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故意騙你們的,我有苦衷。”女孩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的,但嘴裡還是倔強地辯解。
“什麼苦衷,你爹死了,你賣身葬父,精神可嘉,可是我們老爺已經給過你金子了,那金子夠你這一世過活了,你爲什麼還是繼續賣身葬父吶?”太白金星見天君一臉不悅神色,尖細着嗓子問女孩。
楊戩一推太白道:“太白,你不會看不出賣身葬父完全是這孩子的一個幌子,我看她根本沒有死了父親……”
“我爹的確是死了!”女孩喊起來,聲音很是淒厲,目光透着絕望的辛酸,衆人都怔住了。
天君靜靜地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明月。”
“明月,你告訴我,你爹怎麼死的?”
孩子道:“被我們老大打死的。”
“你們老大?”衆人蹙起了眉頭。明月開始講述她和她爹的丐幫經歷。
如果時間可以重頭來過,在那個明月當空,星子離亂的夜晚,明月一定不跟她爹說她肚子餓了,想吃點心。可是那個六歲的夜晚,明月肚子餓了,央求着她爹上街買點心給她吃。而明月的爹是那麼鍾愛他機靈可愛的小女兒,因爲妻子早故,他對女兒更加地憐惜,幾乎有求必應。於是,這個皓月當空、星子離亂的夜晚,明月她爹一咕嚕從牀上起身,抱着他的小女兒上街尋吃的。
他給明月買了許多烤串和滷味,看着女兒舉着烤串吃得滿臉通紅,煞是可愛,他流露了滿足的笑容。
父女倆邊吃邊往回走,他是那麼小心翼翼牽住了明月的手,從街市慢慢地走回家去。可是走着走着,當頭一棒,他眼前一黑,便栽倒了。昏迷前一刻鐘,他聽到的是明月奶聲奶氣的哭聲。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臭氣熏天的暗室裡,身邊躺滿了人,奧熱難耐,整個暗室充斥着人們痛苦的呻吟。
明月她爹挪動了下身子,才發現自己竟然失去了四肢,整個身體就剩了軀幹,像個饅頭似的。而傷口隨着身子的移動發出劇烈的疼痛。
明月她爹忍着疼痛問身旁同樣被截斷手腳的兄弟這是哪裡,那人道:“這是丐幫!”
明月她爹不懂爲什麼丐幫的頭目將他們這些人抓來還要截去四肢,那人告訴他這是丐幫乞討賺錢的最新方式。丐幫的人上街抓來男人女人,截去手或腳,並在傷口上用藥,等大家的傷好之後便成了殘疾。然後將這些殘疾人擱在移動的木板上拉上街放置在繁華地段,引起人們對殘疾人的同情和憐憫,向人們乞討賺錢。
“老兄,你是新來的,直接被截去四肢比我慘啊,我剛被抓來時才只截斷了一隻手和一隻腳。”明月她爹身旁的人道。
明月她爹問:“那你現在爲什麼又被截斷剩下的手和腳啊?”
“因爲截斷一隻手和一隻腳已經討不到那麼多錢了。老大發明瞭新的乞討方法,讓小孩拉着我們這些軀幹在街上乞討更能博得同情心。”
明月她爹於絕望之中又升起了希望,他希望等自己的傷口不再潰爛之後能夠見到明月。天可憐見,當他見到明月的時候,明月已是一個髒兮兮渾身是傷的小乞丐了。
明月開始按照丐幫頭目的吩咐拉着她爹上街乞討,剛開始明月討不到那麼多錢,每天不是罰餓就是捱打。丐幫裡像明月這樣的孩子數不勝數,丐幫的頭目們爲了孩子們能討到更多的錢,每天都對孩子們進行各種體罰。看着明月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明月她爹真恨不能殺死那些爲非作歹的壞人,可是自己四肢被截,一無是處,莫說復仇,就連自殺都成問題。
就這麼忍辱負重在丐幫生活了兩年,明月她爹終於傷病交加含恨而死,丐幫的頭目立即想到了賣身葬父的博眼球點子,讓明月去集市口跪着豎牌子。
地上,跪着的明月泣不成聲。
一屋子的神仙都心情沉重。
“太白,幫明月尋一戶好人家收養。”天君蹙着眉道。
太白金星領着明月出去了。
楊戩拱手道:“天君,可否讓屬下去剿毀丐幫老巢,好好懲處那些爲非作歹喪盡天良的惡人?”
“不忙,你先去人間各處調查一下,看看這種性質的丐幫還有多少?蒐集到詳盡的材料交給人間的皇帝去處置吧!”
楊戩領命去了,屋子內剩了天君和我。
一陣微風從窗外吹進來,我的草葉隨風搖曳,觸到了天君的髮絲。
天君回過頭看我,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絳珠,有話對朕說麼?”
我道:“我想真誠地讚美一下三界最英明的主。”
“人間出了這樣羞於啓齒的惡事,朕哪裡還是什麼英明的主哦。”
“天君錯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惡的存在不是天君的過錯,而且天君沒有因此遷怒於人間的君王,還把此事交由人間的君王自己裁奪,可見天君是個英明的君主。”我是由衷的感到高興,遙想當初,天君行政處事何等獨斷專制,那一場情劫過去,他竟也民主開明起來了。
“絳珠,你真能替朕開解,不過無論如何,聽了你的話,朕的心裡好受多了。”
丐幫事件之後,衆神仙都不想讓天君繼續體察民生了,可是天君卻依舊沒有迴天之意。衆人一合計,提議天君於人間一避暑勝地小歇幾日,而天君瞅着人間天氣炎熱,便也答應了。
到了如畫避暑山莊,衆神仙忙不迭就去泡清泉,天君卻端了一個翡翠盆子裝了清水,將我安置於盆內,道:“跟着朕在人間顛簸數日,你也遭罪了,好好兒喝點清泉,補點水分吧!”
