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子到底是誰下的?”
這一粒不知道何人幫他填上的黑子,寒山越看越覺得恐怖,因爲仔細一看這一粒子不止是救活了自己的黑棋,更像是看穿了白棋的棋路一樣,站在高處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着白棋。
寒山不由地擡起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蘇老,只見蘇老果然也是一臉凝重看着那棋盤,對於自己的問題充耳不聞。
“會不會是那丫頭下的?”
寒山又試探的問了一句,
“不像。”
這時蘇老已經坐下,只見他搖了搖頭否定道,目光依舊看着這盤因爲那一粒子改變了整個局勢的棋局。
“那小姑娘的棋譜我看過,奇詭難測最善殺伐,但現在這一步棋妙在他通徹的大局觀,兩者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他一邊捏了一顆棋子試探着似的放了上去,一邊說道。
只是他推演了半響,手上那顆棋子終究還是沒放到棋盤上。
看着蘇老舉步維艱的模樣,寒山愈發地好奇下這最後一棋的人是誰,因爲他眼前這人可是前代棋聖蘇靈運啊!
蘇靈運的大名,可能新這一輩修者知道的不多,但是在寒山這一輩修者中可謂是無人不曉。
遙想當年妖族弈棋盛行,天才棋師層出不窮,不時有妖修前來挑戰人族棋師,每每殺得人族毫無還手之力,人族在引以爲傲的弈藝之道上,居然被妖族統治,這份屈辱持續了百餘年,直到蘇靈運橫空出世,一人之力橫掃整個妖族棋師。
據說當時有一名被妖族奉爲神明的棋手東方朔,與蘇靈運對弈之後當場墮境,最後神魂枯竭而亡。
一時間蘇靈運的名字,整個十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只是與張天澤那一戰,蘇靈運便隱居山野,沒人喝茶賞花,不修煉不下棋不問世事。
所以今時今日,知道蘇靈運的後輩已經不多了。
“那看起來只可能是棋院的幾名大先生了。”
思忖了許久,寒山也只能想到爛柯棋院那幾名常年不出山門的老先生。
“不無可能,但這世間厲害的棋師,可不止我們這些修者。”
說着蘇靈運手裡的白子終於是按到了棋盤上。
他苦笑着看了一眼寒山,放下手裡的棋子緩緩說道:
“大約十餘年前我跟老友遊歷俗世爛柯山,那日大雨我跟老友正在山上涼亭下棋,一名五六歲小孩童跑進來多雨,這小童不吵不鬧,開始只是趴在涼亭看雨,也不來吵我們,後來大概實在是無聊,便做到我們旁邊看我們下棋。這小孩實在是乖巧,我跟老友看的喜歡得很,就給了他一些吃食,我那老友也是玩心大起,跟我下完之後開始教那小童下棋,沒想到這孩童一點即通,就像是天生就知道如何下棋一般,第一天我跟老友只是教了他一些規則跟定式,但第二天他再來時已經可以跟我那老友讓子對局了。”
聽到這裡寒山也是大驚失色道:
“一天?”
“沒錯。”
蘇靈運點點頭道,他拿了一顆黑子放下道:
“就因爲這個小孩子,我跟老友在爛柯山待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小孩當真令人欣喜,只不過月餘我那老友便下不過他了。”
“那他跟蘇老您呢?”
“在我們離開之前,他已經只需要我讓他三子。”
“這不可能!”
寒山有些失態地難以置信道。
“蘇老抱歉,晚輩失禮了……”
他說完又立刻賠禮道。
“無妨。”
蘇靈運和善的笑了笑。
“那這孩子現在在何處?”
擁有如此天賦,寒山不覺得以蘇老的眼光會放過此等良才。
“不知道。”蘇靈運一臉可惜地搖了搖頭道:“一來那小孩並無仙脈,二來幾天之後我收到爛柯棋院的來信,讓我速速趕回棋院,那之後的事情,寒山老弟你也知道了吧?”
說到這裡蘇靈運一臉苦笑的看了一眼寒山。
蘇老所說的這之後的事情,寒山自然知道,或者說他這一輩人如何會不知道呢?——前代棋聖蘇靈運與這一代棋聖張天澤的那一局曠世之戰。
“這局棋之後,我心灰意冷了許久,加之我那老友又死在了魔族之手,就把那小孩的事情給忘了,若不是今日看到這局棋,恐怕這件事情會被我帶進棺材吧。”
放下手裡的棋子,蘇靈運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接着道:
“俗世戰禍不斷,也不知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跟老友一起教那小孩下棋的時光,雖然時日不多,但當真是令人懷念啊,特別是那小孩,每日來見我們都會給帶些自己做的飯菜,都是些粗茶淡飯,但吃着總覺得非常舒服,我記得我那老友,那段時日每日都在山上盼着那小孩過來,看看他又帶了什麼吃的。”
蘇靈運說這話的表情,看起來就像俗世一個頤養天年的老頭子,沒有半點的仙風道骨。
就在兩人敘了一會兒舊,準備起身離開之時,一個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到兩人跟前。
她望着蘇靈運一臉敵意地問道:
“你就是蘇靈運?”
“你又是何人?”
蘇靈運來太虛幻境的事情,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小姑娘居然能一口叫出蘇靈運的名字,不由得讓寒山警戒了起來。
“你就是前幾日在門口下棋的小姑娘吧?”
蘇靈運衝寒山擺了擺手,然後一臉和顏悅色地說道。
“正是!”
小姑娘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你是如何知道蘇老在這裡的?”
寒山挪了一步,站到了蘇靈運的身前。
“因爲我是妖。”
小姑娘仰着頭直言不諱地說道。
聞言寒山臉色頓時一變,剛要出手卻被蘇靈運攔了下來。
“蘇靈運,你可還記得東方朔?”
那小姑娘絲毫不懼,語氣高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