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納,你記住了,我的事情與人無尤,更與你無關,我與穎梨因爲兒女私情結怨,楊戩是我們成爲仇家的導火索,你不要把這樣的罪愆攬在自己身上。你如果愛姐姐,你就保全自身,好好活下去,你要知道姐姐我親手殺了紫鵑,艾莽和初龍落髮出家,靈河的所有記憶只剩你了,你一定要爲我保全自身……”
我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婆婆納,彷彿是抱住自己生命中最後一絲美好。
婆婆納也緊緊地,緊緊地抱住我,抱住她生命中唯一的信仰。
婆婆納走後,陸陸續續又有人來探我。
先是寶蟾和玉兒。兩個丫頭一起來時,穿了素服白衣,明擺着來爲我弔孝。
一見我,倆人就跪在我腳邊嗚咽成聲。
她們跟了我一場,早將對嫦娥的忠心轉移到我身上。她們是忠義之僕。她們待我的心,我是明瞭並感激的。
她們還帶來織女和牛郎的禮物,織女親手縫製的一副手套說是讓我禦寒,還有牛郎用牛角磨成的一把梳子。
織女和牛郎依舊在銀河兩岸,永生永世不得相見,卻能心意相通,彼此銘記,這也就足夠了。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我想起小雨的心願。
這個心願,我終究求而不得。
寶蟾和玉兒離開之後,來探我的竟是楊戩。
我知道我的死期大概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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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若沒有得到天君的允許,是不能輕易進入囚禁我的天牢的。而天君能夠法外開恩,唯一的原因便是:我的死期到了。
我靜坐於木板鋪搭成的簡易牀上,矮几上一碗水已放了幾日。我披頭散髮坐着,在監牢的破敗背景中一定落魄至極。
楊戩就站在監牢的門邊,他的背靠在門上,目光幽幽地打在我的身上。
我平靜地回望着他。
我曾經選擇過他。選擇過靠近他,也選擇過離開他。他同樣選擇過我,選擇過靠近我,也選擇過放棄我。
靈河岸邊。我給了他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魔界和天庭,他選擇了天庭。
當我面對着,向後退着飛遠,他就再也抓不牢我。我也再抓不牢他。
此刻,天庭的監牢中,他與我站在最遙遠的距離。我在監牢的這端,他在監牢的那端,兩相對岸,中間竟像隔了一條無形的銀河。
謝謝你曾經爲我做過的一切。謝謝你曾經愛過我,或許現在你還愛着我。可是我對你的愛卻早已塵封在記憶一角。若要挖出,勢必令整座心房坍塌。因爲塵封了我對你的愛的,是無數個我對天君的愛。那些愛像潮水沖淡了我對你的愛,沖垮了我對你的愛。
現在,我們站在這樣的位置上。彼此相對,我發現我對你的愛已經面目全非,再也尋不回來了。
楊戩原就生得清秀,平日裡雖然鎧甲加身,亦是俊秀清朗。今日他不是將軍冑甲,而是一襲素白長衫,腰間一根墨藍腰帶。冠玉束髮,打扮雖是乾淨卻是掩不住憔悴的形容。
“你這樣打扮,是來給我送行的麼?”我佯裝輕快地笑着,打破了尷尬沉悶的氣氛。
楊戩卻快步從監牢門邊走向我,他一把就摟住了我,我在他懷裡深深一蕩。
聽着楊戩的心跳一下一下果決跳着。我的腦子空蕩蕩一片。
楊戩在我耳邊低聲卻果斷地道:“我一定會救你!”
楊戩沒有再同我說話,他將我深深地用力一摟,就離開了監牢,留給我一個匆促的背影。
當監牢內重新陷入一片寂靜,我又孤零零一人在牀板上打坐養生。
該來的都來了。天庭之中與我有交情的都來過了,寥寥數人而已。
與我有仇的竟也來了。瑰兒和幻兒。
無非是尖酸刻薄一番奚落。虎落平陽被犬欺,龍困淺灘遭蝦戲。亙古不變的道理。
“幻兒姨,爲什麼我們說什麼她都不理我們?”瑰兒沮喪地問着幻兒。
幻兒將她摟在懷裡,同樣沮喪地看着我。
我依舊不爲所動,面無表情地打坐。
誇我不足喜,罵我不生氣。我當然深諳此道。
“她自知自己死期到了,不做無謂的掙扎,倒也是聰明人一個。”幻兒道。
我在一旁不經意笑起來,淡淡道:“你到今日才明白嗎?一直以來,我都比你聰明,我不需要做任何手腳,使任何心機,我便能獲得天君的心,而你,無論陰謀使盡,機關算盡,亦得不到天君誠心待你,我和你相比,未必可悲多少。”
幻兒一下被我打擊了,她臉上瞬息萬變,而瑰兒竟想替她出頭,幻兒使勁拉住瑰兒,勸道:“她現在是魔君,法力無邊,且又喪心病狂,你不要去招惹她!”