“那你要去哪裡?”我問。
天君道:“我也和太白他們泡清泉去。”說着,天君就頭頂冒煙地跑出了房間,天君一走,我忙從盆子中飛出來,現出人形。
一邊用袖子使勁扇風,一邊躲在門邊窺探門外的情形,我也熱崩了,我也要去泡清泉。
房外除了曲折的迴廊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忙閃身出了房門,尋清泉去。
走到如畫避暑山莊後院,只聽嘩啦啦的水聲,循聲望去,只見一條銀練從空而降,竟然有瀑布!我興奮地飛身向那瀑布而去。
退去衣裳,一頭扎入瀑布底下的潭水,我恣意地在水中又洗又遊,完全沒有注意到潭水中還潛藏着一個人,直到那人一個猛子從水底鑽出來,嚇得我驚叫了起來。
那人的尖叫聲比我還大,我們相對着尖叫了一會兒才停止,定睛看向對方,對方也看清了我。
“絳珠!”
“楊戩!”
二人同時飛身出瀑布,抓了岸邊衣服穿上。
楊戩一邊用手背擦拭臉上的水珠,一邊拉我的手道:“喂,你怎麼回事?不是讓你趕緊迴天嗎?你倒好,還緊跟不捨了?”
楊戩有些着急上火,握着我手臂的力道十分粗蠻,我掙脫他,道:“將軍弄疼我了。”
楊戩侷促地鬆開我的手,背過身去訥訥道:“不好意思,我是替你着急。”
看着楊戩的背影,我心下動容,想寬慰他幾句,忽聽見空中傳來太白等神仙們的呼喚:“楊戩——”
我忙隱去人身,化作楊戩腳邊一株小草。楊戩見衆神仙趕來,一下着慌,他回身想讓我躲起來,卻發現我早就不知所蹤。我在他腳邊看着他一臉錯愕的神情,心下莞爾。
太白等神仙飛落在楊戩身旁。
太白金星道:“楊戩,你剛剛鬼吼鬼叫些什麼?天君以爲你遇到了什麼危險,遣我們來看看,你沒事吧?”
“沒事。”楊戩強作鎮定。
太白金星啐道:“那麻煩楊將軍你沒事不要鬼吼鬼叫好吧?我們幾個難得可以放鬆一下,游水遊得正歡暢呢!被你攪和了。”
楊戩一手攬住太白金星的肩,道:“對不起啊,太白,我向各位賠罪,咱們這就重新下水耍起來如何?”
“我看你這個瀑布潭水比我們那個清泉更妙,楊將軍果真是比老仙會享受。”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咱們這就下水吧!”楊戩說着,帶頭脫了衣服。太白金星也迫不及待脫了衣裳,露出他細瘦乾癟的上身。神仙們噗通噗通青蛙一樣下了水,滿潭白花花的肉。我一時羞赧難當,化作一縷青煙飛走。
清泉上,天君仰面躺着,他的頭倚在岸上,閉目養神,又或許真的睡着了。
我安然出現在他的身邊,四維竟然沒有一貫的席捲而來的壓力。
我一邊心裡暗暗吃驚,一邊躡手躡腳走到天君身邊蹲下,我細細地打量着他沉靜恬美的面容,眼裡有了一絲霧氣。我竟然還可以這樣近距離端詳他。
驀地,天君的眉睫動了動,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蠕動着,四面八方的壓力又自頭頂密密地蓋了下來。天君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問道:“誰?”
我激靈靈一凜,在天君睜開眼睛的瞬間已經化身小草。適才,他握住我手的感覺還充溢在我的胸口,那溫熱的一團火焰撩撥着我的心絃。
天君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緊握着的我的草身,匪夷所思道:“絳珠草怎麼是你?朕覺得適才朕明明握住的是一雙手。”
“天君是在做夢麼?只是你趕緊鬆開我,我的腰都要被你握斷了。”
天君被我一說,趕緊鬆手,我落到清泉之中。清泉的水潤滑清爽,我舒服地在水上張開草葉,任由泉水沖刷我的身子。
天君見我懶洋洋地攤開在水面上沐浴着陽光,笑道:“這回有陽光又有甘泉,你可以飽餐一頓了,今晚半夜不會再被餓醒了吧?”
我沒有應聲,很快便酣睡過去。
夜半醒來時,我已經回到山莊房間,依舊被安放在窗下桌上的翡翠盆子裡。
不遠處牀上,天君正酣眠着,呼吸勻暢。
我想起白天的時候天君閉上眼睛休息時,我便沒有受到強大壓力的壓迫,還可以保留人身,而此刻四維平靜如風,沒有絲毫壓力。我嘗試從翡翠盆子中飛出來,化作人形降落地上。
不錯,天君在閉上眼睛的時候,我便不會化作草身。我輕輕地走到牀前,在空中撒了一把螢火蟲。藉着迷濛的螢光,我靜靜地注目着天君的睡容,心裡涌滿了柔情繾綣。
天君睡着睡着,就發出了一聲夢囈:“絳珠……”
我又開始幸福得想落淚。我知道他不曾把我忘記,他只是把我放在他心裡最深最隱秘的地方。
驀地天君一伸手就抓住了我的手,他騰地從牀上起身,喝道:“你是誰?”
迫人的壓力自頭頂重重壓下來,我一下跪到了地上去,“你不要睜開眼睛!”我乞求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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