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老兵心裡都很清楚,因爲在5460行星上許樂帶着國民少女狂飆而奔,此次憲章局的秘密任務,便是七組第一次在這場戰爭中出任務。所以他們能夠感受到許樂認真發的這些香菸意味着什麼----那是壯行的酒烈(烈酒?)蒸浸出來的戰場硝煙。
聽說身後禮堂裡那些新兵蛋子漸漸揚起的噪音,他們愈加沉默,低頭吸着煙一言不發,神情堅毅從容。
七組本隊共計二十一名成員,還沒有發完,深藍色的三七牌香菸便發完了。白玉蘭微微一笑,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三七牌香菸,自己叼了一根,給身邊的蘭曉龍發了一根。
許樂叼着菸捲,從電子手冊上調出163行星表面地圖,透過有些刺眼的煙霧看着用綠色標註的作業區域,眼睛微微眯起。
如果軍方的空中支援能夠及時有力,在這片三千兩百平方公里的區域間重新構織憲章光輝,並不是很難的任務,至少自己帶的部隊不需要像杜少卿的鐵七師那樣,從黃土嶺一直打到北半球,慘烈的讓人毛骨悚然。
“西林軍區什麼時候能三維地圖發過來?”
“上了戰艦應該就能到手。”白玉蘭回答道。
“帝國遠征軍佔領這顆行星已經長達四十幾年。雖然他們沒辦法重兵布守行星上每一片區域,但我們依然等於要深入敵後,很危險……最麻煩的是,憲章局最低等級的電子監控網絡鋪設,在我這個專業工程帥看來都有些複雜,禮堂裡的這些傢伙只學了十天,能不能達到最低要求?”
從戰鬥動員到與友人的爭執,今夜的他難得說了很多長篇大論的東西,只是還必須說下去,他揉着有些乾澀的咽喉問道。
衆人同時望向了顧惜風,這位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是七組的電子技師,這幾天軍營裡的技術培訓就是由他一手安排。
顧惜風將歪着的軍帽正了過來,望着許樂回答道:“報告主管,我以前曾經做過憲章局的秘密任務,那些電子設備安裝看着麻煩,但可以分解成了一些清晰的隔離流程。在培訓的時候,那些新兵蛋子已經被我分成了六組進行教學,他們所需要做的只是重複一些單調的鋪設工藝,如果憲章局官員能在行星上與我們會合後,在(再)進行一些天的加強訓練,應該沒有問題。”
許樂接着望向熊臨泉。
熊臨泉用低沉的聲音嗡嗡說道:“現在他們的體能狀況很差勁,這十天折騰的太兇,堆積在肌肉纖維裡的酸性物質太生猛,雖然吃了不少藥,但一時半會兒也消化不了。
不過如果能在戰艦上擁有五天的緩衝期,那我可以保證,抵達163行星的時候,恰好是這些老爺兵體力精神最好的時間點。”
白玉蘭輕聲插了一句:“目前空間通道里的航路密度太大,就算是緊急軍事任務,從主星抵達163,大概也需要五天以上的時間。”
許樂沉默地快速翻閱着電子手冊,最後擡起頭來,看了一眼七組的醫師官侯顯東。
侯顯東自嘲地笑了笑,說道:“西林方面支援的刺激性藥物全用光了,不過補充並不困難。事實上,這些老爺兵的素質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大概是家裡太有錢的關係,看上去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其實都非常健康,只是看着慘了點兒。至於顏丙燕那幾名健美先生,更是健康到令人髮指。”
“對了,今天晚上他們估計會喝的爛醉,不過問題應該不大。”
許樂和衆人都笑了起來。他看着身邊下屬們臉上的憔悴疲憊之色,知道這些天他們是在是勞心勞力到了極點,心中生起淡淡愧疚,如果不是因爲自己這個主管的背景來歷,聯邦政府又怎麼會選擇七組來做這個麻煩到了極點的任務。
愧疚之餘,又是極直接的驕傲,看着這些黝黑堅毅的面孔,他很驕傲於自己的戰鬥夥伴是戰場上最專業,最職業的那羣人。
蘭曉龍深吸了一口煙,將菸頭扔到地上踩息(熄),望着許樂聳肩說道:“爲了讓這些公子哥能活下來,我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戰場上會發生什麼,是我們無法掌控的事情,盡過心就好,不要壓力太大。”
“我沒有什麼壓力,戰場上的生死是最公平的。”許樂低着頭狠狠地吸了一口微燙的煙氣,沙啞着聲音說道:“就象席勒大師在那出遊俠戲劇裡說的一樣,蛋幾寧施,各必踢米吧。”
蘭曉龍聳肩厭惡說道:“我最討厭那齣戲,尤其是男主角被師妹一腳踹了之後,我在被窩裡憋屈了兩天兩夜,酸憤地渾身難受。”
許樂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少年時看這齣戲劇時的感覺,想起那些屬於青春的眼窩酸澀,不禁大生知己之感。
