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中時刻都在回想,當時空山一葉僅憑藉“你們自殺吧”這句話,就能讓那些不把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性命放在眼裡的山賊主動自殺身亡,難道對眼前這個男人揮劍反抗是比死更令人窒息的莫大恐懼嗎?這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劍心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這個渾身酒氣,滿臉胡茬,看起來邋里邋遢的大叔,忍不住道:“還沒有感謝您救了我的性命。”“不必在意,順手爲之罷了。”
空山一葉不爲所動,與隨手救了只流浪狗沒有任何區別,完全不知眼前這孩子十年之後會成爲整個世界的主角,現在在他心中的重視程度甚至不如一罈好酒。
“比古,我可能會給你帶來一些麻煩了……”
比古清十郎正沉浸如何教導劍心的思考中,下意識的問道:“麻煩?”
比古突然警惕的看了空山一葉一眼:“你是否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酒當然是喝光了。”
“啊啊啊,我好不容易纔省下來的美酒啊!藏在那麼偏僻的地方竟然也能讓你找到!你你你……我跟你拼了!”
“嘛嘛,不要這麼小氣,我就不同了。在山下,我給你找了一家可以隨意喝酒不用花錢的地方,比你藏起來酸澀寡淡的劣酒美味一百倍,不用感激我。”空山一葉擺擺手。
比古清十郎大喜,但隨即疑惑道:“你究竟用多大的代價才能換來這種天大的好事,你是那家店的救命恩人?”
“嗯?可算是仇人……吧,或許。”畢竟自己間接毀掉了御庭番兩任首領,導致其在幕府心中的地位直線下降,又是其心中破壞日本安定的最大恐怖分子,或許“仇人”兩個字都並不足以描述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前面還要加上“不可饒恕”“不共戴天”“食肉寢皮”這些形容詞。
“那家店是御庭番設立在長州藩的據點,我與此地的負責人過了幾招,然後放過了他,所以……”沒有讓比古清十郎繼續瞎猜,空山一葉直接說出了整件事的經過。
“御庭番?一羣忍術還過得去,心思也不算壞的忍者罷了,這種程度麻煩算什麼……等等?!”比古瞬間反應過來,“你放過了他,以他們的固執必定會上報幕府,以幕府對你的極度仇視……劍心,我們走,東西不要了,反正酒都喝光了,也沒什麼值得帶走的!”
以他的劍術當然不懼幕府報復,事實上如果只有他和空山一葉兩人在此,比古更希望與好友並肩作戰會一會幕府的大軍,霧子也沒問題,她現在的劍術已不弱於一流劍客,自保綽綽有餘,但劍心還是個比他腰間長刀都矮一大截的孩子!
空山一葉有些無語的看着比古清十郎,原本只想調侃一下罷了,沒想到好友的反應這麼大,他不動聲色的看了看被比古拉在手中的劍心,你竟然如此珍視這個孩子嗎,比古?
“不對!幕府絕不可能派遣大軍,這裡是長州藩!”對此時政治和態勢比空山一葉更瞭解的比古清十郎也瞬間反應了過來,長出一口氣,幽怨的蹬了空山一葉一眼:“空山,你明知幕府拿你沒辦法,所以要故意消遣他們的吧,順便把我拖下水。不行,你給我帶來如此大的麻煩怎麼也要付出一些好處才行。”
比古突然狡黠的說道:“這樣,我看你空山流的劍術雖然普普通通,但有些奧義還是勉強不下於我飛天御劍流的,教一些給這個孩子,當做賠禮吧。”說完,頗爲期待的看着空山一葉。
傳授他流劍客武藝在這個時代其實非常盛行,很多劍客之所以能夠成爲舉世矚目的劍豪也是博採衆長,向無數名家請教,最終才得以創出自己的獨特的劍道理論。
但奧義不同,這是一個流派的根本!
是隻有內傳弟子甚至一派傳承者才能學到的最高劍術,涉及到思想、理念、對劍和生命的感悟、對自然法則的理解這些哲學層面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傳授。
奧義這種東西也不是光靠長久觀察便能學會的,比如空山一葉最負盛名的“瞬獄殺”,如果空山一葉不把他如何通過控制身體突破空間限制的細節講出來,即便以比古的劍道修爲也完全找不到頭緒。
據比古清十郎所知,霧子也只是學到空山一葉的基礎劍術而已,那些名傳天下的奧義空山一葉一個字也不曾教過。
“可以,雖然不會對劍術修爲有什麼太大的幫助,但殺人足夠了。”讓比古沒想到的是,空山一葉如此輕易便答應了,“但是……比古,你就不怕會教出個怪物徒弟嗎?”
