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子之悲
“絳珠……”黑暗中傳來天君的聲音,我的淚水撲簌簌往下落去。
一下奔到牀前,跪倒在牀邊,喃喃哭道:“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天君睜開眼睛,藉着月光看着我,“絳珠——”
我落着淚點頭,“絳珠在這兒!絳珠在這兒!”
天君起身一下將我擁入了懷中,那麼緊那麼重,彷彿生怕我會消失似的,只聽他喃喃說道:“是夢嗎?朕這是在做夢嗎?絳珠,是你回來了嗎?”
“你不是在做夢,是我,是絳珠回來了。”
我淚眼婆娑地擡起頭,但見曖mei的月光中天君一臉愁苦,清瘦的面頰不知何時竟深深陷了進去。
他的脣深深裂開,血絲滲出來。
我將脣貼了上去,輕輕吮去那甜腥的血絲,我的脣正欲離開,天君的脣就重重地吸附住我的脣,那麼緊,那麼牢,那麼綿悱惻,我一下就睜大了眼睛。
天君放開我,他柔腸百結地看着我的臉。
此刻在他眼中,我不是紅姑娘,我就是絳珠。
月光勾惹了他的情思,他對我的情意一股腦奔瀉出來,再一次俯頭吻住了我。他的舌頭蛇一樣滑進我的脣內,尋到我的舌頭,追逐親暱着。
我被他直吻得昏昏沉沉,癱軟如泥,脣齒間發出微微的呻yin。
這呻yin聲,像火中一滴火油,歘就勾惹了天君的yu望,他的手握在我的肩上,力道粗莽,彷彿要將我揉入他的掌心,纏mian的吻已變作熱烈的咬齧,我的脣舌在陣陣疼痛中感到一陣幸福快意。
驀地,他一下就剝掉了我的睡衣,我的身子像一隻小兔在他的掌心瑟瑟發抖。
他的指尖所過之處。我的身子都引起一陣戰慄。我的身子火熱熱的,他的指尖卻是微涼,那微涼劃過我身子每一寸肌膚便也滾熱起來。他的咬齧已經從脣上輾轉下移,脖頸。香肩,一路往下,直到覆上胸前兩朵蓓蕾,那瘋狂的咬齧又漸漸溫柔下來,化作一陣細碎的親吻。
我的身子被他放入了絲滑冰涼的錦緞。他的身子將我的身子緊緊地包圍住,那溫熱的氣息,那獨特濃郁的體息,那陣陣熱辣的喘息直接融化了我。
我的腦海在一陣刺痛中空白一片。宛若含苞的骨朵被催生,綻放出最爛漫的花瓣,宛若亙古的星辰釋放最明亮的光輝。宛若天地鴻蒙宇宙洪荒回到了混沌初開……
晨曦的曙光從窗子的縫隙透進來,滿室迷濛的昏亮。
我從天君懷裡醒過來,瞥見他熟睡的容顏恬靜如孩童,那美得出塵入畫的面容逗引得我的春xin陣陣盪漾。我的目光從他臉上滑到他的身上,原來他藏在衣袍之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清瘦身子竟顯露塊塊肉肌。
昨夜的恩愛又浮現到腦海中。我流露嬌羞的笑意。伸出手指想去碰觸一下那結實雪白的肌肉,終於還是停在半空,不敢造次。
我就這樣一動不動蜷縮在天君懷裡,生怕將他吵醒。
我的目光將他的面容細細觀量,恨不能將他的眉毛鼻子眼睛嘴都印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就這樣注目了許久,忽然,他的眉睫動了動。伴隨着一聲驚喊,我嚇了一跳。
“絳珠——”天君驚魂甫定地坐起身子。
他一定是做了什麼噩夢。
我伸手從被子上抓過xie衣遮住自己赤luo的身子,隨他坐起了身子。
“天君做噩夢了?”我柔聲問道。
天君的目光卻落在牀單那抹鮮紅的血跡上,那是處子之血,雖然經過一夜,此刻依然鮮豔奪目。
我的兩頰立時熱辣辣一片燒灼。
天君卻冷厲道:“是誰?是誰准許你進朕的寢室?”
