾經玩弄過他的人全部折磨而死,還不斷派人將各式各樣的女修抓來,將她們囚禁起來後肆意玩弄折磨。
而沈心柔也很不幸成爲了被喬三折磨玩弄的一員。
但是,因爲她在合歡樓“賣身”時被吸取的修爲過多,她的容貌衰退過快,喬三很快對她失去了興趣。
也許是看在他們“共患難”的份上,喬三也沒有立刻將她殺死,而是讓她成爲了一名勞苦的雜役,從此不問不聞。
此時的沈心柔那張昔日美貌的臉上佈滿了歲月留下的溝壑,發中也銀絲布滿,她的修爲差不多被榨乾,丹田也近乎乾涸了,僅留着剩下一丁點靈力,苟延殘存。
如果,當初她沒有被喬三虛假的外表矇騙;如果,她當初沒有被喬三矇蔽,幫着他背叛自己的父親;如果,她當初沒有跟着他逃出玄天劍宗……那今天還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嗎?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流下了的淚水。
“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乾活?”
伴隨着一個嚴厲的聲音,一鞭子兇狠地打了下來。
沈心柔痛得差點尖叫出聲。
“是是是,我馬上擦,馬上……”但歲月早已經磨平了她的棱角,她沒有反抗,只是哆哆嗦嗦地拿起抹布,繼續擦地。
而另一邊。
粉衣女子依舊忐忑不安地在給喬三彙報先前的情況。
“玄天劍宗那個叫雲悠的女人,還有朱雀劍派的第五夜,實在太厲害了,一下子就識破了奴的僞裝。”她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試探着問道,“主子,要不要奴帶人去……”
“不用了!”喬三冷冷地打斷她,緊接着若有所思喃念起一個名字,“雲悠……”
隨即,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冷笑。他一揮衣袍道:“本座要親自出去一趟,我倒要會一會,這十年的時間,那雲悠和玄天劍宗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