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二。
“這個學期,有兩位新同學轉學到我們班級,先給大家介紹一下。”她看向門口,說,“李毅。李槿,進來吧。”
就這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認識。
她的生活依舊不變,逃課,缺考,混跡校外,打架,抽菸,終日不見蹤影。
有一天,她逃課晃在外面無所事事,經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傳來一陣的打鬥聲,她好奇的湊過去,不想新來的轉校生李毅竟然被幾個大漢圍攻。她一頭熱的衝過去,加入了混戰。
李毅認識她。卻並不清楚她是蘇淺還是蘇夏,有些意外,身手不錯。然後她帶着他在巷子裡躲躲藏藏,甩掉了那些人。
“我說你這新來的,就這麼能惹事?”她好看的眉有些不滿的蹙起,因爲跑得急,她的呼吸極喘。
他望着她的臉,沒頭沒尾的問:“蘇淺?蘇夏?”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低沉沉,又溫潤,她楞了一下,擡眼對上他的注視。
“蘇夏。”
兩人就這樣關係變得親密起來。她依舊逃她的課,獨來獨往。除了她姐姐,唯一能聊的上話的就是他和李槿。可是,他該死的除了長得好看,成績還該死的名列前茅。
每一次考試以後,她被老巫婆威脅通知家長將她留在教室,要求她將一張張試卷的答案重做,若是不及格,就通知父親。而他,因爲逃課,就被留下來指導她。
“這道題怎麼做?”
“冪函數公式。”
“不懂。”
“……”
他俯身,湊近她的身側,給她一筆一劃寫來下,然後跟她說解答的步驟,他靠近她的時候,味道很好聞。有淡淡的薄荷香,清爽,沒有其他男生身上的汗酸味。十分舒服,她忍不住就被他的味道給勾走了魂。
“明白了?”他放下筆,擡頭就看見她盯着自己看,“好看嗎?”
她的臉驀地一紅。
年少的春心萌動,簡單到,只是因爲,那天窗外陽光正好,你剛好穿了一件我喜歡的白襯衫,還有身上清新的味道。
後來,她爲他在一場械鬥中,在大腿根部留下了一道疤,他教她跆拳道,時常打羣架。
他是壞透的尖子生,她是全校倒數的女流氓。
他們走到了一起。
……
蘇淺停下,抿了一茶,喉嚨有些發緊,眼睛有些發澀,這些事情回憶起來,總是太過傷人。
宋希和尤悠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過去他們竟然是那樣的故事,蘇淺竟然還有一個胞胎姐姐。
“後來呢?你們怎麼就分了?還有,你爲何用了你姐姐的名字?他以前怎麼會叫李毅?”
蘇淺搖頭,“他爲何用了假名,我也不清楚。”斤餘陣巴。
“至於分開……這一切,起源於那一場大火。”蘇淺臉色蒼白了幾分,似乎極其痛苦,雙手捂住了臉。
……
十八歲那年,高考完,她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而不幸的是這件事情被方心婕知道以後,便打算強行壓着她到醫院墮胎,她不從,方心婕便在她的飯菜裡下了墮胎藥,她血崩,是姐姐將她送到醫院撿回一條命。
從醫院回來,她哭倒在牀上,姐姐抱着她一塊哭,後來睡了過去,沉睡中被一陣濃煙薰醒,睜開眼,黑煙濃濃,一屋子被大火籠罩,她們從房間逃出來,發現客廳早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而她們的父親,腹部有汩汩鮮血涌出,躺在地上,發現她們竟然在家裡,又從地上爬起來,白着一張臉說:“快走!”
“爸!”她們倆人都被嚇得無法動彈,根本無法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快走!”
她第一次被嚇得哭了出來,“爸,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父親根本就無法跟他們慢慢解釋,將她們拖到窗邊,往下看去,七樓,這個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得殘。
父親將她和姐姐拉到胸前抱着,然後對她們說:“以後,好好照顧你們的媽。”身子就往窗外倒去,她尚未反應,在掉出去的那一瞬間,姐姐蘇淺猛地掙脫了父親的手,她被父親擁在懷裡,直直往下掉。
姐姐的聲音很淺,她卻是聽見了,“夏夏,好好活下去。”
七層樓的高度,耳邊的風呼呼的刮過,她全身都痛,然後聽見父親最後一句話:“夏夏,爸爸對不起你們。”
“砰”的一聲,她感覺一陣眩暈,在暈過去之前,她看見自己身下的父親,那鮮血開成了妖冶的彼岸花。
她最愛的姐姐,和最疼她的父親,從此不在。
……
“我爸就死在我眼前,我姐葬生火海,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媽給了我一巴掌,說是我害死了我姐和我爸。”房子裡很安靜,只有蘇淺的聲音低低沉沉的,有些壓抑,“她說,我爸身上那一槍,是李毅,也就是厲傅白開的。”
“他是警方的緝毒精英,年紀輕輕成了隊長,爲了緝拿毒販,他們將那些瘋狂的人逼到了絕路,有漏網之魚闖進我家大樓,逃跑過程中,瘋狂之下燒了一把火,我爸剛好回家,看見那情形便衝過來看,混亂中,他開槍,卻掃中了我爸……這些都是我醒來後我媽說的,也是那時候,她對我的厭惡晉升到恨,因爲他是我的初戀情人。”
宋希和尤悠皆是一陣錯愕,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
“後來呢?厲傅白沒有找你嗎?”
