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綿裡藏針
雪雁在紫鵑與月眉的幫助下,拿着黛玉給的銀子鋪路,晚上,在大觀園守夜的人們都散漫怠倦之際,悄莫聲的把晴雯從她的姑表哥哥家裡接到瀟湘館裡,安置在一個不起眼兒的耳房裡。早有雅芳請來了太醫院的陳太醫爲之就診。
次來消息說,那晴雯在她姑表哥哥家死去。這些知道內情之人不禁笑了。
紫鵑擔憂着:“二太太怕是知道了。”
黛玉一笑:“我也沒想瞞着她。”
惜解的:“林姐姐何必跟二嬸孃對着幹?”
黛玉又一笑:“我幾十跟她對着幹了?我可是一直把舅母當成親孃敬着。”
耳房裡,晴雯睜開秀眸,茫然的看着屋子裡的景象,顫聲問:“寶玉,是你把我又接回了怡紅院吧?寶玉。”
紫鵑冷言道:“你看清楚點兒,這是瀟湘館,是林姑娘把你接回來的,沒你那個寶玉什麼事兒。人家正在園子裡咬文嚼字,自鳴得意祝你成仙吶。”想起了寶玉寫了什麼芙蓉女兒誄,淨搞虛的,沒點兒真正解決問題的章程。
晴雯聞聽,心下一涼,不由的痛哭起來,大放悲聲。
紫鵑又呵斥着:“低聲吧,你想把二太太招過來?”
“林姑娘來了。”門外的低低的喚了一聲。
就見黛玉走到晴雯地身邊看了看。移開一點說:“好好歇息。沒事兒時想想好了之後。幹些什麼?我好安置你。”
晴雯爬起來:“姑娘。求姑娘讓我好好侍候你吧。一輩子在你身邊。”
黛玉一笑:“侍候我。怕是這二舅母不會答應地。要不。我安排你吧。這幾好養身子吃藥。別地就不用瞎想了。”
這rì辰時。黛玉想了想還是應該把晴雯地事兒。向賈母報個備。可惜一門心思畫園子地畫。怕見着賈母又被老太太催問。她只好自己扶了紫鵑。叫上雪雁跟着。去給賈母請安。路上遠遠地看見王夫人帶着玉釧兒、彩霞、周瑞家地等一羣丫環、媳婦婆子們走過來。就等在一旁。上前問安行禮。
王夫人冷眼看着她。半天露出一絲笑意:“大姑娘。這陣子還好吧?”
黛玉甜甜地一笑:“讓舅母惦記着。還好。正好。有件事兒想跟舅母回稟一下。”
王夫人冷言道:“什麼事兒?”心話說,就等着你吶,看你怎麼圓乎,那事兒別當我不知道,你要是不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黛玉笑道:“聽說一個丫環犯了規矩,讓您給攆出去了。這本來是應該的,偏又聽說那丫環有重病,我就多了個心眼兒,讓人把她接進瀟湘館,一看還真是有病,就請了太醫院的太醫給她診治。您是當今皇上的岳母。”說到這兒她看了看王夫人,
王夫人一聽別提多得意了,臉上也泛着光,眼裡也透出柔和的表情。
黛玉又說道:“平素又是吃唸佛的人,而賈家素來又是寬柔待人,哪能就這樣任她壞了一定是下人們沒跟您說清楚,就想留下她在瀟湘館治病。”
王夫人一聽忙說:“我可不是不知道還有這事兒?不過,外甥女你也是三災八難的,身子骨也不好,要不讓你周姐姐把她*個大夫看看,也是一樣。”
黛玉一笑:“不礙的,周姐姐一向挺忙的,這點子小事兒就別勞累她了。再說了,讓丫頭在咱們眼皮底下,也免的她胡說八道的。??書”
王夫人又問:“等她病好後,大姑娘打算怎麼安置她?”
黛玉:“好了,就出去呀。”
王夫人倒是一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就問:“不留她在你那兒?”
黛玉:“我那兒的人也夠用的,免了吧麼說也是這府裡的人,給她個出路吧。前兒,沁翎繡院的嬿淑姑姑那兒走了兩個繡娘,說是嫁人了。讓我留意一下有沒有針線活好的女孩子,我看她針線活還不錯,不如就薦了她去。舅母您看?”
王夫人大吃一驚,沒想到黛玉會這樣安排,忙說:“沁翎繡院要人是極嚴的,嬿淑姑姑也是個極傲的主兒,門檻子可是極高的。讓她去?”
