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珠,你如此驚惶失色,難道這愛兒的身世暗藏什麼玄機嗎?”西王母已經從懷裡抱過了愛兒,愛兒重重啼哭了一聲。
白狐伸手就要去搶愛兒,被西王母一歪身躲過了。
“母親,你把愛兒還給絳珠,愛兒的身世能有什麼玄機,絳珠一直不孕,好不容易纔懷了愛兒,她不過是太心疼愛兒罷了。”昊天勸說着西王母。
西王母卻不理會昊天,而是咄咄逼視着白狐,道:“絳珠,你和昊天情意篤深,哀家也覺得這愛兒毫無疑問是昊天的骨肉。他既是昊天的骨肉,就必須上天庭,坐鎮龍椅,這是他的使命,不容推卸。”
西王母說着就抱了愛兒走出偏殿。白狐癱坐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
昊天上前扶她,她握住昊天的手,淚就簌簌而落。
“昊天,不要讓愛兒上天……”白狐的頭不停搖着。
昊天雖然心痛她,但還是勸慰道:“絳珠,我知道你擔心愛兒,可是愛兒是三界之中唯一有天眼的人,三界一統,他責無旁貸啊!絳珠你一向心善,難道你忍心看着龍椅失控,三界自此生靈塗炭嗎?”
“可是愛兒那麼小,如何坐鎮龍椅?”白狐瑟瑟發抖。
昊天直視着她的眼睛,篤定道:“若是旁人誤坐龍椅,重則灰飛煙滅,輕則奄奄一息,但是愛兒有一雙天眼,他雖然小,他卻一定能鎮住龍椅的。”
白狐猛地一激靈,她推開昊天就衝出了偏殿。
昊天也追了出去。
我忙嗡嗡嗡對初龍道:“我們快去追白狐!”
初龍嗡嗡嗡回答我:“去追白狐幹什麼?我們還是趕緊去找婆婆納吧,她說她回來取藥引,就一去不返,抓到她飛好好跟她算賬不可。”
初龍喋喋不休,我惡狠狠瞪他一眼,他忙閉嘴,隨我一起飛出偏殿。
芙宮正殿上,早已沒了衆人的身影,這班般神仙得了愛兒,竟消失得如此之快。
我使勁扇動翅膀,奈何蜜蜂的翅膀太小,怎麼飛都飛不快,我一氣之下化成人形,初龍也隨我變出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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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祖你瘋了?”
“休要囉嗦!”
我無暇理會初龍,急忙忙跑出正殿。初龍緊隨身後。
崑山頂上,但見天兵天將一個個如飛鳥升上雲端,白狐也騰身飛了上去,淒厲地喊着:“把愛兒還給我!”
“絳珠——”昊天要去追她,卻被西王母一下拿住,“不許去!”
“母親!”昊天鬱悶。
西王母道:“憑她一人,如何從這麼多神仙手中搶回愛兒?你不去幫忙,愛兒便能順利上天繼任天君之位。真不知道她這個做孃的,是怎麼想的,兒子能夠坐鎮三界,何等光耀之事?真是目光短淺,難成大器之人!”
我無暇聽西王母和昊天母子的對話,急匆匆飛上了雲端,初龍也追了上來,道:“魔祖,我們真的要管閒事?”
“你不是想讓你師傅一統三界嗎?那襁褓小兒做了天君,還有你師傅什麼事?”
初龍被我一點撥,便慌忙道:“那咱們趕緊去阻止那班狗屁神仙!”
我和初龍催動法力衝到天兵天將的前頭去。
雲頭之上,太上老君懷抱愛兒,太白金星和李天王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三人正和白狐對峙着。
我和初龍躲在一團白雲身後,聽他們具體說些什麼。
“太上老君,太白金星,李天王,你們把愛兒還給我吧!愛兒他沒辦法坐鎮龍椅的,求你們了!”白狐跪在雲朵上,對着三個大神磕頭如搗蒜。
三個大神面面相覷,太白金星尖細着嗓音,翹着蘭花指,向白狐一指道:“絳珠仙子好生不懂事啊!愛兒太子到天庭是做天君去的,等愛兒太子繼任了天君之位,你身爲愛兒的母親,自然是要被迎上天庭做王母娘娘的,何等風光啊!你這樣哭哭啼啼委委屈屈成何體統?”
李天王道:“太白金星所言極是。絳珠仙子,要不是因爲愛兒太子有一雙天眼,我等纔不會擁戴一個襁褓小兒做天君呢!”
“絳珠,你如此反對老仙等帶愛兒太子迴天,莫非這太子的身世……”太上老君的眼神凝成了兩潭幽深的死水。
那白狐一下跌坐在雲朵上,低着頭默默垂淚。
此時此景,不言而喻。
初龍冷嗤道:“這白狐竟給前任天君帶了這麼大綠帽子,真是三界一樁大笑話啊!”
