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誰稀罕你喜歡。”
蕭澈冷哼了一聲,一把將老頭手中的一塊兔肉奪了過來在嘴裡狠狠地咬了一口,一邊咀嚼着嘴裡的兔肉一邊冷冷地看着老頭道:
“我可沒見過鞋子有你這麼幹淨的藥農。”
他一語即戳穿了老頭藥農身份的謊言。
“呵呵……”
老頭先是一愣,繼而訕訕一笑,眼神中的驚詫一閃而逝。
他隨即十分自然地岔開話題,笑呵呵地看向陳太阿道:
“小兄弟,你這裡有肉無酒可惜得很,幸而老夫隨身帶了一壺,可願與我同飲?”
“有酒喝?!”
陳太阿年紀不大,但自幼他爺爺就拿好酒喂他,一聽有酒當即喜上眉梢。
“當然願意!”
他旋即湊到老頭身旁,模樣就像個敲着碗等孃親端菜上桌的孩童。
當老頭將一個酒囊從身後的揹簍中取出,陳太阿更是興奮得直拍手。
一幫的蕭澈雖然看得甚是無語,但卻並沒有出言阻止。
他雖然看出這老頭並不是什麼藥農,但同樣也感覺得到對方身上並沒有什麼惡意,這個時候與其稀裡糊塗地跟對方翻臉還不如靜觀其變。
至於老頭是否能夠威脅到他跟陳太阿,這一點蕭澈倒十分安心,至少在這間龍王廟內他自信有十足的保命手段,因爲早在修葺這間破廟之初,他便考慮過被人圍在廟中的情形,所以這間破廟看似簡單,實則早已被他設下了許多機關跟陷阱。
“砰、砰、砰……”
就在陳太阿跟老頭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面色通紅之際,早已栓上的廟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頓時讓蕭澈跟那老頭一臉警覺,唯有陳太阿抿了一口酒之後渾然不覺滿臉回味地盤腿坐在原地。
“砰、砰、砰”
正當蕭澈遲疑之際,叩門聲再次響起。
蕭澈依舊沒有起身,而是將目光轉向那老頭,似乎是在向他詢問,門外之人是不是他一夥的。
老頭看到蕭澈投來的目光,似乎看出了蕭澈想要問什麼,他也沒有開口,只是一臉苦笑地對蕭澈搖了搖頭。
兩人都很清楚,此時上山來的絕不會是尋常村民,所以對屋外敲門之人都很警惕。
“吱……”
令兩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一口酒勁緩過來的陳太阿聽到敲門聲後迷迷糊糊中站了起來一把打開了門。
“誰啊?”
在蕭澈跟老頭驚愕的目光中,陳太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門外。
“這位小兄弟,小女探望夫君路經此處,夜間山路難行,不知可否讓我進廟避避風寒?”
一個聲音空靈的女子站在門外言詞真誠地問道。
此時廟外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藉着廟內的火光大致能看出屋外站着的的確是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
不過就算確認對方是女子,蕭澈心中的警惕依舊沒有放鬆,他想着就要起身拒絕對方,畢竟廟裡已經有了一個身份不明的老頭,再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子,誰知道等一下會發生什麼。
“姐姐說的哪裡話?我爺爺自小教導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進來,進來!”
但還沒等蕭澈站起來,就只聽到帶着醉意的陳太阿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了對方,然後將那女子直接放了進來。
見狀蕭澈面色鐵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哈哈哈……”
而一旁的老頭則出人意料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老前輩是在笑小女子這狼狽模樣嗎?”
走進廟來的女子毫不認生地看着老頭笑問道。
直到此時幾人纔看清女子的模樣。
女子身形極其高挑,比之那老頭也要高出一個頭,她身穿一襲與這季節十分不稱的綠色羅裙,臉上蒙着一層碧色面色,露出一對清秀的眸子,一頭青絲直垂腰際。整個人的氣質青靈中透着一股難以言明的神秘感。
“姑娘誤會了,我並不是笑你,而且我這笑也沒有任何輕視嘲諷之意。”
老頭擺了擺手。
“哦?”
女子面紗下的嘴角勾起一臉疑惑道:
“那不知老人家所笑爲何?”
“我老頭子活了一把歲數,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小人見得太多,今日得見一位真君子,心中甚是開懷,所以不覺大笑了起來。”
老頭邊說邊看向陳太阿。
女子聞言恍然大悟一般地一拍手看着陳太阿笑道:
“老先生說得不錯,小兄弟心性淳厚世間罕有,當真令我輩汗顏至極。”
“你們在說些什麼啊?”
酒勁沒有全消的陳太阿不明白這兩人在說些什麼。
“姐姐你坐我的凳子吧。”
他將自己的小凳子讓給那女子,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姑娘這麼晚來這荒山野嶺做什麼?”
老頭子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對那女子問道。
“嘖嘖……賊居然審起賊來了。”
蕭澈見狀心中冷笑了一聲,不過他沒有戳穿老頭而是跟着問道:
“對啊,這大晚上的,你又穿成這樣山路可不好走。”
聽見老頭跟蕭澈二人的問話,女子咯咯一笑道:
“這位小朋友,這種口氣對長輩問話可不禮貌哦。”
說着她十分輕柔地將她那修長的手臂搭在陳太阿肩膀上,語氣極其溫柔道:
“這一點你可真得要跟你這小兄弟好好學學。”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完全遊離在狀況之外的陳太阿鼻子嗅了嗅,然後醉眼朦朧地笑看着女子道。
女子對陳太阿的話似乎很受用,有些寵溺地笑着摸了摸陳太阿的腦袋,然後轉頭看向老頭道:
“你我皆是此間過客路人,不過恰巧今夜在此相遇,你向兩位小兄弟討一碗熱湯,我借一隅避避風寒,經此而已。”
“經此而已?”
