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寧靜的夜晚。
忍受了一整晚居酒屋老闆娘鄙視眼神的比古,滿身酒氣的踱步走向江邊船宿所在。
對於只點了一碟鹽烤銀杏便佔據一個座位整整兩個時辰的傢伙,任誰開店,也不能對這種寒酸又難纏的客人好臉色吧,而且這人竟然只喝自己帶的酒!做出這麼讓人難以忍受的行爲後,沒有被當場勸走,已經算是相當慈悲的心腸了呢。如果不是看在其壯碩的身材、長長的太刀的份上的話。
不過比古這次收穫的消息,讓他完全抵消了被鄙視整晚的鬱悶:幕府第三號人物、老中阿部正弘帶領數名幕府高層離開江戶,奔赴小田原城!根據那些武士們的議論,一定是與米國人簽約在即,否則不可能出動除井伊直弼外的全部大人物。雖然幕府並未公佈具體日期,但所有人都知道簽約在即,幕府賣國的步伐已然不可能被各種襲殺騷擾阻擋了,少則三日、多則七日,必有結果!
比古知道,簽約之後便是幕府處決桂小五郎的時候,好友說不定此時也趕到了江戶,隱藏在所有人都不曾發覺的地方暗暗計劃着。最讓比古清十郎焦急的是,他無法聯絡到空山一葉!就連空山一葉是否知道自己已經出山幫忙都不確定。
“這個混蛋!”想不到任何好辦法的比古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嗯?毫無預兆下,比古清十朗手中酒壺帶着尖嘯聲向上直衝天際,自然下垂的雙手同時朝腰間抹去,配合邁出的左腿做出一個極似拜佛的居合出刀動作,當左腳落地時,雙手已然穩穩握住他那把無鐔長刀的刀柄。
與此同時,漫天暗器驟然爆發!
如果以天空中飛舞的酒壺的視角來看,比古的純白大氅幾乎已經被漆黑無光的暗器淹沒,面對這種密度的打擊,即便空山一葉也不可能毫髮無傷!
就在暗器即將臨身的瞬間,三個比古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場中,更讓人駭然的是,每道身影都在用幾乎肉眼看不到速度從不同角度揮出九道劍光,風雨不透的光芒把從四面八方飛來的苦無、手裡劍、鐵蒺藜等忍者暗器或斬碎,或擊飛,“叮叮噹噹”下起一陣鐵雨。
看到沒有露出一絲破綻,氣息也穩定的可怕的比古清十郎,知道這種偷襲完全無法奈何對方,黑暗中豎起一隻手,漫天暗器頓時停了下來。
比古收刀還鞘,隨意把刀往肩上一扛,剛巧接住從天而降的酒壺,刀身晃了兩晃,發覺壺中沒有灑出哪怕一滴酒液,這才滿意的摘下,狠狠灌了一大口。
猶如一團朝日升起,比古的氣勢熾熱而宏大,他單手拄劍,向聲音發出之處——一個大型倉庫最黑暗的角落中,朗聲喝道:“閣下再不出來,我便要進去了。”
比古清十郎的感知雖然遠遠無法與空山一葉相比,但面對偷襲時的從容,明顯比空山一葉更勝一籌。作爲一個力氣、體力幾乎沒有上限的人形高達,比古清十郎幾乎可以將奧義當做常規手段進行進攻或防禦。
此次動用結合空山一葉和飛天御劍流雙重奧義的戰術正是這些日子的研究所得,比古自付除了身體移動速度還不如好友,單以出刀速度來講已經略勝空山一葉一籌,畢竟飛天御劍流的招牌便是神速拔刀技。
“如果不是得知閣下的身份,還以爲是空山一葉那賊子親臨!果然不愧是飛天御劍流一代宗師,竟然能把飛天御劍流傳說中的奧義‘九頭龍閃’與空山一葉的‘瞬獄殺’合爲一招!想不到空山一葉竟會把這招傳授於你,看來你們之間的關係比我們情報中顯示的還要深厚的多。”不帶任何感情的中年男子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
“你們是世上第一個見識我這招‘飛天龍舞’之人,原本打算給那傢伙一個大大的驚喜來着。要不要乾脆殺掉你們算了?”比古清十郎語氣隨意,但表情認真的說。
