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磁暴與暴風雪似乎約定好了一般,同時消失無蹤,5460行星極北端的冰川,將自己壯麗莊穆的真實容顏,展『露』在人們的面前。幾處星星點點的孤寒黑巖峰側面,點綴着億萬年沉積的冰雪世界,在藍到令人心動的天穹背景中,十分美麗。
爆炸聲隱隱從遠處傳來,這片高地上的戰鬥已經結束,藏匿於冰雪之中的帝國殘兵頑抗到底,終究也只變成了無數冰冷的屍體,兩臺白『色』mxt機甲嗡鳴着從戰鬥模式中退出,巨大的金屬身軀緩緩沉降,安靜地看着自己的部隊沉默打掃戰場。
聯邦出動了兩個全機械化的王牌整編師,還有更多的兵團,在這樣的攻勢之下,帝國遠征軍殘存的力量,即便想用悲壯的『自殺』式反擊來向皇帝陛下證明自己的忠誠,卻也難以支撐更長的時間,短短七天之內,戰線已經向北方突進了幾百公里的距離。
最先發起進攻的新十七師一團,如今卻拖在了最後方,聯邦指揮部用這種方式來向各支部隊宣告,哪怕你立下再大的戰功,可如果敢不遵守軍隊紀律……就像赫雷中校這般,那麼前方再豐美的果實,指揮部卻偏不給你吃。
眼前這支負責清剿帝國殘餘的部隊,是一團和青龍山某團的混編隊伍,有些不甘心與惱火地綴着聯邦大部隊的屁股,在冰川雪原間凍些剩飯無味地咀嚼,赫雷團長難以忍受這種鬱悶,一直躲在指揮裝甲車中睡大覺,根本沒有出來。
白『色』mxt機甲座艙門緩緩打開,頭髮凌『亂』的許樂『揉』着眼睛,站在艙門固件上,看了一眼四周的戰場殘景,沉默片刻後,從軍裝裡『摸』出皺巴巴的淡藍『色』煙盒,掏出一根乾癟的菸捲塞進脣裡,用發抖的手打燃火機,湊了過去。
天氣依然十分寒冷,重病初愈的他穿的又是單薄的機師軍裝,所以手有些抖,香菸根本沒有點燃,然而他的脣與肺似乎都被冰川間的寒意凍的麻木了,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用力地吸着,看着眼前自己吐出來的白霧,還以爲是噴出來的香菸。
直到十幾秒後,他才感覺到異樣,尷尬地看了看根本沒有火光的菸頭,然後有些焦慮地發現,打火機此時竟也壞了。
純粹是下意識裡的動作,許樂將手伸入艙內,握住『操』作杆快速地做了幾個動作。
隨着這個動作,他身下巨大的mxt機甲動了起來,沉重的合金機械臂伴隨清晰的金屬摩擦聲,快速向上翻舉,扇動空中幾抹粉雪,然後就在快要砸到機甲座艙門前十釐米處嘎然而止。
mxt機甲看上去比樹幹還要粗壯的黑『色』槍管,對準了艙門,對準了他的腦袋。
雪地裡的戰士們擡頭望去,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因爲看上去,站在高大機甲中的那名機師似乎是想要『自殺』。當然,沒有人相信這名名機師會『自殺』,所以很好奇他究竟想做些什麼。
許樂很自然地叼着菸捲,向面前的空氣裡湊了過去,那裡是一根粗壯而恐怖的槍管。
機械臂前端的特製分離態達林機炮,剛剛停止『射』擊旋轉,看上去平靜如常,泛『射』着淡淡的金屬光澤,實際上溫度高的可怕。
嗤的一聲輕響,菸捲與槍管處的金屬剛一接觸,便燃了起來。
許樂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覺非常愉快。
用巨大的機甲武器點菸,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用戰艦主炮炸魚。四面八方的聯邦士兵看着這一幕,心裡涌起復雜而又敬畏的情緒,這幕看似刻意扮酷的畫面,需要這名機師擁有怎樣精確的微『操』作能力?如果他『操』控稍有差池,那根滾燙如烙鐵的粗大槍管,只怕會馬上要了他的命。
“影帝,給小爺我也點一下。”
施清海在地面上大聲喊道,臉上毫不遮掩地掛着嘲諷神情,在他看來,許樂這小子越來越喜歡沉默裝酷,不知道是受了杜少卿的刺激,而是那位國民少女的薰陶,實在是更像一名演員,令人惱火。
聽到他的話,有些反應極快的青龍山官兵哈哈笑出聲來,而新十七師的戰士們則是對施清海怒目而視。作爲新十七師的王牌或者說是最新一代的開山招牌,許樂在普通官兵心中地位極高。
