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越過山峰,爲漆黑一片的世間帶來些許光亮。三道身影兩前一後,在濛濛月光的灑照下,行走在遍佈殘兵與殘屍的古戰場附近的山間。
前面的兩人,一個步履蹣跚,背上收集的各種鎧甲、刀槍、戰爭物資整個蓋住上半身,只露出一截短小的羅圈腿,跌跌撞撞似乎隨時都會摔倒;另一個人腳步沉重,粗重的呼吸聲夾雜着恐懼、悲哀、憤怒,卻依然不敢反身一搏,彷彿有莫大的命運強行壓住身子,另其不能有一絲反抗。
?刀早已入鞘,他左手微微扶住刀身,右手自然擺動,身體挺直,不疾不徐的默默跟着二人。
他希望這是場夢,醒來就能看到溫柔賢惠的日本妻子服侍着他起牀,能看到兒女在一旁嬉鬧,能吃到遠在中國的父母親手做的飯菜,但手中冰冷的刀鐔、不時衝進鼻中的血腥味,時刻提醒他這個現代頂級武者:或許再也回不去了——至少目前還找不到回去的頭緒。
“對不起了,我的對手們,對不起了,我的親人們!難道到頭來,我的夥伴依然只有你嗎?”他摩挲的刀身,有些莫名的沮喪但隨即一絲欣慰又涌上心頭:“新的對手也不會少吧,說不定上天讓我來到這個戰亂的古代日本,對我來說是個更好的磨練。”
“來者何人!”一聲暴喝打斷他的沉思。只見前方山石旁,坐靠着一個身着硃紅具足的武士,眼睛緊盯三人,左腿胡亂扎着的布條上滲出滴滴血跡,這武士拄着一把裝具華麗的太刀緩緩起身。在看到利吉與平身上的揹着的兵器鎧甲時,突然目呲欲裂咬牙道:“八嘎!原來是幾個卑賤的農民來這裡撈兵器,今天就讓我佐藤小次郎超度了你們!”
儘管有傷在身,佐藤小次郎依然穩穩拔出刀,顯然沒把眼前在他看來的卑賤農民放在眼中。
利吉與平兩人哆哆嗦嗦的看向後面,自動往山路兩側讓去。他沒理會嚇得近乎失語的兩人,手扶腰間打刀,踱步走向佐藤小次郎,在遠離對方兩個刀身長度的地方站定,微微欠身道:“佐藤閣下,冒犯了,這兩個農民罪無可恕,在下本也想一刀殺掉的,但現在對在下還有點用處,懇請閣下恕罪。”
在不明時代,不明地點,不明敵友的現在,他決定先以禮代之,看情況再做打算。
佐藤小次郎聞言,微微垂下刀尖點了點頭沉吟道:“唔……你是哪個藩的武士?”“我是被僱傭到這場戰爭中的浪人,僥倖逃過一死,也不知該去往何方。”佐藤小次郎緩緩收刀入鞘,上下打量一番,嘆息道:“想來你也是有家傳的武士,看你禮數週全的樣子,應該也是失去主家不久……怎麼稱呼?”
怎麼稱呼?不過是一個被流放到這個時代的可憐人罷了……
一陣山風吹過,紅色的葉子拂面而去,他不禁吟誦道:“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溼人衣。空山之中,滯於異地,雖渴望早日回鄉,奈何像這葉子般身不由己隨處飄零,唔……叫我空山一葉……吧。”
“哈哈哈!”佐藤小次郎撫刀而坐,肆無忌憚的狂笑道:“身爲一介浪人,詩吟的再好,天皇也不會請你做太政的。況且那個位置已經被個卑鄙無恥的猴子竊取”見沒人迴應,笑聲漸漸停下,頹然道:“這場戰爭我的家主也力戰身死,身爲親衛旗本,我本該破腹追隨,但還有少主需要輔佐,待少主成人後,還要奪回失去的領地。”說罷,佐藤小次郎堅定道:“佐藤家三代忠義,吾爲藩事必竭死效力!空山一葉,願隨我做一番事業否?”
空山一葉怔了徵,這樣輕率的招攬……還是再做試探,難道對方認定自己會在搞不清任何情況下貿然決定?算了,管他呢!旋即苦笑道:“多謝閣下美意,但我本無多大本事,也無建立功業的想法,暫時只想四處流浪磨練劍道,請閣下諒解,萬分抱歉。”沙啞低沉的聲音帶着不容動搖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