只是那些酸楚的感覺,與西林這片土地上的炮火生死比較起來,原來竟是如此的青澀。
“早點兒休息,明天就要出發了。”許樂拍了拍熊臨泉寬厚的肩膀,說道:“我們七組在戰場上,可不能過的那麼憋屈。”
人羣散去,禮堂聲歇,有醉於生夢見死的老爺兵。
有貼枕即睡,安之若素的七組隊員,有沉默坐在窗邊細心擦拭秀氣小刀和軍刺的傢伙,有滿天繁星與繁星下的那個人。
許樂看着夜穹裡奪目的璀璨星幕,左眼眨了眨,在心中對那個老東西笑着說道,我要替你去播撒種子去了。
然後他的左眼看到了謝謝兩個字。
……
……
有一顆被河水衝的發亮的鵝卵石,被崩的四分五裂,就像是首都特區最出門的辣皇火鍋一般,讓人摧心裂脈,絲絲傷痕痛楚無比。
緊接着有更多的石塊被擊的碎碎,臨時防彈坑前的黃沙黑土跳躍着,悲傷着彈起濺射,噴塗在人們的身上,蓋上薄薄卻灼熱的一層。
錫朋的手指用力地掐着身前混着血水的泥土,快遞無助地喘息着,他透過面前透明的頭盔,眼瞳微散看着頭頂密集的白色彈痕,聽着那些尖銳刺耳的尖嘯聲,整個人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明明身軀裡還充滿了力量,卻根本沒有辦法正常地通過神經系統指揮骨骼肌肉做出正確的反應。
一秒鐘前,他身邊的戰友被幾顆帝國人的子彈擊中了左半片身體,鮮血飆成了一道漂亮的直線。
在那一瞬間,錫朋愕然轉頭望去,發現就像是電影表現的那般,戰友沉重的身軀竟被那幾顆高速子彈擊打的向後高速飛去,就像是一袋麪粉遭受到重擊,然後開始令人想哭地噴灑麪粉。
這便是真實的戰場?
錫朋將頭埋在泥土之中,恐懼地渾身顫抖,眼瞳開始漸漸散開,他沒有看到自己的同伴正端着卡宴機槍噴吐着火苗反擊,也聽不到不遠處一名老兵正在憤怒地咆哮着什麼。
他只能聽到帝國人槍炮的密集轟鳴聲,只能看到眼前不時翻騰濺射的泥土,只能看到泥土中那些令人恐懼令人噁心的人血顏色。
在港都警備區那個不三不四的八三八四部隊裡,他畢竟還是學了一些軍營裡的東西,來到這顆行星前的十天裡,更是被那些冷酷無情的僱傭軍折磨塞進了更多的戰地應變手段。
作爲聯邦副議長家唯一的男丁,他毫無疑問是真正一線的公子哥,在繁華的首都星圈,光怪陸離的感官世界中見過流血,毒品,甚至是死亡,然而一朝來到西林前線,他才知道以前看過的都是假的。
在子彈呼嘯與硝煙之間,他的心情有些恍惚,將原本學過的那些戰術手冊忘的一乾二淨,只知道僵硬如一根木頭,怯懦如一隻鴕鳥般死死趴在工事之下,根本不敢擡頭。用最小心的動作抹掉臉上的鮮血,看着離嘴脣只有十公分距離的半截手指,呼吸着灼熱的空氣,他忽然有想嘔吐的衝動。
“w3隊型,全速後撤!”
戰地步兵通訊系統裡,響起一道聲音。在此刻充滿了子彈尖哨的戰場上,這聲音是如此的清晰平靜,冷靜到了極點以至於有一種淡看生死的冷漠感,就像是首都特區頂級會所裡的千金小姐,用淡漠的語氣評價着面前帶血的野牛肉。
在西林軍營裡,錫朋以及很多人已經無比熟悉這個聲音,因爲這個聲音曾經讓他們在糞堆上翻滾,在烈日下渾身起泡,給予過他們無盡的羞辱與折磨,然而此時此刻,這道聲音在他們的耳中,卻像是天上飄來的音樂一般動聽。
是的,w3隊型,在那支帝國人輕型裝甲部隊平行密射面前,只有w3隊型分兩翼撤走,才最有可能保住性命。錫朋感覺自己被這道聲音從噩夢中喚醒,右手顫抖着扒開面前的斷指,從泡沫般的土屑裡找出自己的槍械,急促地喘息數聲,猛地轉頭向陣地後方跑去。
槍聲在身後響起,比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更響,更清楚,錫朋臉色蒼白,像只兔子一樣拼命狂奔,越過了簡易工事後方的一道緩坡。
啪的一聲,他重重地摔倒在泥水之中。
污濁的泥水在步兵頭盔上流淌而下,擋住了視線,他拼命地抹掉頭盔上的泥水,卻只能模糊看到身周的煙霧,根本不知道往哪裡去,瞬間一股絕望的情緒衝進了他的胸膛,讓他的雙腿如灌了鉛一般,愈發覺得身後帝國人的槍聲像是無數聲急促的奪命鼓點。
他傻傻地站在緩坡下方,聽到四周似乎有帝國裝甲車的聲音,然後聽到了一道破風聲---有手掌狠狠地扇上他的臉頰,隔着堅硬的頭盔,敲出了清脆的響聲。
錫朋被重重地擊倒在地,幾乎在同時,一枚帝國光導火箭嗖的一聲飛了過去,在他的身前綻開一片高溫的火焰。
他愕然回首。
滿臉煙塵的許樂喘息着說道:“調出地圖,向紅點方向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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