“你既然這麼想保護瑰兒,又何必把她帶到這監牢中來見這麼危險的我呢?”
“你——”幻兒發怒卻又無可奈何地盯着我。
“我?我很感激你,幻兒,當日麗麗姐臨終託孤將玫兒瑰兒姐妹交到我手上,我有負於她,謝謝你替我替麗麗姐照顧瑰兒。”我是誠心的,言語間有着悲天憫人的意味。
我的話令幻兒和瑰兒不再咄咄逼人,她們默默地退出了監牢。
雪女和霰雪鳥來探我,是我沒有料想到的。
妖魔被天庭擒拿,霰雪鳥是一併被捉的。此刻他能平安無事出現在我面前,想來是被雪女救下了。
而雪女跟隨天君來到天庭,不但病體痊癒,氣色還被養得十分紅潤。
他倆坐在我的牀沿上,見我如此光景都泫然欲泣。
“我以爲再見面時我能有好好感謝你的機會,卻沒想到是這樣的處境……”雪女十分難過。
我握了雪女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我不打緊。倒是你,看見你這樣好,我心裡總算有一件事是值得安慰的了。”
我轉而看霰雪鳥,“繼續好好地守護你的雪女。萬兩黃金易得,知己一個難求,你與雪女,總是一對知己。”
霰雪鳥含淚點頭。
“主人已經向天君求情,希望可以饒你一命。”霰雪鳥道。
“我會再求情,一直求到天君答應饒你爲止。”雪女的眼裡含着執着的光。
“婆婆納也跟西王母求情了,她跪在王母宮外幾天幾夜裡,希望可以打動西王母……”霰雪鳥道。
我心裡暗歎一聲:這個傻妹妹!
“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天君殺不殺我,饒不饒我。他自有主意,是不會爲他人所改變的,所以你們不必再爲我勞心勞力,免得被我拖累了。幫我帶句話給婆婆納,保全自己就是對我最好的安危……”
雪女和霰雪鳥凝眉愁悶地去了。
該來的都來的。在我被處以極刑之前,但總覺得一顆心空落落的。
我知道還差一個人。可是他始終沒有出現。許多次從夢中看見他長身鶴立的身影立在我的牀畔,愁眉緊鎖,目光沉鬱,醒過來時監牢之內早沒了他的蹤跡。
那夢清晰得如同現實,卻在你睜眼的那一瞬無情地變回夢境。
我的魔性在這促狹的監牢內總是蠢蠢欲動,每當這時。我就能感受到體內的菩提紗菩提根菩提葉菩提花在嚶嚶作響,彷彿催動佛光遏制我的魔性。
我猛然明白爲什麼我從西天回到魔界整個人就不一樣了,沒有以前的戾氣與殘暴,原來佛祖早就在我的臟腑之中動了手腳。
怪不得我當個魔都當得這麼正派,累死個人。
終於到了從監牢中出去的日子。
天兵天將哐當打開了監牢的門,一道光刺破了監牢的黑暗。
我的眼睛條件反射地眯了起來。
來押解我的是李天王和太白金星。以及怒目相向的四大金剛。
看着四大金剛,我就想起我的四大護法,想起慘死的眼兒媚兒和黑鷹,心便如重拳擂過,痛得無法言喻。
等待我的是南天門外那個圓形的露臺。
我早就知道我現在的身份是沒有資格去斬仙台的。
圓臺上一絲雲朵都沒有。被天庭的侍者清掃得十分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煉妖爐燃着純青的火焰。劊子手拿着刀,雷公電母拿着鼓和鑼,還有許多天庭的酷吏拿着各種刑具在圓臺上等着我。
難道我要一一把這些個酷刑都經歷一遍嗎?
謀逆天庭的罪,罪惡滔天。
我紅衫襤褸,長髮披散,鐐銬加身,被天兵天將推搡着來到圓臺邊。
舉目四望,天君沒有出現,西王母沒有出現,曾去天牢看望過我的人都沒有出現。
太白金星陰險笑道:“你別癡心妄想誰會來救你,婆婆納被西王母關在王母宮了,雪女和霰雪鳥也被天君關在了他們的宮殿內,誰也救不了你,你今天在劫難逃。”
我原就沒有想過要逃,太白金星的話不過是讓我安了心,阿納不會來救我,雪女和霰雪鳥不會來救我,他們不會犯傻便不會受牽累,那樣我也就了無牽掛了。
至於我自己,植株草身,孑然一身,何足掛齒啊!
我昂首挺胸,踏上了圓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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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駱七騅,還有所有給我打賞的朋友,你們的名字太奇怪,我記不住。左手的林子好久不見,我還以爲你不理我了呢,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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