我如被雷劈電擊,半晌無法回神。
“無恥!”太上老君一揮袖子,一道法力劈向白狐,只聽“啪”的一聲,白狐揚起頭時,面頰上已是一個鮮紅的五指印。
初龍在我身畔配合着那巴掌聲瑟縮了下身子,裝模作樣捂着臉道:“太上老君又不是白狐的丈夫,他氣什麼鳥?”
我心煩氣躁,一時不知所措。
初龍又道:“魔祖,這白狐呆在昊天身邊,假冒的可是魔祖你的名諱,三界日後只會說魔祖你給前任天君戴了綠帽子,並不會說她白狐啊!敢這樣陷害我魔祖,真是氣人,看本王等下如何收拾她!”
我聽着初龍的嘲諷更加煩躁。
那邊廂太上老君已將愛兒扔給白狐,氣憤道:“豈有此理,那西王母到底搞什麼鬼?竟然弄個贗品騙我們勞師動衆從天庭趕到這崑崙山來!”
“老君,我看我們該找西王母討個說法去!”太白金星煽風點火。
李天王也附和:“是該討個說法去!”
於是神仙一行調轉方向又向崑崙而去。
神仙們一走,初龍立時飛出了罩住我們的白雲,落到白狐身邊。
“白狐,你哪兒弄來這麼個燙手山芋,讓我魔祖替你被黑鍋?”初龍已經一把揪過白狐手裡的愛兒,高高舉起,愛兒在風雲之中哇哇啼哭着。
白狐慌忙從雲朵上站起來去搶愛兒,初龍卻連番躲過。愛兒的哭聲更慘烈了。
我急忙現身,“初龍,把愛兒還給白狐!”
白狐一見我,整個人都癱軟了,險些從雲頭摔下去。
我過去扶住她,見她形容憔悴,面無血色,想起婆婆納說的她產後落下月子病,看來真的病得不清。
“魔祖,她用你之名,毀你清譽,你幹嘛還對她心慈手軟?這種無恥賤/人,連我手裡這個孽種,應該立即處死才能消氣!”初龍義憤填膺。
我只好勸阻他道:“初龍,你想想你現在就殺了白狐和孩子,還有誰會替本魔祖證明清白?”
初龍這纔將愛兒緩緩放下,但是依舊抱在懷裡,不願交還給白狐。
白狐眼淚汪汪地看着我,道:“我那麼對你,你爲什麼不怨我,反而幫我?”
我淡然道:“我沒有幫你,我只是在幫自己。這愛兒到底怎麼回事啊?還有你的身子怎麼就垮了呢?”
“我的病是懷上愛兒之?...
時就種下的,生愛兒時更是九死一生,身體是徹底垮了!”
“說重點,這愛兒到底是不是昊天的骨肉?”初龍厲聲喝問。
白狐慘淡一笑:“我自從和絳珠你交換身份去到昊天身邊,昊天就從未碰過我,這孩子怎麼可能是他的?”
我心裡暗暗吃驚,我不是將七彩貝連同香草氣息都給了白狐嗎,怎麼昊天還是沒有與她親近呢?
白狐虛弱道:“那時候昊天與我相處,總要問我一句話:絳珠,爲什麼我面對着你卻好像面對着另外一個人?可是七彩貝和香草氣息又讓他沒法懷疑我,眼見着他夜夜與我同牀異夢,我沒辦法只好謊稱自己懷孕,才讓他對我重新關注起來。可是我聲稱自己懷孕,婆婆納那裡就無法過關,起初我找來一個懷孕的妖精,讓她附在我身上給婆婆納號脈,才勉強遮人耳目,可是我總有一天要生產的啊!我想盡各種辦法讓昊天與我行/房,他卻總以我是孕婦,要爲胎兒着想爲由拒絕我。不能與昊天行/房,我如何懷孕?我只好找來一些妖魔,讓他們與我交/媾,這樣齷/齪的行徑一直持續近兩年,我才順利懷孕,因而也就垮了身子……”
白狐敘述起前塵往事,面無表情,像一具行屍走肉。
我心情鬱悶,喉嚨口老有噁心的感覺溢出來。
初龍啐道:“你這個女子太噁心了,我手裡抱着的這賤/種都不知道是哪個妖孽拉出的翔,真的太噁心了,本王抱着他都覺髒了自己的手。”
初龍一下將愛兒扔給我,扔了一句話便飛走了,“魔祖,如何處置白狐和這孽/種,你自己看着辦,本王要去找婆婆納取藥去!”
雲頭之上,我看着懷裡的愛兒,他雖然不知道是白狐和哪個妖精結合的產物,卻生得極其珠圓玉潤天真可愛,實在令人恨他恨不起來。
“白狐,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我看着白狐。
白狐立在雲朵之上,卻瑟瑟發抖起來。只見她的雪白裙子上映出大片鮮紅的血泊,我驚呼一聲。
這是要血山崩嗎?
