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時代的騎兵編制和戰法基本沿襲了縱橫戰國的武田赤備,每個騎兵配備數名徙士、幡持乃至平民,主要武器也並非太刀,而是弓箭和長槍,由於長蓧之戰中武田騎兵對陣織田家鐵炮步卒的全軍覆沒,導致之後的幾百年中騎兵戰法並未得到充分發展,江戶幕府對騎兵的基本定義爲騎馬武士。事實上武士們的騎術和馬上戰鬥,相對於戰國時代是大大退步的。
面對橋面上奔馳而來的騎兵隊伍,空山一葉不由得想起十餘年前與幾位友人抗擊山賊的那個雨夜。
他輕籲一口氣,微微俯身握住劍柄,正面對敵。
“空山,並非我珍視飛天御劍流奧義,而是想要修成天翔龍閃只能由前代宗主用九頭龍閃激發,在殺與被殺的轉瞬間讓招數由虛幻中具現,這是一種無法防禦亦無法躲避的神技,原本不該出現在人間……”
“停!前一句,殺與被殺麼……也就是說如果那個紅頭髮的蠢小子想學會此招,必以你爲祭?”
“唔……哈哈,以劍心的天賦沒有幾十年估計連修習九頭龍閃的資格都達不到,不必擔心那些,只是這招沒辦法與你……”
“不必,我有更好的。”
……
與飛天御劍流終極奧義天翔龍閃幾乎全身掩蓋住長刀的架勢不同,空山一葉上身做出經典的立居合架勢,右腿屈膝在前,左腳前掌蹬地,在騎兵衝出橋頭的那一刻,用一種所有人都能看清的動作拔出刀身,在身前劃出一道半月形彎刃,身體筆直向前滑出!
滑既是滑——似乎雙腿沒有任何動作,一直保持那個距離完美到極致的弓步,但整個人影猶如水幕中漣漪般似真似幻,在空氣中形成一道由白色刀芒和灰藍色身影構成的軌跡。
所有攔在這道軌跡上的物體,比如馬腿、槍桿全部被一切而下,卻連半點物體碰撞的聲音都沒有,彷彿這招是從異空間發出一般。在旁觀人的眼中,這一招籠罩範圍內的時間流速似乎都變得有些緩慢,直到直衝天際的馬嘶人嚎聲才把衆人拉回現實。
在空山一葉這一擊之下,每排兩騎共五排戰馬同時失去四肢,由於慣性影響馬上的騎士有的直接被甩進鴨川,有的向前撞入街道,更多則被壓在當場動彈不得,後方馬匹高高揚起前肢,再不肯向前奔馳一步!
無法掉頭又無法前進的騎兵隊把橋面死死堵住,讓對岸一名身着華麗具足,手持軍配團扇的大將破口大罵,隱約傳出“蠢貨、剖腹”等特別響亮的詞句。
空山一葉的身體一陣搖晃,雙膝有些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只能死死繃住將要摔倒的身體,藉由向後甩出刀上血跡的動作勉強直立。
但此刻,沒有誰敢於對眼前這個男人出手,就連兵器的尖峰都忍不住偏移開來,下意識的避免任何敵意動作——因爲這根本不是人能用出的劍術!
哪怕傳說中的十胴刀,也不可能一刀斬斷四十根馬腿,更何況還是奔馳中的戰馬,戰馬上還有全副武裝的武士,正常人躲避都還來不及。哪怕窮盡在場所有武士的想象力,也不會有這樣的招數存在,那麼當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劍出現在眼前時,哪個還有勇氣繼續與之對敵?
這一幕被剛剛清理完池田屋戰場,趕來與大隊人馬匯合的新選組衆人看得一清二楚。
土方歲三悄聲對張大嘴巴的近藤勇說道:“阿勇,不得不承認,剛纔你單人獨對欲要與劍聖廝殺的決心真不愧我天然理心流之膽!”
