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道:“地方容易,在鄉下找一戶偏僻的房子,多花點力氣,總有合適的。卻是這人選,着實有些難辦了。”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沒有好的人選。因爲這人一定要十分忠心,還得口風嚴實,能守住秘密。
但這麼大的事,無論平日看起來怎樣忠心耿耿的人,總覺得還是不放心。
想了一會兒,李棗兒道:“我有個人選,王田。他是我們家的人,況且兒子就在大嫂身邊,他應該不至於不老實。”
李富思量一陣,道:“王田倒還算信得過,只是,他是個鰥夫,和一個女人單獨在一起那麼多時日,總是不好。況且,那麼長時間見不到兒子,對他來說多難熬。要我說,個女人最好,可以一直跟在身邊照顧,也省得日後生出些別的麻煩。”
李棗兒想想也是,實在有些犯難,苦思良久,也選不出個合適的來,忍不住就想放棄。
李富拍拍她的肩膀,寬慰道:“也不用這麼急,事情要一步一步來,總要先做了戲、我將她攆了出去才成。我想,最快也要十天半月的,這麼長時間,還能找不出個人麼”
走到牀邊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先別想了,休息一會兒,吃了晚飯再回去?”
李棗兒收了心思,笑道:“不了,大嫂出來這麼久,雖然沒說,肯定惦記兒子了。我想,徐大哥那邊,二嫂一定沒問題。今日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不成的話,我拿着名冊,一個一個的翻,我就不信,就找不出一個合適的。”
李富頗有感觸地道:“你最近這麼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讓人請大嫂來的時候,本來是不想瞞着你的,但其實又隱隱希望你能幫二哥出個主意。果然,最後到底還是你……棗兒,有你這個妹子,我是有福了。”
李棗兒輕輕抱了李富一下,道:“我們是兄妹,說這些就見外了。”
李富凝視着李棗兒,笑道:“是,是二哥見外了。不過,二哥不想你這麼辛苦,人選的事,二哥來處理。”
李棗兒十分乖覺,不反駁,也沒答應下來,站起來道:“那我和大嫂就先回去了。對了,我想,那個齊勤芳,二哥要不要找個人看着點兒?”
“我會考慮。”李富點點頭,問了問李棗兒此番帶了幾個人見,聽說人手足夠,便只讓了一個小廝跟着,等她們到了家之後回來,報個平安。
臨上車前,香鳳忽然想起,笑道:“你看,本來之前都說好的,要把那當歸帶了給弟妹補補身子,卻不想出了這岔子給忘了,二弟你別挑理,我明兒再買些補品,一塊給弟妹送來。”
李富應道:“大嫂這般惦記着,弟弟又怎麼好挑理。倒是紅椒她還在和大哥說着話兒,不能出來送大嫂,實在不該。”
香鳳擺擺手,這事她當然不放在心上,道:“弟妹就是要來送,我也不肯。二弟,你可要好生照顧弟妹。”又說:“雖然你侄兒還小,我也算是過來人了。我回家和娘準備準備,這女人家懷孩子,可一點兒都馬虎不得,過幾日再來,和弟妹說說。”
香鳳這般說,李富自然高興,“娘和大嫂在,我就放心多了。”
這時天色又晚了些,香鳳這邊便不再耽擱,駕車往回走。因顧及香鳳擔心孩子,便先回了李家。到了家,說了徐紅椒有孕一事,李家人均是高興非常,自然又被留了吃了飯。期前問起周氏去樑家提親的事,周氏說樑師傅要考慮幾天。等李棗兒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到了門口一探頭,沒看到自己的丈夫,卻看見碧蕊在外間候着。
這碧蕊自李棗兒剛成親那會兒吃了個釘子之後,也不知長進,仍常常藉故往李棗兒的院子裡來。不過李棗兒見雲朝陽神色冷淡,便不太放在信上。
不過,無論如何,看到曾經覬覦自己丈夫的女人,李棗兒不可能覺得舒服。
壓下心頭的牴觸,李棗兒越過碧蕊,先問迎上來的李和謹道:“姑爺還沒回來?”
李和謹一邊幫李棗兒脫下外袍,換了在家的衣服,一邊道:“姑爺有讓人傳口信回來,說今天大概要晚一些回來,讓姑娘不用等他,早些休息。”
李棗兒道:“留飯了嗎?”
李和謹笑道:“留了。晚飯,宵夜,都準備着呢。”
“讓人送些過去,他自己在外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想起來吃。順便告訴他,別忙到太晚。時間有的是,不着急。”李棗兒說着,正要倒杯茶喝,卻不期然發現桌子正中放着一個托盤,托盤裡赫然盛着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狠狠地擰起眉毛,李棗兒指着湯藥問道:“這怎麼回事?”