白狐已經搖搖欲墜,我一邊抱住愛兒,一邊騰手去拉她,一道白光乍現,小苦卻先我一步抱住了白狐。
“白狐,你怎麼了?這麼多血!”小苦回頭恨恨地看着我,“她已經病得不清,你又何必對她痛下殺手?”
小苦竟誤會那些血是我傷了白狐才導致的,我正要辯解,小苦已經橫抱起白狐,恨恨道:“你想做昊天的女人,那昊天還給你便是,你不能生育,白狐替你生下昊天的孩子,你應該感激她纔對!何必趕盡殺絕?”
小苦不容我分辯,便抱着白狐化作兩道青煙消失在雲朵之上。
愛兒彷彿感知到母親離開,立即大聲啼哭起來。
我抱着愛兒剛搖晃了一下,就聽見昊天的聲音自雲朵中傳來:“絳珠——”
我一慌,趕緊隱了魔道中人的服飾,變作之前白狐的裝束。
昊天從雲朵中現出身來,看我和愛兒的目光充滿了溫柔和擔憂,“絳珠,老君和太白他們到母親跟前討說法去,你不願意愛兒去做天君,也不能開這樣的玩笑啊!”
我心裡往下一沉,苦笑着:白狐,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人,卻把這麼大的爛攤子撂給我。
“絳珠,我知道你是捨不得愛兒,纔會胡編亂造,你現在趕緊和我回崑崙,把事情解釋清楚。神仙們說了,等愛兒繼任天君之位後,會將你也迎回天庭與愛兒團聚的。”昊天說着來拉我。
我心裡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
“絳珠不想去天庭,絳珠只想和丈夫孩子在一起,天君之位再風光,絳珠也不奢求,絳珠只想過平平凡凡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絳珠,”昊天不解地看着我,“這數千年來,我認識的絳珠是一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仙女兒,不是這樣任性妄爲的女子,你……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看透了,什麼榮華富貴,什麼權勢功名,都是假的,我只要夫妻團聚,母子團聚,享受天倫之樂。”
“三界要是動亂,哪來我們小家的天倫之樂啊?絳珠,你這麼冰雪聰明一個仙女兒,不可能不懂愛兒上天坐鎮龍椅,非爲個體名望,而是爲了三界重責!”
昊天看我的目光充滿了匪夷所思,我心裡混沌難過,只能硬着頭皮任性道:“反正,你說過我是愛兒的母親,愛兒的前程聽我安排!”
我別過身子,抱緊了懷裡的愛兒。
昊天在我身後靜默着,許久,傳來他寒人心肺的聲音:“難道老君他們說的是真的?這愛兒不是我的孩子,是絳珠你與他人所生?”
昊天的聲音落寞到極致,傷心到極致,不由我雙腳虛軟,差點從雲頭摔下去。
身後有一隻手拉了我一把,才穩住我的身子,我心裡柔腸百結,即便他覺得我傷透了他的心,亦無法對我棄之不顧,置之不理。此刻我的心痛到極致,痛到喘不過氣來。
“絳珠,和我說句真話好嗎?愛兒,到底是你和誰所生?”昊天扳過了我的身子,愛兒在我懷裡再次哭鬧起來。
我和昊天的目光同時落向愛兒白皙晶瑩的面龐。
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爲什麼不是昊天的骨肉啊?
我心裡愁悶苦惱,卻無處申述。
白狐啊白狐,你爲什麼要出此下策?你讓知道真相的昊天情何以堪哪?
“這孩子到底是誰的?”昊天提高了音調。
我整個人驚跳起來,如何說,如何說?
我騰出一隻手推開昊天握住我肩膀的手,聲音滴落,卻語氣堅決道:“孩子是我的,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神仙們放上龍椅,然後灰飛煙滅,他還這麼小,他是無辜的,他沒有作孽,他不能去承受這樣的慘痛結果!你們要追責,要殺要剮,我絳珠一人承擔!”
“絳珠,你……”昊天一歪身子,噴出一口血,那殷紅的鮮血落在雪白的雲朵上,像綻開了一朵極爲鮮豔詭異的梅花。
“昊天……”我惶急喊道。
昊天卻伸手阻止我靠近他,半晌才直起身子,柔腸百結看着我,道:“趁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趕緊離開!”
我一怔,他竟要放我走,他爲什麼要放我走?
“你不走,難道要讓那羣神仙一起逼問你愛兒的生父是誰嗎?我母親豈能容得愛兒玷污他兒子的名聲?你懷裡抱着的心肝寶貝,對他們來說是孽/種!快走!”
昊天揚手,一道掌風襲來,我和愛兒的身子就離開雲朵向後飛去。
無數的白雲隨着簌簌的掌風翩然飛舞,終於隔住了昊天身着藍衫的寥落身影。
我的心抽搐着,若萬箭穿心般的痛,淚水卻盈滿整個眼眶,始終落不下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