老人狐疑地看向女子。
“當然。”
女子微微仰首語氣中帶着些高傲道。
“那今夜之後呢?”
老人笑問道。
“誰知道呢?”
女子淺笑。
“不錯,不錯!!”
聞言老人再次哈哈一笑,然後聲音爽朗地問道:
“這位姑娘能喝酒嗎?”
“就怕你的酒不夠。”
女子淡淡道。
“喝酒?我要喝酒!”
聽到酒字,原本暈暈乎乎的陳太阿瞬間精神了起來。
“哈哈,喝,我的酒要多少有多少。”
老頭爽朗的笑聲在廟中迴盪着。
於是滴酒不沾的蕭澈坐在廟門旁,靜靜地看着三人推杯換盞,不光是陳太阿跟那老頭,就連那看似清冷的女子也毫無顧忌地大碗大碗地喝了起來,他們甚至邊喝便聊了起來,女子傾訴着家中瑣事,老頭大罵藥商的無良,好似二人真的一個是藥農一個是探望夫君的小媳婦一般。
這幅景象看着蕭澈着實有些迷醉,眼前這老人也好,那女子也罷,他十分肯定都不是什麼普通人。
但此刻蕭澈卻偏偏從他們身上感受不到哪怕一絲的惡意,好似他們真的只是路過,真是隻是討一碗熱湯避一避風寒。
一直喝道後半夜,這三人都沒有任何就此罷休的意思,就連陳太阿也一直醉而不到,而那老頭酒囊則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有源源不斷的美酒從裡面倒出來,不喝酒的蕭澈完全成了一個在旁邊負責烤肉的夥計。
“今夜喝的這般痛快,聊得這般盡興,老頭子我給大家唱上一段如何?”
自稱是藥農的老頭晃晃悠悠地從身後的揹簍中拿出一把柳琴。
“好!我要聽,我要聽!”
陳太阿十分捧場地拍了拍手。
“唱得難聽,我可要砸了你的琴。”
女子託着腮,醉眼迷離地看向老頭道。
“砸,唱不好,你們砸!”
老頭舌頭打結地說道。
言罷,他手指在那琴絃上一撥,一道悅耳的脆響猶如銀瓶乍破般響起。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
老頭聲音鏗鏘有力,雖略有沙啞,但卻唱得這一曲更顯淒涼。
一曲唱罷廟內居然鴉雀無聲。
“好聽,老人家唱得真好聽。”
片刻之後只聽陳太阿高聲叫好,不過說完這句他卻笑中帶淚道:
“但是不曉得爲何,聽了讓人覺得難受,這曲是老爺爺寫的嗎?難道老爺爺也是有家難回?”
老頭沒想到陳太阿雖然大大咧咧心思卻異常細膩,居然聽出了這唱詞中的離別之意,大有尋到知音之感於是開心道:
“這是我一摯友所作,若他見到小兄弟聽懂此曲,定然會開心非常。”
聞言陳太阿破涕爲笑。
一盤的女子甚是憐憫地那手絹給陳太阿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然後有些不滿地看着老頭道:
“這大冷天的唱這些冷冷慼慼的曲做什麼?”
老頭子問題也是自責道:
“姑娘說的是,今晚我們須得開心些,我這就換一曲!”
“那我來給老爺爺打拍子!”
陳太阿見狀自告奮勇地拿起兩根木棒站在了老頭子旁邊。
“甚好,甚好。”
老頭顯得十分開心,隨即又是一撥琴絃,這一次曲調之中再無半絲冷冽之意滿是歡快之情。
於是便只見,在老頭子歡快且俏皮的曲調之中,陳太阿拉起女子拿着兩根木棒繞着火堆歡快地打着拍子。
蕭澈雖然一直在一旁警戒着,但不知道爲何此刻看到陳太阿臉上久違的笑容,緊繃着的那根心絃鬆弛了許多。
不知不覺中,蕭澈的眼皮開始變得愈發沉重,最終不由地慢慢地合上了。
……
等他一覺醒來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我怎麼睡着了?!”
他幾乎是從地上跳起來的。
“人呢?”
掃視了一眼廟內的情形,除了依舊趴在地上熟睡的陳太阿再也沒有別人了。
“走了?”
他有些疑惑地在廟內找了找,然後推開廟門找了一圈,發現那女子跟老頭果然已經走了。
說着他又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廟裡也沒有少什麼東西,自己跟陳太阿也安然無恙,甚至昨晚那堆篝火的灰燼都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難道我看錯了?這兩人當真只是路過的旅人?”
他有些懷疑地自言自語道。
“算了,這十州無奇不有,多想無益,距離北海冰封之日已經沒多久,得好好準備準備了。”
甩了甩頭,蕭澈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站了起來然後踢了一腳趴在地上熟睡的陳太阿道:
“起牀幹活了!”
詞借了《清平樂·憶別》本來想自己寫寫,發現太麻煩了,終於快放假了,大家久等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