蒙面身影沒有被比古的威脅嚇住,依舊緩步而出,似乎對自己的武功深具信心。
看了一眼旁邊跟着手持鋼拐、一臉警惕的翁,再看到對方空蕩蕩的一條手臂,比古清十郎馬上反應過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御庭番首領,還有翁啊,自從空山一葉那傢伙離開後,你也不見了蹤影,我都不好意思去葵屋賒酒喝了。”
“比古閣下如果馬上離開江戶返回長州,在下保證,御庭番存在一日,閣下的美酒一日不斷。”翁沉聲說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帶小徒前來天下首善之地漲漲見識,還有太多美景並未參觀,又不能爲了酒被我那較真的笨徒弟鄙視一生,唉,如果我過幾日再回山,翁桑,你的承諾還有效嗎?”比古對眼前兩人和暗中不知多少埋伏不放在眼中,在這種倉庫林立地形複雜的黑暗中,他自信無論對方來多少人都可以衝出包圍。
而且,他並沒有從對面二人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丁點殺意,這種狀態顯眼不是爲了和他拼命,因爲劍心的緣故,比古清十郎也不願意與御庭番結下死仇。
御庭番首領冷哼一聲,語氣森嚴的威脅道:“比古閣下何必自欺欺人,不要以爲我們不知閣下此番前來江戶的目的。空山一葉意圖謀刺井伊大老、營救長州反賊桂小五郎,我們御庭番衆和江戶十萬精銳早已嚴陣以待。閣下若繼續執迷不悟,當以反賊論處,格殺勿論!”
比古清十郎掛好酒壺,搖頭長嘆一聲,“世間之事果然無法用道理講通的,我雖然厭倦了殺人,但也並不排斥。”走是不可能走的,見事情無法善了,他打算出手了!
“呵呵,比古閣下,你的武功我已經見識到了,不錯,我們這些人不是你的對手,但你的徒弟就不一定了……”
“你說什麼?!”比古清十郎立刻俯身握住劍柄,微微眯起眼睛,渾身精力凝聚下,腳下堅硬的石板竟然發出“咔咔”脆響,竟然被他生生踩裂!
劍客的憤怒從不以語言來表達。比古構出飛天御劍流最終奧義天翔龍閃的架勢,殺意牢牢鎖定住對面的御庭番首領,他自信一旦發出這招,即便對面是生鐵鑄造也能一刀兩斷。
硬頂着似乎能把自己燒成灰燼的灼灼殺意,御庭番首領儘管已經相當高估比古的實力,但發現還是低估了。眼前之人明明就是另一個身體素質加強版的空山一葉啊!
回想起當初佔盡地利優勢,仍然被空山一葉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最終不得不以威脅婦孺和一隻胳膊爲代價才僥倖活命的絕望心情,現在的狀況與當時是何等相似!
哪怕身邊有武功不下於他的翁全力保護,周圍有二十幾位夥伴埋伏,他仍然覺得,不,是相當確定:對手出刀的一刻就是自己喪命之時!
爲什麼總是倒黴招惹這種對手啊……首領忍不住哀嘆一聲,努力調整呼吸,用讓自己顯得不那麼軟弱的語氣說:“比古閣下,幕府不願與你爲敵,畢竟閣下從未做過危害幕府的事;御庭番更沒有理由與閣下以死相拼,所以並未打算用忍者手段威脅貴師徒的安全。派遣另一波人手,也不過是想要抓住人質逼你們離開江戶罷了……”
比古清十郎沒有再聽下去,立刻放棄殺光這些忍者的打算,朝着江邊船宿飛奔,營救弟子纔是最重要的!
如果劍心沒事自己會送他暫時離開江戶,等幫完空山一葉再去接他回長州;一旦劍心被抓或被殺,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要變動一番了——哪怕違背門派嚴令,也要讓幕府付出代價,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