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韓欽離開,蘇櫻回到家裡,把他送的蘋果用心的洗乾淨,拿到廚房平均分成四塊,老爸、老媽、錦寧和自己人手一塊。
不過這蘋果還真是好大,老爸老媽看了看,刻意問起蘋果哪來的,蘇櫻如實交代。
聽完之後雙親一面笑着說韓欽孩子氣,這些買來由的說法也相信,另一面又開始對手裡只剩下四分之一果核的蘋果讚不絕口,最後還不止一次的再次說到讓韓欽到家裡坐坐。
雙親對於韓欽過高的期望讓蘇櫻心裡一陣陣不安,說到底的話卻又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份不安的根源。
蘇櫻一邊吃蘋果,一邊嗯嗯啊啊、文不對題的胡亂搪塞了幾句,好在老爸老媽大部分注意力還是放在電視的一檔家庭倫理劇上,應付過去之後,蘇櫻趕忙躲進臥室,看到錦寧正半趴在書桌上捧着一本純英文的小說讀着,不過,可以輕易看得出來,很嚴重的心不在焉。
想起今天錦寧一晚上反常的沉默,蘇櫻扯了一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蘋果吃了?”
“嗯,很甜呢,韓欽那小子送的吧。”錦寧把書籤夾好,很厚的大書合起來,轉頭對着蘇櫻咧出一個很明豔的笑容。
只是她應該不知道吧,這樣過於美麗的笑容因爲與內心有太多的相悖,所以讓人看着很容易灼眼,對於自己來說,亦如同逆流進心頭的苦澀,殃及所有流淌過的地方。
蘇櫻迎上她的笑容,不自覺的皺皺眉頭,想扯嘴角,可是實在笑不出來,這個傻丫頭,難道不知道這樣太過刻意的僞裝會讓人心疼的嗎。
從椅子上站起來,繞到她身後,雙手食指分別按在她兩側的太陽穴上,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揉着。一邊斟酌着開口。
“今天晚上可沒少喝酒,頭疼嗎?”怕她多想,有意從話題裡避開韓欽。
“哇,小櫻,你這手可真是沒得說,怎麼辦,不要嫁人了,和我相依爲命吧。”錦寧開始誇張的假哭,拽住她放在太陽穴上的小細手,按在自己臉頰上。
“好啊,這能有什麼說的,當然沒問題。”蘇櫻一把拽過剛纔的椅子,在離她很近的位置坐下,兩隻胳膊支撐在椅子上兩腿旁邊,側身過去靠在她肩膀上面。
這倒不完全都是一時興起才這麼應下的,而是,有時候真真的也有這種想法,很小的時候,幾乎整天滿腦子裡都是這樣,那時候兩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連兩家大人都說恨不得給她們養在一個家裡,後來到了大學,有了慕雲,對於當初天真的想法更多的是一種回憶和留戀,後來與慕雲分開,沒過多久便接受了韓欽,只是想不到當時年幼時候的想法還會回來,因爲總覺得和他在一起會是一種負擔,內心裡背了太多東西,有時候好像連呼吸裡都有一份她承受不起的沉重。
“唉,傻話。”錦寧嘆一口氣,“我也就是說說而已,你還當真呀。”
蘇櫻腦袋枕在她肩膀上,頓了頓,輕輕的問:“今晚,你好像都沒怎麼說話,有什麼心事嗎?”
有的事其實中間只隔了一層窗戶紙,一如今晚的錦寧,即便明明知道是爲了什麼,也知道說透之後也許會是一種無法預料的悲傷,可總讓她一個人這樣忍着也終究不是辦法,內心的傷口,沒有陽光的情況下只能慢慢潰爛,然後後果,無法預知。
“……”
錦寧長久的不說話,蘇櫻從她肩膀上擡起頭,看到兩行不斷從她下巴滴落的淚珠。
自從她和嘉哲分開之後,從沒見她哭過。常常從文章裡看到有人把愛極了的戀人比作心頭的一顆硃砂痣,蘇櫻知道和嘉哲的分手遲早會是錦寧心頭的一塊硬傷,只是她好像一直都不願拿出來面對。
即便如此,也曾經不止一次的佩服過她的堅強,因爲在她之前不久剛剛從自己身上碾過的傷痛,她知道自己天崩地裂熬的有多狼狽,可是錦寧,她竟從未見過她爲此流下過的一滴眼淚。
直到現在。
看着她的眼淚,蘇櫻像是整顆心都要碎了一樣的疼,從牀側的小几上拿過來紙抽,一張一張的抽出來,卻總也好像趕不上她淚珠落出來的速度。
其實,能夠像現在這樣大哭一場,對於錦寧來說興許未必是一件壞事,只是明明心裡很清楚的道理,卻還是不能坦然。看着錦寧在自己面前哭成一個淚人的樣子,蘇櫻卻不知道怎樣開口去安慰,死死咬住嘴脣,一直在眼睛裡打轉的淚珠已經幾乎開始忍不住的往外落,鼻子酸的厲害,卻只能拼命忍着,畢竟現在的她,在錦寧面前沒有任何落淚的資格,伸長了胳膊把錦寧攬到自己肩膀上靠過來。
“我總是告訴自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了,一直都是把自己埋在工作裡,以爲真的可以沒事,可以躲過去,可以把他忘掉……”錦寧趴在蘇櫻肩膀上哭的越發的離開。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家寧寧已經做的很好了。”蘇櫻拼命抑制着喉嚨裡的哽咽。
