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遠景之策
黛玉移開那道犀利的眼神,回道:査叔叔與嬸嬸一直用他們的方式照顧我。”
賈母感嘆着:“是我瞎了眼,也是賈府有眼無珠,太虧欠你了。”她心裡明白,這是黛玉對她的信任,也是把賈家當成自己的家,才能把這樣的好處拱手遞到她的面前。憑着査啓文夫婦的能量,悄悄的爲黛玉安排好這一切,根本不算難事。哪兒還用的着讓賈家插手?這分明也是讓賈家分一杯羹。她一把摟住黛玉,嗚嗚的哭泣着,說着別人聽不懂的言語。弄的鴛鴦探進頭來,查看着動靜。
賈母摟着黛玉,也說出了讓賈璉出面幫着料理煤礦的意思,這倒是與黛玉的想法一致。老太太昂奮起來,叫進鴛鴦去找賈璉過來。要立馬趕到。
黛玉忙說,別驚動不相干的人。
賈母忙讓鴛鴦按照林姑娘的話去做。
賈璉很快就來了,見到賈母忙問安,施禮。
黛玉也向他問了好。
坐下之後,鴛鴦又到外面看着人。
賈母與黛玉又把事情跟賈璉說了一遍。
這樣的好事,賈璉能不應承?想到自己也能到外面幹些個實事,自然是有些興奮。不愧是賈家的干將,想到這件事雖說不想讓王家、薛家攪和,也要跟自己父親與二叔說清,也要調一些的家人過去使喚。
於是賈母又派人請過來賈赦、賈政兄弟二人。
賈赦聽了半天沒合攏嘴。自從那年被皇家抄了家。賈府就再沒有過什麼外面地產業。只能憑着那點子虛職換來地有限銀兩。這兩年。不是林家地銀子撐着。早就連外面也掛不住了。連連朝着黛玉笑。
“咱們這是託外甥女地福分璉兒。用心幹。家裡地事兒。爲父多勞累點兒。”
賈政看着黛玉。流下眼淚。有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啊!想想自己地夫人對待外甥女地所作所爲。自己也難堪。就嗚咽着說:“全憑母親安排。總之。我是對不起外甥女。”
黛玉忙說:“舅舅別這麼說。你們都是我地親人。我有事兒。自然是跟你們說。難不成還要跟外人說?”
賈母靠在榻上。笑着說:“這也是咱們家地大事兒。你們好好地計議一下。”
賈政說:“先防着王家、薛家地人。免地她們攪亂。”
賈赦點頭答應:“這話有理,如今咱們也要爲咱們這一家子人留條後路。這樣吧,璉兒你這就給人家一個話,儘快安排簽約事宜。”
賈璉忙出去安排人去廣和査樓,回話給査啓文。
很快,査啓文也派人過來面見黛玉與賈璉,定下明rì上午簽約。來人就是路管事。
送走來人,賈赦、賈政、賈璉都在賈母這兒邊吃晚飯邊計議着諸多繁瑣之事。黛玉也被硬留下來。她本想去看看惜情況。
那惜句話就讓尤氏、賈珍忙乎好些r麼說也就這麼一個嫡親的妹妹,開口說了話也不能當耳旁風,就開始給人家找房子,遠了不行,近了也不合適。??書太舊了不成,翻新又來不及,足足折騰的這兩口子兩眼直,看哪兒都像是想買的房子。
惜着終於笑了。不好意思起來:“算了吧,不要了。妙玉回來了,我又有林姐姐、二姐姐做伴兒,湊合吧。”
一句輕巧的話語,直氣的賈珍是一佛出世,二佛昇天,恨不得打自家妹妹幾巴掌。尤氏只有苦笑連連,對於這位嫡親的小妹妹,她比賈珍還了解,心無旁暇,並無什麼狡詐心裡,就是看不慣寧府如今的行事做派荒唐事,再加上那榮府的王夫人居然糊塗到向園子裡的姑娘們身邊下手,不檢點自家兒子的荒唐,比之寧府還不如。想到這兒,賈珍、尤氏二人也無奈的笑起來。丟開這事兒,還要安排過中秋節的大事兒。那榮國府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賈璉不朝面,鳳姐安臥在牀上。賈政還得應付朝會上的事兒,賈赦老麼咔嚓眼的,由幾個丫環扶着四處溜達,說是主事兒,其結果是說了這事,忘了那事,撿起了那事,又落下這事。李紈是丟三忘四的,只好火速把尤氏招過去安排,纔算把大面上的迎送回禮安排好。