感受到所有隊士欽佩的目光,近藤勇終於伸出縮在領子中的脖子,拼盡全力壓着嗓子,顫抖的迴應道:“是、是啊!以後在我天然理心流書記之中一定要詳詳細細寫下來,單獨供奉,就像擺放在神道無念流練兵館中那塊木板一樣,此乃我派至寶!那個……阿歲,幫我背一下衝田,我的腿有些軟……”
土方歲三白了近藤勇一眼,隨即疑惑的低聲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從我們遇到劍聖到現在,這位大人好像還未殺過一人,這與幕府秘錄中的記載嚴重不符,難道說……他有什麼不能殺人的理由……”
“止住!”近藤勇突然打斷土方歲三的話,盯着土方歲三肅容道:“阿歲,以劍聖對衝田的態度來看,他絕非敵視我們新選組,這樣的劍聖不管對幕府還是我們都是最好的!剛纔是你拉住我,但現在我要說,新選組無論在任何時刻都不得與劍聖爲敵,日後遇到桂小五郎和拔刀齋,務必生擒,決不能讓他們死在新選組手中!”
“我現在每眨一下眼都是剛纔那道斬斷千軍萬馬阻攔的軌跡。”近藤勇直起腰拍了拍土方歲三肩膀感慨道:“一旦被這樣的人物盯住,哪怕將軍殿下也會時刻生活在恐懼中吧……”
擁有這種想法的絕不只是新選組,被騎兵圍在場中的空山一葉靜靜調息了很久,期間既沒有人偷施冷箭,也沒有人暗打黑槍,全部呆呆立在當場不知該繼續進攻還是後退。
空山一葉鬆了口氣。
釋放這種程度的“疾走居合斬”所付出的代價要比瞬獄殺大得太多!雖然他並未見識過比古口中飛天御劍流終極奧義天翔龍閃的真面目,但從比古描述中他知道天翔龍閃本質其實依舊是超神速拔刀斬,利用超越視網膜捕捉、超越神經反射速度發出極致一劍,但這種極致並未超脫出空間範圍。
即便與自己的瞬獄殺對決,也只能斬破殘影,除非有限制行動的二段技,否則不可能擊中自己;而“疾走居合斬”的不同之處在於,發動之後不管是身體還是劍都處於一種絕對平靜的狀態中,在斬中鎖定的目標前,自己也無法改變!
要知道,哪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達到劍聖之境,在發動一招之後,也不可能保證每一個細胞活動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即便自己可以控制每一個細胞保持穩定,但由於空氣中粒子密度時刻都是不同的,再細微也會影響到最終結果。
而這一招似乎可以無視這些客觀因素,把自己甚至空間的狀態恆定在發動前那一刻,直至斬斷目標。
早在第一次發動這招時自己便有所覺悟:只是簡單發出的話,意動、身動、劍動,輕易便能施展,除了那層由長船長光帶出的半月光暈比較嚇人之外,不是不能抵擋和閃避;而一旦進入到那種“必須斬斷目標”的狀態後,便成爲意不動、身不動、劍不動,只有空間在移動的可怕技藝!
從未聽說過任何所謂劍聖能發動出這樣的招式,哪怕瞬獄殺也屬於人類可以達到的範疇,而極致的“疾走居合斬”不可能!這也絕不是自己可以輕易施展的招數!
但剛剛那種情況下,無數信息彙集到大腦中進行混沌處理,某一刻讓他下意識的選擇此招作爲終結這場戰鬥的最終一劍,似乎無數生死戰鬥後的潛意識告訴他:不這樣做,要麼破誓殺人,要麼失敗被殺!
果然,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雖然代價是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哀鳴,但看樣子沒人敢再對自己出手了……這麼久,佐奈他們已經安全了,該離開了呢。
空山一葉回頭緩緩走下橋,看了一眼已經徹底失神的安騰政盛,避開依舊在地上打滾的傷兵,路過新選組藏身的逼仄小巷,沿着正街一步步行進至遠方,直至消失不見。
在場衆人同時從胸腔深處呼出一口氣,那一刻,鴨川的奔流聲被蓋過,彷彿吹過一陣沒有空氣流動,只有“呼”聲的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