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對沈莊主無用亦無益,於本教卻關聯甚巨。
“只要沈莊主肯璧還此物,本使即刻率人撤走,並對貴莊的損失加倍賠償。”
“我倒是不知道家中還有貴教的寶物,只要榮先生說出名目來,縱使再貴重,在下也不敢吝惜自秘。”
“沈莊主,明人不說暗話,此物本教勢在必得,莊主肯賜還,本教上下俱感大德,不單即刻走人,日後莊主有用得着本教的地方,本教必全力以赴,可稱雙得。
“如果不肯賜還,本使只好率這些弟兄自己進莊區搜了。”
“有本事就進來好了。”沈祿大聲喊道。
“榮先生,”沈家秀說道,“你這是強人所難。
“你不說出此物的名目,我怎知你索要的是什麼物事?又怎能還給你?”
榮智倒還真不知道教主派他索要何物,不過他來時教主給了他一個錦囊,叮囑他事先不可打開,待破莊之後纔可以拆看,就知道所要取的物事了。
他略一猶豫,便從懷中取出錦囊,與車子胤對視一眼。
車子胤點頭表示是時候拆看了。榮智便扯斷錦囊的金線,從中取出一張紙,看後面色竣變,脫口大呼道:
“魔印!是魔印!”
霎時間風雲突變,天地失色,一塊塊濃煙似的烏雲在天空中翻滾,遮天蔽日,而沈莊的四周平地忽起狂風,風濤怒卷。
同時所有魔教的武士們都狂喊着一個聲音:“魔印!魔印!”然後不待下令,一個個嘴裡“嗬呼”着,如瘋虎般向沈莊展開攻擊。
“你說沈小姐會被誰劫走了呢?真的不是你們天師府的人做的?”苗玉把白生生的雙足放入溪水中,來回蕩着,忽然又想到了這個問題。
“沈小姐?就是麻七姑所說的被人劫走的人質嗎?”
“是啊。”
“不是我們做的。沈小姐是誰?好像對那女魔頭很重要,看她死纏着我們的樣子,真是急瘋了。”
“你有腦子沒有?這裡是沈家莊,沈小姐當然就是沈莊主的女兒。”
“沈家秀我當然知道,可沈小姐多了,未必都是他的女兒。
“可是這也不對啊,麻七姑是魔教四大護法之一,再無恥也不至於墮落到綁票勒索的地步?”
提到綁架,苗玉又不禁想起黑豹來,呆呆的出神。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張小明眼睛蒙着布條,看不見苗玉的表情。
“沒有,我只是替沈小姐擔心。
“你說會是誰把她劫走了?”苗玉幽幽的說。
“除了劫走她的人之外,只有天知道了。沈小姐對你很重要嗎?”
“比我的命還重要!”
“不至於吧?”張小明驚呼起來,“不過也有可能,要不然你不會拼死與那女魔頭放對,你是第一個要搶回她的人。
“我原來還認爲麻七姑捉住了黑豹,你才捨命救夫。”
“如果黑豹落在她手裡,我也會捨命去救他。”苗玉想到自己已經捨命救過一次黑豹了,雖然沒搭上性命,失去的卻是比性命更重要的貞潔和名聲。
“你也別擔心,”張小明忽然想到苗玉也曾要捨命救自己,說不定她真有這個愛好,忙岔開話頭,“你想,麻七姑綁架沈小姐必是歹意,那麼劫走沈小姐的人不管是誰,也一定是好意了,說不定就是沈家秀的人把他們的千金小姐搶回去
了。”
“如果這樣最好,”苗玉嘆了口氣,“其實我說沈小姐比我的命重要,並不恰當。
“我的命早已是一文不值了,也早就不該還活在這個世上。
“你知道嗎?我仍活着只是不讓那些因得不到我而恨我罵我的人得到快意,就爲了這個我要活得比他們都長。”
張小明聽着她如泣如訴,自輕自賤的話,嘴角一陣抽搐,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可憐我,雖說孽由自做,可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本是好心去做一件好事,卻不料掉進了無底深淵。
“這一生一世也別想爬上來,永無天日。
“假如能退回到從前,我想我還是要照做一遍。”
張小明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當年的“苗玉事件”早被江湖中人渲染得離了譜。
張小明自己也是“衆口鑠金”的受害者,所以對這類傳聞從不相信,不過他既猜不出苗玉的話意,想勸慰也無從勸起。
“咦,這天怎麼說變就變啊?人家說‘五月天,孩兒臉’,現在早都過了五月了。”苗玉詫異道。
“變成什麼樣兒了?”
