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樹國,森林多,裡面住着大樹王。大樹王,本領大,帶領萬民揚國威。建兵營,剿亂匪,攆着亞瑟無處跑。直等到,天地動,紫氣東來震王城。
萬樹國的兵營很光鮮也很氣派,王城的頑童們在一年前兵營落成的時候,就經常拍手說着這樣一個歌謠。
這個歌謠的前三句聽起來似乎是歌頌國王,貶低起義軍的。但是自從傳聞金國大公主來到之後,在最後一句就有了不同的解讀。因爲有人說大公主的姓氏就是紫,又有人說大公主的祖先就叫做紫東來。紫東來會不會就是紫氣東來的意思呢?如果是的話,又該要如何解釋呢?
本來這個猜測只是閒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沒有什麼根據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意義。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不知道這民間的童謠,如何就傳到了國王的耳朵中。
國王在朝會上因爲這最後一句而大發雷霆拂袖而去,留下了滿朝的文武大臣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德高望重的鎮長艾尼路跟大將軍拉馬爾商議之後,決定下令全國禁止這個歌謠的傳播。
百姓本來並沒有發現歌謠有什麼不妥,可這命令一下,反而就有了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大家不但沒有忘記歌謠,反而記得更加清晰了。明着不敢說,但是暗地裡面還會不時叨咕兩句。說着說着,慢慢的前三句都被淡忘了,反而是最後一句,讓大家記憶的異常深刻。
現在的夜已經很深了,但是兵營外邊還是站滿了巡邏的士兵。他們一個個昂首挺立,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遠處一箇中年男子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他手裡面拎着一個酒瓶,一路走一路大呼小叫。一陣晚風吹來,濃烈的酒氣飄向站崗的士兵們。
士兵們的眼中都充滿了不滿,如果不是新上任的將軍執法嚴明,他們早就上去踹這個酒鬼一頓了。
酒鬼似乎看出了士兵們討厭他一樣,他晃着迷蹤步,竟然走到了兵營前面。
“嘿,幹什麼的?這裡是你亂闖的地方麼?”一個士兵終於逮住了發泄的機會,他衝着酒鬼大吼一聲。
酒鬼本來就喝的五迷三道,哪禁受得住這種驚嚇。他大叫一聲,轉頭就跑。可是酒醉之後他的腳步早就凌亂了,左腳背狠狠踢到了右腳跟。身體凌空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看着摔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酒鬼,站崗的士兵們鬨堂大笑起來。
酒鬼在地上趴了好一會,才終於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醉眼朦朧的看着眼前的晃動的士兵們,心裡面突然覺得很煩躁。
酒鬼本來是個很老實的人,他從鄉下來。一沒背景二沒手藝,所以只能在城裡面擺攤賣個西瓜。雖然賣西瓜掙不了幾個錢,可是他沒老婆沒孩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所以也樂得個逍遙自在。
他今天白天還是在老地方擺攤,可是突來來了一隊士兵,不讓他擺了,並且還沒收了他的西瓜。
他當然是不幹了,跟士兵們拉扯着評理。可是沒想到卻被一個當兵的一拳打掉了門牙。
那些大頭兵還振振有詞:“你個豬狗一樣的東西,也敢阻礙我們城管大隊執法。沒收了你的西瓜還是便宜了你,沒有把你抓進班房就很不錯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嚴重影響了王城的公衆形象?看你穿的破破爛爛的樣子,就招人噁心。你趕緊滾蛋,要是繼續在這裡影響市容,我們就不客氣了。”
他捂着嘴,突出了三顆血淋淋的牙齒。他嗚嗚咽咽的抗議着:“官爺們,俺是良民啊。俺要是有錢的話,俺也想穿洗衣服呢。俺要是有本事的話,俺哪能蹲在這裡賣西瓜?求求官爺們把西瓜還給俺吧,沒了西瓜,俺今晚就沒錢吃飯了啊。”
他抱着剛纔發話的城管的腿,痛苦的哀求着。
威武的城管眼瞅着他的眼淚和鼻涕都蹭在了自己乾淨的制服上,城管怒了,擡腿猛踢了他一腳。
這一覺將他踢得昏天黑地,眼前金星閃爍。等到金星消失之後,威武的城管大隊已經捧着他的西瓜走遠了。
他絕望,無助,悔恨。他恨透了這個王國,什麼就不能給自己一條活路呢?好吧,既然你們不讓我活,我就死好了。
他將身上僅剩下的幾個銅板都換成了酒,然後蹲在一個角落裡面猛灌着自己。
他的酒量太過一般了,僅僅喝了兩口就有暈睡過去。他以爲自己死了,可是沒過一會就又醒了過來,於是他接着猛灌了幾口,再次睡去。
反覆幾次之後,天就黑了下來,他也已經醉死了好幾回。
終於在最後一次之後,他發覺這樣根本死不了。於是他站了起來,搖晃着向前走。
“咦,前面那一堆人不就是搶我西瓜的官爺麼?”別說他現在喝多了,就算沒喝多他也根本就分不清制服的區別。在他的眼中,無論是城管還是衛兵,一律都是官爺。
於是乎他大刺刺的向兵營走去,在聽到士兵的怒吼之後,他所有的勇氣都嚇散了,慌忙間他摔倒了。
聽到士兵們的嘲笑聲音,他恨死了自己:“媽的,你怎麼這麼沒有。你連死都不怕,你爲什麼要逃跑。你這個懦夫,你丟盡了天下所有賣西瓜人的臉。”
他倔強的爬了起來,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他喝了一下午的酒,雖然沒有喝進去多少。但是烈酒的辛辣在就麻木了他的舌頭跟喉嚨,所以這一口下去,給他的感覺就如同喝了白水一般。
不是酒變成了水,而是他的味蕾已經短暫的失靈了。酒還是酒,喝到肚子裡之後出現的酒精反應,他依然無法避免。
眼前的官爺們晃的越來越快了,而且官爺們似乎都學了分身術,一個變兩個,兩個變四個。沒多一會,眼中除了千百個官爺之外,他什麼都看不清了。
他心中很煩躁:“這些官爺怎麼這麼討厭,轉來轉去的把俺的頭都轉暈了。俺真想罵你們。對,你們讓俺生氣,俺就要罵你們,俺要罵。”
他又猛灌了一口酒,然後藉着酒力扯開了嗓子:“你姥姥個爪,媽了個王八羔子,你們轉個鳥蛋啊?”