“這……”李和謹端詳着李棗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是碧蕊姑娘送來的。”
“是你?”李棗兒在桌邊坐下,將藥碗向前一推,道:“什麼意思?”
碧蕊生硬地堆起笑容,道:“回少夫人,這藥是二夫人讓我熬了送來的。”
“送來……給誰?”
“是給少夫人的。”
李棗兒眯起眼,道:“給我?我得了什麼病麼?我自己個兒怎麼不知道?”
碧蕊抿了抿脣,笑道:“這是我家鄉的一個偏方,調補身子用的。”
看了眼碧蕊,李棗兒道:“我身子很好,不用調補。”
碧蕊略微一頓,咬牙說道:“是二夫人聽說少夫人葵水不調,認爲二夫人難以受孕,因而讓我依這個方子煎了藥送來,是……”
“啪”
不等碧蕊說完,李棗兒揚手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她一向極少動氣,這次卻氣的不輕。
確實,上次感染風寒的時候,確實因爲氣弱血虛差了幾天。因爲這時候的醫療條件本就不好,因此李棗兒也格外注意自己的身體——當然,心情不好無暇顧及的時候除外,去看了大夫,僅吃了幾副藥就調回來了,大夫也說,是因爲情緒抑鬱的原因,沒什麼問題。
但如今,這種私密,竟被別人知道了,還被覬覦自己男人的女人拿來利用示威說什麼葵水不調,誣陷她不易受孕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碧蕊嚇了一跳,有些底氣不足地解釋道:“少夫人,是二夫人要碧蕊送來的。”
“你不用事事都擡出娘來說,你這般口口聲聲,我竟懷疑,是你是孃的兒媳婦,還是我是孃的兒媳婦了怎麼,好像你和娘更親近似的”
碧蕊眼珠輕輕一動,道:“碧蕊不敢。”
“我看你沒什麼不敢的。”李棗兒冷冷地看着碧蕊,道:“我問你,你可有懸壺的資格?竟敢給我開方下藥,還煎好了端到我面前?”
摸了摸尚有餘溫的藥碗,李棗兒道:“你想過沒有,這碗藥下去,我若是有萬一,你會是什麼後果?”
碧蕊僵硬地笑了笑,道:“少夫人說笑了,這都是補身的藥,怎麼會有萬一呢?是二夫人見少夫人遲遲沒有動靜,所以才……才……”
眯起眼盯着碧蕊,李棗兒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秦婉貞素來軟弱,是個沒主意的,怎麼會忽然要別的丫頭端了碗藥?這事做得太着痕跡,反而令人起疑。
猛地想到,這碧蕊,早就被雲朝陽送到三娘那邊了嗎?三娘是沒給她活做麼?怎麼一天到晚這樣閒?
想到這一點,李棗兒便不可抑止地起了疑心,問道:“好,就打你這個偏方有效,娘又是怎麼知道的?”
碧蕊搖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二夫人問我要,我不敢不給。”
“那好,你家鄉在哪裡?這偏方里,都有哪幾味藥?”李棗兒又問。
碧蕊的目光忽然有些閃躲,神情也不如方纔鎮定,支吾半晌,才道:“我……我的家鄉,在……在烏鄉……藥方是我聽了一個姐姐說過,自己回去抄記下來的。具體我記不清楚了,要是少夫人想知道,我這就去拿。”
“那倒不用了。”李棗兒制止她,又問:“你今兒十幾了?”
碧蕊回道:“十七了。”
李棗兒道:“不小了。你這個年紀,這個樣貌,家裡三位少爺,就沒有個看上你的?”
碧蕊不知道李棗兒會提起這個,看樣子沒有準備,慌慌張張地道:“少爺們都是金貴之身,碧蕊……高攀不上……”
“怎麼會?”李棗兒一笑,道:“我就聽說,娘好像要把你配給大少爺啊”
碧蕊嚇了一跳,小聲道:“少夫人說笑了……哪裡……有這樣的事。”
李棗兒又笑了笑,從懷裡隨意摸了張契約,這幾日忙的事多,進進出出總是買進東西,因此各種契約身上常都帶着,“你瞧,這上面白紙黑字寫着呢,還是孃親自寫的。吶,你念出來聽聽。”
碧蕊拿着紙看了半天,十分爲難地看着李棗兒,道:“少夫人……我,我不識字。”
“不識字?”李棗兒驚道:“你不識字的話,是如何將那藥方抄記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