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今天的心情不錯。應該說,他最近的心情都很不錯。家人和睦安好,生意一帆風順,沒有天災人禍,這樣的人生,也就別無他求了。
送走一位客人,李富正要把賬本收起,就見門口一前一後跑進兩個小娃,前一個氣喘吁吁,後一個淚流滿面。
放下手裡的活迎了過去,李富定睛一看,前面的是雲朝陽,後面的竟是自家親妹子。雲朝陽常常去李家玩李富是知道的,故而見他們兩人在一起也不覺得怎樣奇怪,只是看李棗兒哭得那樣子十分心疼,忙一把將妹子抱起,問了所有兄長都會問的話:“棗兒乖,不哭,可是有人欺負你了?”說完,看了一眼雲朝陽,臉上染了一層慍怒。
李棗兒揉着眼睛只管哭,裝作哽咽的樣子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不說。李富只得問雲朝陽:“雲少爺,這是怎麼回事?”聲音裡帶着弄弄的懷疑。
雲朝陽正病着體恤,也是喘了一陣方回答:“富哥,棗兒妹妹她……她……”裝作爲難的樣子四下一看,道:“這是富哥家裡的事,我怎好說?”
李富心下生疑,又見李棗兒.雖哭得兇,但好像不是因爲雲朝陽。又見雲朝陽一副有事要說的樣子,沉吟一下將兩人帶進裡屋,又將門關上,一邊哄着李棗兒,一邊問:“到底何事?”
“是這樣。今天早上我去私塾,走在.路上看到棗兒妹妹邊走邊哭,我就上去詢問。棗兒妹妹說……”雲朝陽看了李富一眼,道:“說香鳳姐要走了。”
“要走了?”李富皺眉,道:“什麼叫要走了?”
“我也是這麼問。”雲朝陽不慌不.忙地接:“棗兒妹妹說,昨夜裡張家大伯去找李大叔,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張家大伯走了之後,香鳳姐就開始哭,李嬸又說什麼嫁不嫁的事,還有什麼沖喜之類的。幾個哥哥雖都說不讓香鳳姐走,但今天早上壽哥卻去了張家……也不知要幹什麼。棗兒妹妹怕他將香鳳姐送人,就追了出來。”雲朝陽看了眼李富越來越黑的臉色,道:“棗兒妹妹還小,話說的不很清楚。我聽着,好像是張家大伯想讓香鳳嫁給張家哥哥沖喜的樣子……可能,是我猜錯了吧。”
“大哥真糊塗!”李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富哥!”雲朝陽清脆地叫了一聲,有些猶豫地道:“還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緩和了一下臉色,李富道:“雲少爺有話直說無妨。”
雲朝陽又作勢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拿出剛纔寫.好的兩張紙遞了過去,看一眼李棗兒,道:“本來我不該多事,但見棗兒妹妹哭得那樣子……我就帶棗兒妹妹找了個算卦的攤子。那先生真的很神奇,聽我一說,就測出了幾人的生辰八字,然後又幫他們批了命。這是我依言記下來的,富哥你看看。”
李富拿了兩張.紙看過,心底有些懷疑,道:“這先生算得準麼?你莫不是被人騙了?”
雲朝陽早有準備,道:“說實話,我也不知。但……”他躊躇一會兒,小聲道:“若是好的也就罷了。但若是不好的,還是寧可信其有比較好吧。而且,棗兒妹妹好像很捨不得香鳳姐……”
李富看着兩張紙,打量了雲朝陽半晌。雖然紙上的筆記生澀了些,但上面寫的話,倒不像是一個孩子能寫出來的。況且,這上面寫的盡是對香鳳有利的話,不管那先生是騙子還是有真材實料,雲朝陽說得對,既然不想香鳳離開李家,這話還是寧可相信的好。
主意一打定,李富想了想,取了紙筆又將那幾句話謄了一遍,待墨跡乾涸,又仔細看過沒有差錯,這纔將紙揣在懷裡,對雲朝陽道:“多謝雲少爺了。”
雲朝陽搖搖頭,道:“我的事富哥也知道。從小沒幾個人敢和我玩……難得和棗兒妹妹投緣,我怎麼能看着她哭?”
李富見雲朝陽一副誠心的樣子,又聽這話合情合理,心裡十分高興,感激道:“雲少爺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我代妹妹謝謝你了。我這就回家勸說大哥,雲少爺放心吧。”說着抱起李棗兒,道:“走,二哥帶你回家,你的香鳳姐不會走的。”
“真的?”李棗兒見戲演完,這才漸漸止住哭聲,不信地問。
“自然是真的。”李富笑道:“你可得多謝雲少爺。”
“謝謝雲哥哥。”李棗兒伸手去拉雲朝陽,故意奇怪道:“雲哥哥的手好熱。”
李富這才凝神一看,見雲朝陽雙頰通紅,汗水已經打溼了劉海,驚訝道:“雲少爺該不會是生病了?”
雲朝陽搖搖頭,道:“沒什麼事。”
“棗兒送雲哥哥回去。”李棗兒緊緊拉着雲朝陽,又拉拉李富。
李富見狀,忙道:“棗兒和二哥回家,雲少爺二哥另外讓人送,棗兒放心。”
李富的話正中李棗兒下懷,又心急家裡,故而也沒多裝,只道:“那二哥不許騙人。”
“二哥不騙人。”李富立即叫了人,安排他們送雲朝陽回去。
臨走,雲朝陽突然回頭,若有所思地對李富道:“富哥。你知道我家管得嚴……那先生的批言……我……”
“雲少爺放心。”李富管理米行也有時日了,眉眼高低也看得出來,笑道:“我會說是我自己去找的先生算卦,雲少爺只是送了棗兒回來。”
“那就麻煩富哥了。”雲朝陽這才放心離開。其實他並不是擔心家裡知道,而是擔心他一個小孩子的話李家人不相信。
見雲朝陽離開,李富立刻沉了一張臉,將米行裡的事略微交代一下,又和錢掌櫃說了因由,便帶着李棗兒匆匆趕回李家。
一路上,李富強壓着火氣,本想一進門就給李壽一拳,哪知剛進院裡,就聽屋內有笑語聲聲。狐疑地走進房門,還未等推,就聽周氏得意的聲音傳出:“知子莫若母。我就說,我生的兒子,那腦袋瓜子得隨我!哪裡會糊塗到將如花似玉的媳婦給了別人去!”
話音剛落,又有人笑道:“你還好意思說!早上誰說要收香鳳做乾女兒的!這時候來邀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