“你快看看吧。”苗玉扯下張小明眼睛上的布條。
張小明看見苗玉身上到處露出的白晳美玉般的肌膚,忙轉過頭去。不料轉得急了,脖頸竟發出喀的一聲脆響。
苗玉憐惜的雙手扶住他的頭,緩慢溫柔的扭轉過來,彷彿正骨師在小心翼翼修復扭歪錯位的脖子。
“看着我,別避開。我不是故意要讓你看我,你也不是故意要看我。
“但在目前境況下,想不看到也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總是帶着布條啊。”
張小明儘量只看她的眼睛,依然面熱如火,體內毒素氾濫。
“我真納悶了,你是怎麼贏得青樓薄倖名的?”苗玉看着他的窘態,忍不住捂着嘴笑。
“還不是我家樹大招風,我又不是小心的人。
“都說名難幸致,可我卻是一不小心就出了大名,人一壯了自然挨宰。”
“怎樣一個不小心?”
“這可說不得,真的說不得。”張小明立時額筋暴突,顯是糗得不能再糗的事了。
“說不得就不說,看你急的。”苗玉伸手撫平他額頭,張小明再也剋制不住,握住了她柔荑般的玉腕。
“想要我嗎?”
“想。”
“那就要吧。”
“不能。”
“爲什麼?因爲我是綠林魁首的壓寨夫人?還是因爲我是人們所說的人盡可夫的蕩婦?”
“都不是,你知道的。何必說這些話來傷我的心。”張小明輕輕吻了吻苗玉的掌心。
張小明擡頭望了望陰霾密佈的天空,樹林中沙土激卷,亂葉飛舞。不由得變了臉色,喃喃道:
“這好像不是反常的天氣變化。”
“不是天變還會是人力所爲?”
“就怕是人力所爲,你等我測上一測。”
他隨即盤膝跌坐,口中念動咒語,左手護心,右手捏成劍訣指向一處。
說來也怪,激卷的狂風一到他劍指所指之處,便如大浪撞上巖壁,四處迸散,旋舞不停的泥沙和樹葉也都停落下來。
苗玉看的目瞪口呆,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和狂風作對,直感匪夷所思。
“不好,
”張小明臉色疾變,“這一定是魔教教主到了,除了他,魔教中無人能改變天象,興風作怪。”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魔教教主一個人搞的鬼?”
“極有可能是這樣,我也不敢肯定。
“但除了那老魔頭,實在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擅此法術。”
“你不是也會嗎?”苗玉秀眸中露出崇拜的神色。
“中土倒也有幾人能做到,不過這些人斷不會逆天而行,肆意枉爲。
“我測試一下還可以,若想做到這樣就萬萬不能了。”
“他閒着沒事又是烏雲,又是狂風的亂攪什麼?”苗玉不解的問。
“這是沈家莊,當然是要對付沈家秀了。
“不好,飛揚可能還在莊裡。”
“黑豹也沒見出來啊。”
兩人面面相覷,都焦急起來。“我要進莊去見飛揚,讓他儘速離開這是非之地。”張小明站起身來。
“我也要去救黑豹。”苗玉也跟着站起,卻又蹲了下去,“可我們這樣子怎生見人啊?”
“暫時是沒法子了,只能這樣子往前趕。
“要不然咱們也不能在這呆一輩子啊。前面一定會有人家,去討兩套衣服就是了。”
“如果真能在這裡呆上一輩子多好。”苗玉心裡想到,口中卻道:
“好吧,但願前面有人家。”
兩人怕被人看見,專揀密林小徑無人處行走,不多時便到了林子盡頭,苗玉忽然拉住張小明低聲道:
“你停一下,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張小明疑惑的側耳諦聽。
但兩耳中除了濤鳴般的風聲外,似乎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聲音。
“是車聲,馬車的聲音,沈小姐那輛馬車的聲音。”苗玉側耳貼地又細聽一陣,眼現狂喜喊道。
張小明學她一樣,凝神貼地靜聽,果然好像有轔轔的車聲,但常常被呼嘯的風聲所掩蓋。
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像是馬車的聲音,不過怎能確定就是沈小姐那輛車子?”
“我能確定,用我的心。”
“好吧,我信就是了。”
“聽聲音就在不遠處,我要去追那輛馬車,不管會遇到什麼兇險,你呢?是到莊裡找你那位好兄弟嗎?”
“不,我和你一起去。”
“那你不怕被人說是重色輕友嗎?”苗玉眯縫着笑眼問道。
“那有什麼,重色輕友乃本人本色。”張小明昂首挺胸,不經驕傲的說。
“莊主,快走。”
就在風雲突變的剎那間,沈祿忙護着沈家秀走下莊牆。
魔教武士們重新架起攻城雲梯。向上攀登。
又重新擡起巨木撞擊莊門。
這一次他們有了準備,每一人都舉着堅實的盾牌遮護身體。沈莊的連珠快弩雖傷了一些人,收效已然不大。
魔教新運到的投石機也馬上投入了戰鬥,一塊塊從山中採集來的巨石被拋入莊內,砸毀了不少房屋,也死傷了許多人。
天色晦暗,風沙迷眼。
一枝枝火箭又再度向莊內躲來。
火光如一條條火蛇在空中飛舞,這景象就跟天崩地裂,世界已到盡頭一樣。
守莊的侍衛們人人心膽俱寒,所幸平時訓練嚴格,又都知道莊破之後必是玉石俱焚,絕無幸理,所以還是盡力作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