他這罵聲充滿了濃厚的鄉土氣息,這些士兵全部都是城裡面的人,他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罵人的方式。他們的笑聲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了。
酒鬼納悶了,這些官爺是不是傻了,自己這麼罵他們,他們還能笑得這麼暢快。他想抹一下嘴,可是太暈了,一把抹在了額頭上。
他突然靈光電閃,嘟囔了一句:“媽的,可能他們沒聽懂俺在說什麼。真是氣人,不會說普通的人傷不起啊。罵個人還得找個翻譯。王城的人相互打架的時候都是怎麼罵的了?讓俺想想。”
酒這個東西真是個害人精,喝醉了之後,該記住的從來都記不住。但是不該記住的事情,卻又記得特別的清晰。
他不但想起了標準的國罵,甚至還想起了城裡人罵人時候的配套手勢。
他的兩腿慢慢的岔開了,晃晃悠悠的紮了一個馬步。他的左手拿着酒瓶,後手向前伸出。對着眼前一片一片亂晃的官爺,猛的伸出了中指朝向天空。
看到他的這個手勢之後,士兵們的大笑聲戛然而止。他們說什麼都沒有想到,這個乞丐一樣的醉漢,竟然敢對他們做出這種侮辱性十足的手勢。
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後邊呢,之間醉漢運足了氣,難得的字正腔圓的,用不是特別標準的王城普通話喊道:“我草泥馬了個避。”
最後一個避字,他拉了一個很長的尾音。然後他閉上了嘴巴,雖然很累,但是醉漢並沒有大喘氣。
士兵們完全的愣住了,他們在仔細回味着剛纔那句話的含義。
靜,很靜,相當的靜。一片樹葉從樹上落了下來,滑落在路面上發出了清晰的‘沙沙’聲。
終於,有一個士兵反應了過來,他將手中的佩刀向地上一扔,大踏步的向醉漢走去。有一個就有兩個,很快所有的士兵都將佩刀扔在地上,將醉漢團團圍住。
今天的天空只有一個月牙,但是醉漢一直都覺得眼前亮堂堂的。
現在他突然感覺到光線一下子暗了下去,他還以爲是誰把燈給熄了。
士兵們沒有讓他搞清楚天黑的情況,不由分說對着他就是一頓結結實實的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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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漢倒在地上之後捱了第十腳之後,他的酒醒了,他知道今天自己的尋死歷程終於要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死了也好,活在這樣一個不公平的世界,俺也只是遭罪。”他的心中釋然了。
可是老天似乎覺得他受的罪還不夠,他應該繼續去多買幾十年的西瓜。在官爺們累得喘氣的聲音中,他聽見了鐵門開啓的聲音。不斷熱情撞擊他肉體的感覺消失了,他聽見了一個威嚴的聲音。
“住手,誰讓你們擅離崗位的?”
這句話如同馬太福音一般拯救了酒鬼的性命,士兵們不但停下了手,而且還都低着頭站着不動了。
從兵營中走出了一個年輕人,他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皮膚白皙,臉龐俊俏,是個少見的美男子。但這俊美的外表並沒有抵消他的威嚴,他板着臉站在兵營門口,身上散發着絕大的威壓。
“你們還不回來?”青年冰冷的聲音響起。
這幾個士兵趕緊小跑的回到門前,如同商量好了一半整齊的跪在青年的面前。
青年掃了一眼面前的跪着的衆人,不但沒有息怒,反而更加的火上澆油,他的聲調陡然提高:“站起來,你們都是王國的士兵,你們是百姓的保護神,怎麼能夠輕易的下跪?”
聽到他的吼聲之後,士兵們趕緊又從地上站了起來。
青年在他們的面前依次走過,隨手賞了沒人一記耳光。
他狹長的目光中透着不可違逆的光芒:“下次如果再敢擅離職守的話,就一定軍法伺候了。”
士兵們的臉頰腫的跟饅頭一樣,但是誰都不敢用手去摸。
他們立正站好,整齊的向青年行了一個軍禮,然後異口同聲的說:“多謝香波特將軍,我們下次絕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