“哦?怎麼講?”比古清十郎大喜之下並沒有仔細思索其中的衝突。
“我的劍術更多的是脫胎於戰陣,善於正面迎敵,以一敵多;而你們飛天御劍流最厲害的是拔刀術,善於利用絕對速度在偷襲中一擊致命,也就是你這怪胎才能把這門刺客劍術用得如神龍吐吸,所向無敵!”
比古清十郎仔細回想一下空山一葉的戰績,可不是嗎!出道至今,沒有哪次是偷襲,就連劫持將軍這種逆天之舉,也是在萬衆矚目之下悍然發動,殺得血染江戶之時,哪次不是以寡擊衆,堂堂正正出劍,以絕對實力擊殺對手,讓人升不起抵抗的慾望。
而自己的飛天御劍流也的確如空山一葉所說,善於以弱勝強,尤其是不下於劍聖專屬領域“目劍心眼”能力的“讀招”奧義,雖然不具備任何攻擊力,但配合各種“龍和閃”命名的神速劍式、無法被防禦的九頭龍閃以及超越絕對速度的天翔龍閃奧義,只要窺破對方任何破綻,便能一招制敵,偏偏世上不存在沒有破綻的招式,所以比古說飛天御劍流是門無敵的劍法並不爲過。
而空山一葉不同,他所擅長的是如何修煉到比別人更強,對那些修爲低於他的人形成絕對壓制,他的劍術或許有破綻,但人卻是毫無破綻的。
比古知道這是與飛天御劍流完全兩個不同的劍術體系,也只有空山一葉這種不帶任何目的、完全爲強而強的劍客纔能有所成就。
人生短暫,劍心這孩子又如何能同時學好兩門完全不同的劍術呢?考慮到這點後,比古不禁有些沉默。
只聽空山一葉接着說:“何況施展我的奧義需要極強的身體天賦,比如那招我隨便胡說的瞬獄殺,這個孩子哪怕學會怎樣使用,或許在發動的同時自己的腳腕便會斷掉的。”
說着,空山一葉目光炯炯的盯着比古清十郎:“這樣吧,比古,我可以把這些先教給你,至於怎樣教這個孩子就由你自己決定了。”
“空山,你!”比古清十郎大爲感動,雖然以他們現在的境界,任何精妙招式都已經很難再提升劍術修爲,不過,一旦吸收空山一葉這種同級別人物但不同理念的奧義,對於改善飛天御劍流原有招式使其變得更加強大,甚至創造全新奧義都是有有可能的,這對於流派的傳承和發揚具有多麼強大的意義比古清十郎心知肚明。
如果說以前比古把空山一葉當做至交好友的話,現在無疑是可以託付生死的兄弟!
他突然拉着懵懂的劍心朝空山一葉恭敬鞠了一躬,在對方詫異的神色中說道:“空山,並非我本人感謝你,而是繼承比古清十郎這個名字的我所代表的飛天御劍流感謝你。”
這句繞口的話中的意思空山一葉明白:比古與他的關係自不必說,當然無需感謝;但自己與飛天御劍流並無瓜葛,這是門派對與門派間的恩惠,即便他們兩人死了,後續的繼承者也要承認這種關係。
自己的門派麼……空山一葉心中苦笑,也不知大野不二他們那幾個人是否還活着,但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們也並非屬於自己的傳人,這種流派間的事對於流浪各個世界的自己真的有意義嗎?
空山一葉不知道,但也不會拒絕比古的好意,輕輕點頭道:“好了,既然要教你我的奧義,那麼還是得先打過一場纔是!”
比古清十郎無奈,“空山,我們已經比過很多次了,你的招式我熟的不能再熟,我看不如……”
“不行!”對手難求,與比古清十郎這種同等級的人切磋才能感受到遊走於生死間的顫慄快感,而對方顯然對此不是很感興趣,最近總是以各種藉口拒絕。
如果比古知道空山一葉的想法一定會在心中大吼:總是被你用速度壓着打,我也很難受啊!又不能真的發動會分出生死的天翔龍閃,想我無敵的飛天御劍流、無敵的比古清十郎大人這樣下去都快成爲防守專家了,你難道看不到我的愛劍已經被你那把長船長光斬得處處是傷痕了嗎!
但剛剛接受空山一葉大恩,比古清十郎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只好推脫到:“空山,我們剛剛回來,肚子還很餓……”
“霧子,飯糰。”
“口渴……”
“霧子,酒。”
“我……”“霧子……”
“豈可修!空山你這混蛋!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