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休息休息吧。”商量完正事,褚鵬準備離開,走到門口,轉身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再次不厭其煩的開口,臉色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擡頭看看牆上時鐘的時間,蘇櫻對褚鵬點點頭,示意沒事。
“對了小褚,和小女朋友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帶過來給師傅瞧瞧呀,讓師傅給你把把關。”蘇櫻把手裡的簽字筆收起來,仍舊筆筒裡,愜意的靠主椅背,故意誇張的裝腔作勢,儼然一副長輩架勢。
褚鵬知道她性子倔,這段時間裡沒命的加班,不止一次的勸過她注意身體,畢竟現在雜誌社沒了蘇櫻相當於去了半條命,何況兩人之間的感情不是白來的,看她這樣,褚鵬實在心疼,明知道她藉故轉移話題,卻沒有什麼辦法,只能乾着急,搖搖頭,皺着眉頭說了一句‘挺好的,師傅不用操心’後離開。
確實已經不早了。褚鵬離開後,蘇櫻有些走神,時針指向七點多鐘的方向,外面的天色已經黑的徹底,透過窗口的玻璃,可以清楚看到外面冷色調的夜景。
如水夜色披掛着寒冬的霧靄,萬千浮華,自城市底層升起來的水汽蒸騰着高樓大廈,清冷的月色掩映在燈火雲影之下。
高樓之上俯瞰萬家燈火,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另一人的身影。
像現在這樣不要命的工作,不僅僅是因爲即將年假,需要安排的事情多起來,而是她希望可以騰出一段時間,全心去處理一些事。再者就是心裡驀然空出很多留白,她需要更多的腦力勞動去試圖彌補,不讓自己有空閒下來的時間可以去想念。
昨天週日,在機場送別了錦寧。
下午將近兩點鐘,直達莫斯科的航班。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做的決定,總之很堅決,從告訴蘇櫻到她和家人打招呼、道別,前後不過一週時間,她已經提着行李站在機場,踏上了征程。
蘇櫻笑着和她揮手道別,錦寧回頭看着她笑,蘇櫻咬着牙卻也仍舊只能咧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嘴角纔剛剛咧開卻又不自覺收攏,實在是擔心在她面前沒出息的掉眼淚。
錦寧自始至終沒有做出過儘早回來的承諾,她這一走倒是狠心,可是蘇櫻知道不管從哪方面考慮,這似乎都是一個較爲理智的選擇。
她是死心眼,這裡讓她傷透了心,恢復起來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樣出去轉轉的確算是一個好主意。
錦寧好樣的,可以想到做到,斬斷所有牽絆,而她呢?
韓欽離開後沒有過一絲消息,電話也從來沒有聯繫過她。
凡事總有一個度,所謂壓死駱駝的第一千根稻草,大致也就是這樣。他付出太多,而她已經有過了太多的辜負。
到了年假,她準備過去S市找一次韓欽,倒不是還奢望兩人可以重歸於好,至少好聚好散,把事情說清楚,圖個心安。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將近九點,老媽擔心她熬壞身子,晚上可以加餐,好在蘇櫻體型一直偏瘦,流產失戀之後更是瘦得厲害,任何時候吃東西都沒有過擔心身材問題的習慣。
吃了晚飯折騰一陣子已經十點多鐘了,推開門,看到空蕩蕩的臥室,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錦寧離開後還沒有來過電話,她說那邊有朋友,是老闆介紹的,之前他們外貿公司聚餐的時候,蘇櫻陪她去過,見過錦寧的的頂頭上司,是很容易讓人信任的男人,這事有他幫忙安排過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知心人一個個從自己身邊離開的感覺,真的很空虛、很絕望。
仰躺在大牀上,心裡空落落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天花板。黑了燈的臥室幾乎感覺不到睜眼閉眼的區別,強烈的無力感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伸手,緊緊攥住被子。
雜誌社裡的日常事務褚鵬上手的很快,後來過來的一批新人整體素質都不錯,何況這批人都是從蘇櫻手底下選出來,平時順心了不少。
今天半上午工作都沒有狀態,一直心不在焉。知道褚鵬看出來不妥,問了起來,蘇櫻才意識到自己走神的多嚴重。
給自己衝了杯熱咖啡,目光飄向窗外,思緒漸漸轉移。今晨剛剛來到雜誌社不久,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邊久違了聲音,只是略顯疏遠的語氣讓蘇櫻心頭浮起陣陣酸澀,更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事實是他平靜陳述的事實——韓欽出車禍,住院了。
楊夏的語氣平靜到讓人聽不到感情傾向,蘇櫻甚至感覺不到他現在對她的態度。
隨着年假的接近,雜誌社這些日子忙的焦頭爛額,蘇櫻曾經不止一次的敲着自己腦袋,告訴自己專心些,韓欽暫時對她來說力所不及,何況楊夏說過,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剩下的就是靜養了。
許是一直想着自己的事也沒有過多心思覺得勞累,只一味的埋頭苦幹,不知不覺,數次日落月生,整個雜誌社已然迎來假日。
伴隨着空氣中濃重的年味,衆人沉浸在節前和假日前的歡樂氣氛中,蘇櫻終於長呼一口氣,心裡卻沒有哪一刻曾放鬆下來過。
從知道他出事那天起,心事好像就沒有放鬆下來過,也一直心心念念等着這一天的到來,好讓她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去處理一些拖了太久的事情。
下班之後,蘇櫻推了單位的聚餐,難得一早回到家裡。
對於太多同事善意的邀請,也不是不想去的,只是介於近日糾葛於心裡的瑣事,與太過放鬆歡樂的場合實在是太多違和,蘇櫻亦不想大家因爲自己的臉色而掃興。
晚飯後,父母一起看電視,蘇櫻坐在一側沙發上斟酌着應該怎樣開口。
“小櫻,有事嗎?”細心的蘇母看到女兒放在腿上的雙手來回的搓着,把注意力從連續劇上轉移過來。
“啊?”蘇櫻猝不及防被點到,嚇了一跳,促然的看了老媽和老爸,舔一下嘴脣,“爸、媽,關於韓欽,我想和你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