黛玉與賈璉帶着銀兩按時來到內務府,正好與佟家人、陳家人見着,査啓文作爲主家,爲他們相互作了介紹,各自簽約畫押,蓋上印章。並收取了龍章特許票證、相關文、契約,附上銀兩,各自收下不提。
査啓文又在玉澤園飯莊請客,席面上,賈璉談吐雅趣的言詞,也讓在座的人心生好感,由不得生出結交之念。
黛玉在辦完正事後,收好契,悄然離開,帶着紫鵑、雪雁在廣和査樓的二樓雅間安坐,品茶凝神聽古。
一桌子上等佳餚送進去,金夫人也走進去,坐在一旁與黛玉邊聽古,邊就餐,邊調侃着她們女人家的敏感話語。
中秋佳節之夜,大觀園內吊着羊角大燈,嘉蔭堂前月臺上,焚着斗香,秉着風燭,陳獻着瓜餅及各sè果品,賈府衆人面帶笑臉,聚集在這裡。真是月明燈綵,人氣香菸,晶豔氤氳,不可形狀,地下鋪着拜毯錦褥,賈母淨手上香拜畢,餘衆人皆拜過。
賈母言山上賞月極佳,興致勃勃的與衆人相攜迤沓來到山上的敞廳,因在山之高脊,故稱之爲凸碧山莊。大廳裡,以賈母爲,左面起是賈赦、賈政、賈珍、賈璉、賈寶玉、賈環、賈蓉、賈蘭等,右面是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鳳姐、黛玉惜雲、胡氏等環形彼此相連。
黛玉看了看滿廳裡的衆人,心裡一動,就悄悄的走到賈母身邊低聲說:“何不讓妙玉也過來?姥姥看好不好?”
賈母爲難的:“她是個方外之人?又爲人孤傲,怕是不來的。”
黛玉:“來不來的,是她。咱們盡了她就是。”
賈母打人過去叫妙玉過來。
誰成想,妙玉居然過來了。
賈母、王夫人倒也高興。
賈母讓人又設了個座,就跟着黛玉在一席。
那賈赦、賈珍、賈蓉向來極少見到這樣的女尼,見了之後,久久難以忘懷,幾雙眼睛緊盯着人家看過去。惹的他們的女眷恨恨的瞪着妙玉。
黛玉倒是有些後悔,知道這樣,還不如不讓妙玉下落到凡塵纔是。
許是很少參與這樣大的家庭聚會,妙玉也有些興奮,她纔不管人們怎麼看她,本來也是,人家也是達宓兒哥哥的未婚妻,櫳翠庵不過是止那些宵小圖謀不軌之心的門鎖。
不等宴罷,黛玉、湘雲、妙玉三個人悄悄離開熱鬧之所,邊看夜景,邊說着女兒家的話,不知不覺的來到凹晶館。
倚在那池沿邊上的竹欄,眼望天上一輪皓月,池中一輪水月,上下爭輝如置身於晶弓鮫室之內,微風飄過,粼粼催動池面皺碧鋪紋,令人神往,不忍離去。
黛玉一手拉着妙玉,一手拉着湘雲,有些傷感的:“我們是一樣的命。”
妙玉也眼盈晶珠兒,輕嘆道:“笙笛難掩漂泊淚,誰知今昔照何年?”
湘雲勸道:“林姐姐,我知道你心裡苦,可總是這樣傷心落淚的,還不是讓自己難受?弄出病來,還不是讓她們稱心?我偏不讓她們得了意,說沒心沒肺也好,說犯傻也好,總比讓自己悶在心裡要好。姐姐也要想開纔是,要活出個樣來,給她們看着,讓她們傷心。妙玉姐姐也是一樣,咱們這樣的女孩兒家,不自己給自己找樂子,誰會理會咱們?”說着說着眼淚簌簌落下,不由的掩面哭泣。
黛玉想到湘雲平素在這裡,也是要看別人的顏sè過活,艱難之處不比自己差,偏有個大大咧咧的倒也讓人羨慕。只是自己的處境,又不是湘雲能比的,人家好在已然有了歸宿的目標,而自己卻還是茫然謎樣。
妙玉總沒接觸到一般女孩兒家的私語家常話,這次讓湘雲這樣一觸動,也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中秋之夜,乃是閤家團圓之夜,也不知道達宓兒怎麼樣?有沒有人陪着她?雖說同在京城,沒有皇上的允許,也見不到她,還有那遠處謎一樣的未婚男人,他如今卻又是怎樣的?