“不好,因爲我做不到,我盡力去試了,可是做不到,我忘不掉他,小櫻,該怎麼辦,教教我好不好,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忘掉他。”
“寧寧你不要這樣——”蘇櫻抱着她,手一下一下的順着她腦後的頭髮,“明天是聖誕節,很快就元旦,要不了多久就到年假了,咱們都有公休,到時候我陪着你去旅行好不好,記不記得,我們以前就這麼計劃過的,只有咱們兩個,他們別人誰都不帶着,好不好。”
錦寧趴在蘇櫻肩頭,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的聽着、任憑眼淚安靜的流着。
“想想,到時候咱們兩個去哪兒玩呢?上次我過去湖南的時候轉了一圈鳳凰城,感覺還不錯,不過如果是年假的話——”
“寧寧,你想去哪看看呢?咱們提前在網上瀏覽一下信息,計劃計劃路線,賓館的話,可能也需要早點預約一下。”
蘇櫻只是自顧自的說着,希望多說幾句,或着能夠哄她睡着,或者至少可以分散些她的注意力。
“其實,能夠這樣徹底的分手對我們兩個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了。”錦寧終於開口,只是話說到一半,因爲嗓子過於強烈的哽咽,拼命嚥着口水,緩了一會兒才繼續接上剛纔的話題,“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兩個還只是吵架,不,算不上吵架,因爲他從來都不和我吵,不管說什麼,不管什麼樣的爭執他都讓着我,我亂髮脾氣的時候他乾脆直接不說話,所以從來都吵不起來。只是我自己在發脾氣,後來他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呵呵,我們就開始冷戰。”說到這裡,錦寧忍着心痛,發出一聲苦笑。
“從第一天開始冷戰,我就沒打算過服軟,因爲總覺得他離不開我,也一定捨不得、放不下我,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像以前那樣,打電話、發短信,買禮物跟我道歉,用各種方式哄我開心。”
“即便到了後來,他開始不回家,他情願住在辦公室裡也不願意再走回這裡半步。”
“直到那時候我才終於開始害怕,意識到好像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可我從來沒有跟誰認過錯,跟父母都沒有低過頭,他華嘉哲憑什麼。”
“現在想想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時候的我真是笨到家了,等我真正意識到自己錯了的時候,也同時明白了,我們之間的矛盾根本就已經沒有辦法化解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華嘉哲是愛我的,這點我很清醒的知道並相信,也知道他同我一樣,真的是把彼此愛的很深,可是,一個我這樣愛着並且這樣愛我的男人,到最後,居然是被我親手推出去的,是我自己一步步把他送到了別人的生命裡。”
“所以說,等我真正清醒過來,告訴自己放下姿態甚至是自尊,準備向他道歉的時候,才知道一句‘對不起’對於那時候的我們是有多麼的多餘。”
錦寧一直不停的說着,只是眼淚卻似乎開始漸漸少了。
蘇櫻仍舊一下一下有節奏的順着她後心,安靜的聽她說着。
隔了一會兒,伏在肩膀上的腦袋漸沉,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少、越來越低了下去,蘇櫻咬脣,忍着痠痛的肩膀,直到錦寧的聲音完全消失之後,騰手幫她託着點脖子,輕聲開口,“寧寧~”
聽不到後者應聲,蘇櫻小心的把椅子推到牀邊,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儘可能輕的把她挪到牀上。
“嗯~”錦寧嘟囔着在牀上翻了一個身,自己找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安靜下來。
聽着她平穩起來的呼吸,蘇櫻走到牀尾幫她脫鞋,脫衣服。
伺候完錦寧,蘇櫻跑去洗漱,折騰完躺下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十一點的時候了。
關燈,躺在牀上,卻了無睡意。
外面的雪不知道還有沒有再下着,不過因爲鋪天蓋地的積雪,陽臺顯得格外透亮,蘇櫻從被子裡出來一隻手,輕輕握住錦寧的,透過陽臺窗簾的縫隙,看到外面通透的顏色,心裡的滋味酸酸澀澀,想到明天還要上班,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只是無邊無際的憂傷開始在內心深處肆無忌憚的發酵,落雪的夜裡,安靜的享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