蘇淺察覺有眼淚滑下臉頰,伸手摸了一把,搖頭,“那天以後,他就失蹤了,或許他一開始,就是有計劃的,否則怎麼會名字都是假的?一個軍方的人,爲何天天會在外面遭遇圍攻?後來我再也沒見過他,我媽帶着我搬到了南城。直到付至遠結婚那天,我纔再次見到他。”
“你還愛他嗎?”
還愛他嗎?蘇淺低着頭,苦澀的笑,年少時候的天真,說愛太過於沉重。
“你還放不下,即使你跟付至遠交往了四年,她的心裡依舊藏着他,淺淺,你騙的了我們,騙不過自己。”尤悠是一個神經大條的女人,但是有些時候,她卻懂得很多,很深刻,因爲親自經歷過。
蘇淺苦笑,“人生無非就是自欺、欺人、被人欺,只要能過得下去,怎麼樣都是無所謂。”
“脖子上的吻痕是怎麼回事?他把你上了?”
蘇淺:“……”
宋希一張臉紅到脖子根,掐了一把尤悠的手臂,“悠悠,你就不能文雅一點麼?”
尤悠不以爲然,“文雅個屁啊,這都什麼年代了,二十一世紀,上個牀了怎麼了?你又不是沒上過!”
“尤悠!”宋希被她說得惱羞成怒。
“得了,你又沒破事讓我管,我問蘇淺話呢,你不要打斷!”
宋希:“……”
“說吧。”尤悠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蘇淺繼續。
蘇淺沉吟了半響,將事情的大概經過擼了一遍,然後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尤悠和宋希,聽完她的話,宋希是一臉的心疼,尤悠就不同了,她一拍桌子,跳了起來,破口大罵。
“靠!蘇淺你媽是不是瘋了,竟然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她的話,讓蘇淺一窒,想起中午她回到家時,方心婕說的那些話,心有一陣陣的疼起來。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難過,尤悠壓回自己的脾氣,又說道:“你也不要難過了,這些年,你受得還不夠嗎?還有,不要總是將你爸爸和你姐的死往自己身上攬,那只是一場意外,他們是愛你,纔會那般不顧一切要救你。都八年了,你要折騰自己到什麼時候?”
宋希不會說話,這時候,她真的是非常慶幸尤悠在,“悠悠說的對,淺淺,不要把一切攬在自己身上獨自承受,你媽那樣對你,你還有我們。”
宋希是心疼蘇淺的,因爲蘇淺很大程度上,經歷跟自己太像了,不過蘇淺比她勇敢,也比她更加固執。
蘇淺扯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知道。”
道理誰都知道,何況她還是心理醫生呢,只是,醫不自治,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那接下來,你跟厲傅白要怎麼辦?”重點來了,這個纔是尤悠最關心的話題,看蘇淺那模樣,就是逃不出那男人五指山的節奏啊。
蘇淺有些疲倦的閉上眼,頭靠在沙發上,“我跟他,不可能了。雖然當年他並非故意傷了我爸,但是事實存在,就是無法磨滅,是我跟他害死了我自己的爸爸。”
一時間,尤悠和宋希都沉默起來,蘇淺說的沒錯,沒人,能夠相安無事的跟自己用槍傷了自己父親的人一起相親相愛,即使再愛,有了隔閡,就是不行。
蘇淺想起了什麼事,遂睜開眼說:“對了,付至遠他們都知道了小逸的存在,我不放心,覺得乾脆把她接到身邊看着比較安全。”
雖然相信在厲正浩的壓制下,付至遠應該不再敢隨意的對她動手,但是小逸是她們的軟肋,不能大意。
“怎麼突然就知道了?”
“他派人跟蹤我……”
“還有,宋希,你家裡的是個什麼情況,跟我如實說了,我不打算任由人搓扁捏圓,當個軟柿子。”
宋希一怔,目光閃躲。
“你怎麼了?該不會家裡真的攤上什麼爛事了吧?”尤悠一蹙眉嗎,明顯的不悅,“我說你倆最近都是欠收拾?什麼都瞞着我?”
得,辦完蘇淺,辦宋希,尤悠一貫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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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冗開着車,實在是憋不住了,於是開口問厲傅白:“老闆,您當真將厲氏總裁的大權交出去?這……你回來的計劃不是全白費了?”
厲傅白在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聽了韓冗的話,難得好心情的跟他說:“不會。我已經通知顧三,西城項目不用給付至遠留情。”
西城政府的項目,是一個水電站投設工程,根據外面的風聲,這個工程投資將最少五千億萬元下去,在全國範圍裡通告了招標信息,自然競爭就是大的,但是厲傅白的背景,多多少少是有的,況且實力也是衆所周知,要拿下工程,並不難,當時是想着讓厲氏拿下,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當初厲正浩打算與別人聯姻,厲傅白一直在西城,自然就是拒絕了,後來就有了付至遠和陳文欣結婚的一幕,厲傅白知道付至遠母子的心思,當然是不可能任由他們遂願,所以就回到了南城,正式接手了厲氏,現在他要坐擁江山,也不是不行,只要他保得住厲氏。
既然厲正浩那般頑固,他也不用手下留情。
“你派人盯着點小逸那個孩子,防止他們有動作。”厲傅白不再多說,交代了韓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