湘雲又說道:“可恨寶姐姐,平素跟咱們多好?這會子卻自己快活去了。”
黛玉有感於她的相待,也不好掃了她的興,就提議說:“不如咱們聯句作詩如何?”
湘雲拍手稱讚:“極好,咱們平素都愛五言作五言聯句如何?妙玉姐姐,你可願與我一比?”
妙玉也笑道:“依你。比又何妨?”
湘雲笑道:“可依何韻?”
黛玉:“現成的,數竹爲韻。”
妙玉:“這倒有趣,我來。”真的一根一根的數下去,剛好十三根。
湘雲:“偏是十三韻,極難的。”
黛玉笑道:“我有了,請聽。三五中秋夕,”
湘雲:“我也有了,清遊擬上元,”
妙玉一笑:“撒天箕斗燦,”
黛玉也一笑:“匣地管絃樂,”
妙玉又一笑:“幾處狂飛盞,”
湘雲叫道:“謝家不啓軒。”
又聯了一陣,紫鵑與翠縷找了來,三個人這才知道夜已深,湘雲是不好去李紈那兒打擾了,要跟着黛玉去瀟湘館湊合一晚上。妙玉待要回櫳翠庵,卻被黛玉拉住,一手一個的拽到瀟湘館,那裡倒是一半人歇了,一半人在等候着。
雪雁端來一盤子內造瓜仁油松穰月餅、棗泥月餅、五仁月餅、飴糖月餅、蟹肉月餅、臘肉月餅,一盤蘇式月餅、一盤奉天月餅,還有西瓜、甜桔、菠蘿、葡萄、櫻桃、脆棗等,又取出一瓶西洋紅葡萄酒。
紫鵑爲她們三個人倒上酒又拿來一個托盤,裡面是賈母送來的小點心、小瓜仁、小桂圓肉、金桔等。
湘雲興致來了,豪飲幾杯葡萄酒,又要了一些竹葉青酒,竟然喝醉,不管不顧的躺在黛玉大牀上自睡。
黛玉叫來翠縷爲她蓋上錦被,接着與妙玉淺淺的飲了幾口,放下,用牙籤挑着櫻桃吃。
妙玉則大嚼起脆棗。而後,二人相擁低聲說着只有她們自己才聽見的話。
“妹妹,是我連累了你。”
“無礙的,習慣了。”
“何不離開這兒?”
“何處可棲身?”
中秋過後,賈璉就安排人手程奔赴張家口以北的煤礦。這時,本是極平常的一件小事,卻弄的賈政惱火萬分。
起因是賈政想起了賞賜寶玉隨行見世面的事兒,也就跟賈璉說了一聲,想讓他帶着寶玉一同前往,歷練歷練。
賈璉也到沒有多想,去就去吧,多一個自家人跟着,路上也熱鬧些。
誰知道,王夫人聽了,開始倒也願意,並還忙着準備寶玉的行裝,及至人家要走了,卻又變了卦,說是那西北不比德州,山高路遠的,過於艱難,寶玉哪兒能受那個苦?玩兒也得挑個地方纔是。
又不能跟她說實情,賈政自己說出的話,又被自己夫人閃了,心裡不痛快。
賈赦也覺着不快,你的兒子不能吃苦,別人的就得挨着可是你說的話,不是咱們逼着你,你們不願意去,以後,就是想去也晚了,決不讓你們插手,得着一點兒好處。
賈政心裡不糊塗,怎麼不知道自家兄長的心思?情急之下,與趙姨娘談起。
趙姨娘聞聽,忙說讓賈環過去,跟着賈璉去歷練一番。
就這樣,悄麼聲的臨時換人,這以後也就留下久遠的裂痕,讓王夫人始料未及。
賈璉帶着賈環,及一些府中幹練、嚴謹的家人,踏上通往西北的路。
趙姨娘硬要賈政陪着她悄悄的送賈環來到二門口,眼含熱淚遙望着漸漸看不到蹤跡的愛子那瘦小的身影。說出了一個自己想也沒想到的話。
“老爺,您對環兒想怎麼辦?”
賈政看了愛妾一眼,悠悠的說道:“大凡咱們這樣的人家承襲,要麼是長,要麼是幼。”
趙姨娘恨恨的:“老爺記住今兒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