我一凜。困惑地看着他盛怒的龍顏,囁嚅道:“天君,我……我是絳珠啊!”
天君指着那落紅冷笑道:“你不是!就是因爲這紅色的印記,朕和絳珠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活生生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朕做神仙,她入魔道,從此再難聚首!你以爲你長了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孔,就可以取而代之嗎?在朕心中,她的身子早失去了這樣東西,可依然比你珍貴千倍百倍!你這樣不知廉恥爬上朕的龍牀,以爲就可以獲得恩寵嗎?朕恨你,你侮辱了朕對絳珠的感情!你讓朕對不起絳珠,對不起愛情!”
天君說着披上睡袍,拂袖而去。
輕紗垂幔被他行走時捲起的風撩起,飄落,撩起,飄落……
我愣愣地坐在牀上,愣愣地望着那抹鮮豔的落紅。
一下從雲端墜落海底,幸福的感覺竟是如此脆弱。
天君對我避而不見,他又將自己封閉起來,而我亦將自己封閉起來。每日維繫着我與他之間聯繫的便是那綿延不絕的咳嗽聲。
我心驚膽戰地聽着那越來越嚴重的咳嗽聲,卻無能爲力。
我是絳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是絳珠?
你這樣作繭自縛所爲何來?
你若真愛絳珠,又焉能在乎她的身子是不是清白,拿走她清白的那個人是不是你的兒子?你若真愛她,又怎會在乎她是神仙還是魔君?
你到底愛她嗎?還是愛這份愛她的感覺?
我每日以淚洗面,難以舒展眉頭。
警幻突然出現在我的寢室,嚇了我一大跳。
她像拎起一隻小貓一樣將我扔到了妝臺前,冷聲道:“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我擡頭看向妝鏡,鏡中自己的面容憔悴不堪,深陷的眼眶,無神而頹廢的眼神,披頭散髮,臉色慘白。
“我讓你迴天庭的目的是什麼?你不但沒有讓他的病體好轉,還讓他的病情加重,你不是自詡聰明嗎?爲什麼變得如此蠢笨?”
警幻恨鐵不成鋼地怒吼着。我只是頹然地望着鏡中的自己,眼淚刷刷拉拉滾淌一臉。
我又是哭又是笑,整個身子都在慘烈地發抖。
我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冷到令人心寒:“你說過我回到天君身邊,我的對手不是你,不是月神,不是雪女,而是我自己。自己纔是自己最大的敵人,可是如何才能我是我?如何才能叫他相信我是我?”
我轉過身子,面對着警幻,迎視着她不忿的目光,含淚而笑:“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以爲我長了一張絳珠的臉,你以爲重新給我一個處子之身,我便是絳珠了嗎?我不是,現在的我只是紅姑娘,不是絳珠草!”
說着,絕望的淚水便如決堤的洪。
警幻的面色瞬息萬變,她不情願問道:“你與天君,你們……”
“一夜恩愛,纏mian而銷?魂,可是,那又能改變什麼呢?他的心中只有絳珠,只有絳珠,而我只是紅姑娘,連做個替代品的資格都沒有……”
說到此處,我只覺五內俱裂,一口甜腥便衝出喉嚨口。
我的血直直噴在警幻的臉上,像一幅宣紙上畫了一朵豔麗的桃花。
我的身子直直地落了下去。
視線模糊的最後一瞬,我聽見警幻的呼喚聲:“絳珠……”
我悽然地閉上了雙眼。我是紅姑娘,我不是絳珠。我是紅姑娘,我不是絳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是絳珠,我不是紅姑娘?要怎樣才能證明我是絳珠,不是紅姑娘?要怎樣才能讓他相信我是我?
我在極致的心悸中昏死過去。
醒來時我已置身一片廢園。我不確定我是否還在天上,這廢園坐落於三界的哪個角落不得而知。廢園內空無一人,除了蛛網與遊走的蟲蛇,便是幾座破敗的宮室。
我從園子的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走到宮門口,才發現廢園被人從園外下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