黛玉微微一笑:“那丫頭的就該有這樣的人好好的磨磨她,讓她明白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免的白擔了虛名,被人家賣了,還再給人家數錢。”
王夫人看了看黛玉,點着頭:“大姑娘,真是長大了。”這次雖然攆了些丫頭出去,怡紅院倒是安靜多了,可寶玉還是老樣子,學問上的事兒,自己不懂,襲人更是說不上話去,只有呆呆的看着寶玉打着的名義,看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不是有一天被外人說破了,自己還矇在鼓裡。
自那rì兄長王子騰來過後,也對薛王氏安撫了一番,想着金玉聯姻,也不能自己唱獨角戲,還得有賈家的人們捧場才行。寶玉才十三歲,過了年才十四歲。而王子騰明顯的對薛家並不看好,自己有時候也在想,與薛家聯姻利多還是弊多?那賈環這一向在學問上與寶玉不相上下,要是在婚姻上輸了籌碼,翻盤就無望了。不行,我還得再看看口而出,把黛玉也公開罵上了,事後聽說傳到人家耳朵裡,緊着又有把晴雯接到瀟湘館的事兒,真是膽大妄爲,真想即刻衝到那裡,狠狠地把她教訓一頓,卻又有些膽怯,畢竟是太后的人在那兒守着,分明是給她撐腰來的。鬧大了,她定會站起身回到紫竹閣去。這府裡,一下子就失了平衡,憑自己與寶玉,再加上薛家人,也頂不住趙姨娘在賈政心裡的位置。只有按下心中不快,冷言看着林丫頭怎麼行事?卻沒想到在這兒相遇,又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一行人說着話來到賈母院子裡,及見到賈母也就按照黛玉的說法把晴雯的事兒,說了一番,怎麼說也要給嬿淑姑姑一個面子不是。
這rì下午,瀟湘館裡靜悄悄的櫳翠庵給妙玉的那些經撣塵,黛玉則利用這個時候,在房裡翻開了祖父的第三本手記。
林卓然與公主到了非洲的好望角一帶,在當地土著人的指引下,進入到一個魔鬼區域,那裡有一個遠古人棲息地,是一個隨着季節變幻的羣島。怎麼說來着,旱季島嶼浮上來,雨季又沒入海里。旱季時,遠遠的能看見一些穿着霓裳羽衣的神人在遊曳。有時候還朝着他們招手做鬼臉。
這時候,正是旱季,林卓然與公主商量了一下,就留下隨行的人,守在海岸邊等候,二人划着一條小船,靠過去。
等一下,怎麼覺着這頁紙張有些厚實,伸出纖纖玉手指捏了捏,彷彿裡面有點兒什麼?正琢磨着如何打開看個仔細。
就聽見外面傳來說話聲,雪雁說話的聲音很大,分明是讓自己知道。細一聽,原來是寶玉來了。可雪雁好似不讓他進來。
黛玉無奈,忙收好手記,放進專用的小箱子裡,鎖上。這才走出來。
“二哥哥,怎麼有空來這兒?”
“妹妹,近來怎麼樣?”
“還好,讓二哥哥惦記着。”
“妹妹,就不能讓我進去坐坐?”
“不敢,二哥哥還是回去吧,別讓舅母着急上火的,弄的大家都不得安生。”
“妹妹,我們不至於這麼生分吧?”
“還是生分點兒好,我也怕有那個時候,被舅母讓人扒去衣裳攆到外邊去。二哥哥,你要是爲我着想,就走吧。”
這時候,聽到說話聲又走出來紫鵑、月眉與顏芳。在那個小耳房裡,影影昭昭的看出來一個秀麗的身影貼在窗棱上,不用說,那是晴雯。
“林妹妹,那是太太呀,我怎麼敢違背太太?你跟晴雯不一樣的,她是丫頭,走了就走了,不算什麼的我不走,妹妹,你怕什麼?一切有老太太,一切有我吶。”
跟我說什麼有你,沒你我還好過點兒。二哥哥,你有那麼多的姐姐妹妹們由着你親近,就放過我吧。算我求你了。”
“我不走。你怎麼這樣對待我?林妹妹,我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這樣做,太讓我失望了。”
黛玉一聽變,對寶玉說:是你們賈家,你不走,我走。雪雁、顏芳、月眉、紫鵑,收拾東西,我們走。”
寶玉一看,竟然氣的沒話可說,恨恨的一跺腳,轉身出去。
紫鵑走出來,看着遠去的背影,又看看黛玉,搖搖頭。“姑娘。”
猛聽到“咕咚”一聲,是那個小耳房傳來的。
大家忙跑進去一看,原來晴雯昏倒在地。
紫鵑、雪雁知道她聽見了寶玉對她的忽視,也感嘆不已,二人又叫進來這才把她擡到炕上。
醒來後的晴雯,爬起身,滿臉淚痕的對黛玉說:“林姑娘,讓我離開大觀園吧,我想忘記這兒的人和事。”
黛玉一把摟住她,眼淚不知爲什麼,盡情的揮灑着,是爲晴雯?還是爲自己?她自己也不清楚,一切都在天宮的眼裡,與天同在!
寶玉回到怡紅院,趴在自己牀上放聲大哭,惹的襲人直納悶,心說不是給那晴雯寫了一片祭文後,就已經撇開了,這又是怎麼回事兒?急忙上前細細詢問。
“不好了,林妹妹不要我了,見着我就往外攆我。襲人,我怎麼辦啊?”