許樂卻只是笑了笑,坐在了艙門連接處,右手握住『操』作杆搖了兩下。
呼嘯聲中,mxt沉重的機械臂凜冽破空而下,似小山壓頂一般,向施清海的頭頂壓了下去,那片陰影瞬間放大,然後不再變化。
恐怖巨大的槍管,在施清海面前幾釐米前戛然而止
施清海表情有些僵硬,叼着菸捲的嘴脣抖了抖,即便是生猛如他,也被這一幕震的有些心神微動。片刻後,他低下頭點燃了脣間的菸捲,深吸一口後用手指掐着過濾嘴,對着上面大聲吼道:“想把小爺嚇垮,門都沒有。”
數米高的空中,許樂坐在艙門邊緣,穿着防滑軍靴的兩隻腳在微風中輕輕彈踢,臉上盡是開心的笑容,那口整齊的白牙在沒有溫度的陽光下,顯得那樣刺眼,就如同一個心思乾淨簡單的孩子。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那臺白『色』的mxt機甲艙門也打開了,白玉蘭一腳踩在堅固的艙門之上,從煙盒裡掏出一根香菸叼在脣上,然後望着那邊笑了笑。
兩臺機甲下方正在清理戰場的聯邦士兵們,此時也都興奮地擠了過來,紛紛從懷裡掏出香菸,然後滿臉期盼地擡頭望天。
看着這一幕,許樂的笑容瞬間消失,就像赫雷那樣回身躲進了座艙,任憑艙外千呼萬喚亦不肯再次冒頭。
在此後的清剿作戰中,許樂和施清海這一對很久未見的生死兄弟,終於有機會長時間的並肩作戰。那種與生俱來,陽光中隔鐵門遞煙而開端的默契,再次出現。
接受了聯邦正規軍校教育和青龍山特工培訓的施公子,向聯邦軍官們展示他優秀而驕傲的一面。無論是繁複的戰術推演,還是具體的作戰計劃安排,他都能夠輕而易舉地通過小小的筆記本和電子地圖上的專業網格線,給出最好的答案。
許樂則是率領着裝備優良的部隊,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地完成那些具體的作戰任務,甚至往往戰場相隔遙遠時,他也能事先出現在施清海需要他出現的地方,執行力強悍到令人無話可講。
一個是新十七師的技術總監,又是赫雷團長尊敬的教官,對部隊的指揮有相當大的發言權。一個是帕布爾總統和南水領袖共同挑選的聯絡官,青龍山部隊的軍事長官也極爲重視他的意見。混編在一起的雙方部隊,因爲這兩個人的存在,漸漸習慣了一起戰鬥的感覺,在過去數十年間勢不兩立,染着彼此鮮血的『政府』軍和反『政府』軍,竟然配合的越來越熟練,而起始的那些敵意與冷漠,也在不知不覺中減少了很多。
“去年在基地裡,有人提到過杜少卿師長是三一協會的會員,當時老闆說他認識兩名三一協會的傢伙,一個在當秘書,一個……在坐牢。當時你們幾個有些不以爲然,覺得老闆是在說笑話。”
雪地火堆之旁,白玉蘭輕聲細語地身邊的戰友們說道:“當秘書的那個人,是在替七大家中某個家族主持具體事務,能夠隨意出入總統府的角『色』。而這位施公子就是其中坐牢的那個,現在你們總該相信了,他被特赦的那天,大熊你也在憲章廣場上。”
“嗯。”熊臨泉抱着槍械,搖頭感慨說道:“夠資格進入三一協會的傢伙,果然了不得。他應該是和頭兒一起被關進軍事監獄的。有些小道消息說,當年麥德林議員在s2被刺殺,就是他和頭兒一起幹的……說實話,我現在最疑『惑』的是,他究竟從哪裡搞到的這把acw。”
“你就沒想那把大槍了,聽說是總統閣下特批的,你見過總統嗎?”蘭曉龍望着感慨中的熊臨泉嘲諷說道。
“當然見過,上次陪頭兒去官邸吃晚宴,總統專門到休息室看過我們,你忘了?”熊臨泉惱怒地反駁道。
蘭曉龍不理他,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槍打的比你準,近身戰比老白猛,電控水平不比顧惜風差,甚至戰地急救的本事都比東子還要生猛,開車還比劉佼厲害,在軍校裡的成績比我還高。”
“我以前總覺得許樂這個傢伙,就已經猛的有些離譜,像個妖怪,結果現在卻忽然發現身邊又多了一個全能怪物,如果這樣的人再多幾個,咱們還怎麼混?”
蘭曉龍難得沒有尖酸刻薄,感慨說道:“這位小爺確實有資格當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