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溪從山村之間穿過,把簡陋的幾十座泥草房子分爲兩個部分。河岸東側是全村最大的茅屋,說是最大,也不過是多釘了幾塊木板,多添了幾把稻草而已。屋外水車嘎吱嘎吱有氣無力的轉動,但與屋內沮喪、頹唐又不安的氣氛相比,又顯得格外悠然。
?從窗口照射下來的光芒把屋內分爲明暗兩個部分,一羣村民擠在一處,被夕陽照射的臉上或是麻木,或是焦慮,更多的人以一種看待天敵的眼神望着最裡邊,那個面牆而臥的身影。
身影占據整整半間屋子,卻沒有一個人敢於越過陽光照射的那條線,反而隨着時間推移,光芒逐漸減少而越發的擠在一起。
?空山一葉懷抱太刀酣然入睡,時不時發出一陣似有似無的呼嚕聲,面對身後滿屋子充滿敵意的村民,他就像睡在羊羣裡的狼一般放鬆愜意,與其說這是自大傲慢,倒不如說是對自己武力的極度自信。空山一葉相信即便這些村民武裝到牙齒,以他們怯懦到骨子裡的性格、毫無武功基礎的身體,自己可以輕鬆把村民趕走甚至殺光。
?“老爹……這個武士大人咱們要怎麼辦……”一個身體結實,頭髮糟亂的中年漢子小聲說。對面是一個牙齒易經掉光、鬚髮一片灰白的老頭,蒼老的眼皮耷拉着,眼睛幾乎完全沒有睜開,他佝僂着身子坐在村民對面,與空山一葉背對。聽到問話也沒什麼反應,似乎是睡着了。
?漢子無奈,轉向利吉、與平二人低聲說:“你們怎麼把一個武士帶回村子?如果他賴着不走,不但要白吃白喝,而且村子裡還有很多年輕女子……這可如何是好!”
利吉沉默不語,與平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說:“茂助老弟,不是我們想,是我們沒法子拒絕。不過我看這位武士大人不像是壞人,不但給我們飯糰吃,還把味噌湯分我們一起喝,可從來沒有武士大人肯把自己的一點點糧食分給農民,他們只會搶我們的。”
?旁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現在不搶誰知道以後搶不搶、不搶糧食誰知道會不會搶別的,哼,反正你們家裡沒有年輕的女兒!我早就說不要去戰場撿那些東西,寧可餓肚子也別丟了性命,你們這兩個傢伙……”
?利吉聞言,惡狠狠的盯着萬造,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咬牙道:“你這膽小如鼠的傢伙,不去撿些武器換幾個錢,村子裡吃什麼?呵呵呵,或者把你女兒志乃賣到城裡,那些商人肯定會樂意買的。”
?萬造沒理會利吉的憤怒,斜着眼睛哼道:“聽你們說路上遇到另一個武士偷襲,那爲什麼不趁着兩個武士決鬥偷偷逃走?路上撿柴生火,打水煮飯那麼多機會,隨意往樹林一鑽,山裡黑漆漆誰能抓到你們!我看你們纔是真正的膽小鬼。”
?“行了萬造!”茂助攔住喋喋不休抱怨的農民,提高一些聲音問:“老爹,老爹!你看大家都在這裡,是不是跟這位武士大人商量一下,送他離村,哪怕……”咬了咬牙說:“哪怕送他一些糧食。”
老頭子直到這時才慢慢睜開眼,擡頭看了看對面的一衆村民,含糊不清的說:“兔子和老虎商量,老虎會聽嗎,嗯?”“可是……”“翻開你們家裡的地板看看,這條村子所有糧食、所有女人加起來也不值他身上那把刀!新米還沒成熟,你們有什麼可被搶的?”
?衆人尷尬低頭不語,老爹似乎一下子說太多的話,呼哧呼哧喘幾大口氣,緊接着說:“看看這位武士大人的手、臉,你們哪家的女兒有如此白淨,這明顯是豪族世家出身,會看得上幾個村姑?!”
老爹若有若無的回頭看了一下,語氣堅決的說:“全部回去,各家湊些米送到這裡,見到武士大人務必恭敬謙卑,其他事以後再說。”
?老爹威嚴的掃視一圈,隨即又合上雙目不再言語。農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垂頭喪氣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