襲人一聽就明白了,知道黛玉聽說了什麼,不願意招惹寶玉,這也是她識趣,還算知道進退,就笑了:“二爺,快別哭了。林姑娘這會子心裡不好過,你就別去招惹她。她小萬一氣壞了,怎麼辦?不去就不去,要不,我陪着二爺去寶姑娘家看看去?”
寶玉冷着臉注視着襲人:“襲人姐姐,林妹妹就這樣礙你的眼?她哪點兒對不起你啦?”
襲人忙賠笑說:“二爺快別折殺我了,林姑娘是主子姑娘,我是奴才,什麼礙眼不礙眼的,讓人聽了去,還當我有多拿大吶?”
寶玉寒着臉:“林妹妹住在這兒,沒虧待任何人,要是再讓我聽到說她的壞話,別怪我。”
襲人心裡一震,想了想說:“二爺,我說個不知進退的話,林姑娘對人實在,不虛假,這是沒比的。可太太不喜歡她,太太喜歡的是寶姑娘。二爺的親事,是太太和宮裡娘娘定。二爺,就算了吧。”
寶玉心裡悶,推開襲人,走出怡紅院。遇到茗煙,知道北靜王那兒請客,也給他下了帖子,就隨着茗煙去了北王府。
北靜王府,大門前,塞滿了大大小小的官轎、馱車,以及各式各樣的侍衛、僕人。把整條街都堵住了。賈家的賈赦、賈政、賈珍、賈璉、寶玉等也依次進入王府大門。他們一面跟着迎接的管家往裡走着,一面跟各位大臣、官員們寒暄着。一幫子世家子弟們也紛紛上前與賈璉、寶玉招呼。
人們邊走,邊說笑着,那大廳的正面,已然端端正正的坐着和親王、北靜王、南安王、東平王、**、忠順王、理親王等諸位王爺。
北靜王優雅的站起身,向着走過來的各位官員們含笑道:“此次宴請大家不爲別的,爲的是給咱們遠征的南安王餞行。各位隨意啊,”
大臣們聞聽紛紛向南安王舉杯敬酒。
北府的丫環們穿梭在各位大臣們之間,爲之不停的奉上美酒、佳餚。
院子裡戲臺上是徽班的幾位名角在使出十八班武藝演繹着三國演義裡的《溫酒斬華雄》。據說下面就是《大登殿》。
“此次南安王去遠征,實在讓我等羨慕,我在皇上面前磨了兩天也沒磨下來。”說話的人身材析長、面目清秀自是和親王弘晝。
“別急,仗是有的打的。功勞就等着王爺去拿吶。”這是忠順王無疑。
“這一說就支出去三五年去,別給我開這空頭人情。”
“好好呆着吧,有福不會享。傻了你?”理親王弘皙。
“好馬也得常遛遛,要不,就拋不開步子,誤了事兒。沒聽皇上昨兒個說的‘好好看看那個觸讋說趙太后’。說着說着,還流下淚來。說是想起了先皇,是一位小姑娘跟先皇推薦的故事。先皇聽了很感動,又責令那時的寶親王與和親王好好認真拜讀那篇文章。”說話人是上房行走的兵部尚。
和親王微微一笑:“本王想起來了,是先巡鹽御史林海的女兒向先皇推薦的。赦老、政老,那林姑娘不就是你們的外甥女林姑娘?她如今可好?”
賈赦、賈政、賈珍、賈璉、寶玉忙站起來。
賈政忙應着:“稟和親王,您說的不錯,正是微臣的外甥女,如今被老母收養在府裡,一切都好,讓王爺惦記着。”
北靜王聞聽一愣,沒想到竟有這樣的事兒,看了看賈家的人,微微一笑:“果然林姑娘與衆不同,不負本王牽掛。”
理親王顯然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件事兒,看着賈府的人,也是微微一笑:“怪不得我那永琛總掛在嘴邊上,本王也極想見見這位林姑娘。”
賈政忙說:“外甥女是南邊兒來的,身子弱些,老太太疼惜着,平素是不讓出門的。”
“也是,姑娘還小,不差乎早一天晚一天的。還不都是咱皇家的人。”理親王一陣狂笑。
寶玉坐在這裡,心急如焚,如坐鍼氈。越往下聽越覺着那些親王、郡王實在可惡,好像林妹妹此刻已是他們皇家人,心裡極不舒服。想那北靜王素rì對自己也是極好的,一向謙和文雅,如沐倒是自己也曾向他吐露心事,表明非表妹林黛玉不娶,可眼下卻是這樣的相待,分明把自己當幼童玩耍一般。又想到人家這幾年來一直給黛玉送東西,原想不過是爲着兩家的淵源,卻沒想到竟是爲着黛玉而來。越想越傷心,臉上不由的露出不屑之態,極想溜出去,躲開這些人。可又怕父親着惱,只好忍着,呆坐在一旁,茫然的看着眼前衆多晃動的人影,不經意間卻又對上那北王探究的目光。
他渾身一陣冷,簌簌抖,彷彿被什麼人拋進冰窖。
不知道捱了多久,宴終人散。
寶玉正跟着父親往外走,一個王府的太監走過來:“寶二爺,王爺請你過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