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兩遍,其中一個孩子才操着外地口音道:“小河村,俺們是小河村的。”
櫻寶不知道小河村在哪,但能肯定這兩孩子不是琴川縣人。
她蹲下,用手指試探躺在地上人的鼻息,發現此人已經氣絕。
“這人是你們什麼人?”櫻寶問。
大點的男孩子神情警惕不肯說,旁邊女孩兒道:“是阿孃。”
櫻寶頓了頓,決定告訴他們實情:“你阿孃已經死了。”
即便是寒冷天氣,跟死人待在一起也會生病,如果這兩孩子不盡快想辦法找個落腳點,估計也活不過這個冬天。
女孩邊啃着蘋果邊流淚,男孩則沉默不語,顯然他們已經知道這個結果。
姜泉走過來,掏出一大串銅錢遞過去:“給,這是三百文,你們不能再搶旁人東西了,今兒你們走運,遇到的是我們,倘若是其他人,早把你們的腿打斷。快別留在此地,趕緊找個地方先住下。”
哪怕給人做奴婢,也好過凍餓死在街頭。
男孩立刻接過銅錢,道了聲謝,將錢揣進破爛的衣襟裡。
姜泉一手拉着小堂妹,一手牽着小黑與金童,轉身就走。
這樣的乞丐很多,今兒他在集市上就遇到好幾撥,也不知都是從哪裡過來的。
自己能幫他們一時,卻幫不了一世,眼下只能給點兒錢,讓他們得以存活一段日子。
金童一路抽抽噎噎,心疼自己吃了半拉就被搶走的蘋果。
櫻寶見他一直不消停,只好從自己小包包裡又摸出一個大蘋果給他。“給,別哭了,我還沒問你,爲啥跑到這裡來?”
金童接過蘋果,用衣袖抹抹鼻涕,瞬間喜笑顏開,“我想去你家找你玩兒呀。”
以前他經常跟大姐去姜記特產鋪子,所以今兒就想去那裡找櫻寶玩。
櫻寶沒好氣道:“你才幾歲?就敢一個人四處亂跑?”
金童眨眨眼,認真道:“過年我就七歲了,當然敢。”
他自小就在鋪子門口玩,稍大點就跟左右鄰居家的小夥伴們跑出很遠玩耍,前陣子他還獨自去瓦市看雜技表演呢。
櫻寶暗自嘆氣。
估計街流子就是這麼養成的。
其實金童已經開始上私塾,只是最近私塾放年假,他便有點無所事事。
今日恰好又是仇家與姜家會親的日子,家裡客人多,難免有些疏漏,就沒顧得上金童。
幸好金童只是遇到兩個小乞丐,沒受多大傷害,倘若遇到柺子或綁匪,後果不堪設想。
可話又說回來,七歲的娃娃已經記事,柺子不大喜歡拐這種男娃,若是女娃則另當別論。
爲了安全起見,櫻寶與二堂哥將金童送至他家門口,這才轉回集市。
採買好東西后,見天色不早,便往回走。
再次路過那個牆根時,兩個小乞丐與地上的屍體已經不見。
第二日,姜大郎與姜二郎隨姜成夫妻回鄉,姜三郎則留下照看閨女與姜泉,順便去集市買了門神與桃符,準備年三十那天,給自家宅子與閨女的鋪子都換上新符。
至於姜成那邊的宅院,自然由他老丈人去操持。
很快到了年三十這天。
一大早姜泉起來,又喊起小堂妹,將轉盤與一些貨物搬上馬車,運到自己踩好點的地方。
此時天剛麻麻亮,街邊已經有人活動了。
櫻寶從馬車裡探出腦袋,就見街道兩旁的地上,擺着一溜兒磚頭,要麼是一根竹根、木棍,或者放了幾塊土疙瘩。
這表示有人半夜來過,用這些東西先佔好地盤,第二天就按自己的記號擺攤兒。
估計二堂哥也來過,只見他們馬車所在的地方放了十來塊碎瓦片,圈出一塊地方。
“櫻寶,餓了嗎?”姜泉擺好轉盤,準備去不遠處的食鋪買早點。
櫻寶打個哈氣:“我要吃餛飩,還要吃肉餅。”她忽然想念起姑母的肉餅。
“等着!我去買。”姜泉興沖沖跑去買早點。
不一會兒,他就端着兩大碗餛飩過來,腋下還夾着一個油紙包。
櫻寶坐在馬車上,一口餛飩一口肉餅,吃的噴香。
天色漸漸明亮,街道上的人慢慢多起來,大多數都是來擺攤的小販。
櫻寶瞅着自家那個彩色大轉盤,還有轉盤旁邊的一塊告示牌,上頭書寫:姜記特產,縣學對面,售賣本縣特產,童叟無欺。
再看轉盤,上頭已經被姜泉畫上各種圖案,每種圖案都對應一種小商品。
最貴的,竟然是一隻銀鐲子。
吃完餛飩,姜泉將碗筷遞還給小食鋪,便自顧自站在那裡射箭,吸引客人。
櫻寶坐在馬車上有些百無聊賴,見二堂哥還在射箭,便道:“我回去啦,你一個人在這裡行嗎?”
“回哪裡?”姜泉不明所以。
櫻寶指指鋪子方向,“我去鋪子門口擺攤。”她前兩日陸續拿出來很多蘋果與香瓜,還有一些花卉,就是準備在鋪子裡售賣,好給鋪子增加人氣。
姜泉點頭:“好吧。”
反正三叔也在,小堂妹若是忙不過來,三叔肯定會照應一二。
縣學這邊比起集市那邊的人流量少了不少,路邊擺攤的也稀少。
櫻寶與老爹將鋪子門打開,又擡了一個小竹牀放在店鋪門口,竹牀上擺了一大堆鮮豔奪目的牡丹花與菊花。
這一簇簇的牡丹,花莖被浸過瞳孔泉的棉團包裹住,能開上好幾天不敗。
還有一筐清香撲鼻的木丹花,一筐紅彤彤大蘋果,另有一大筐金黃色與青綠色的香瓜。
姜三郎雖疑惑大冬天的爲何會有這種東西,但也想不出有什麼古怪。
畢竟有些豪富之家也會建一些暖房,暖房裡養着不少珍貴花卉。
但具體會養什麼,普通百姓不得而知。
也許這些牡丹與木丹菊花,就是某些大戶人家養的呢。
至於蘋果啥的,倒也不稀奇,有的果農還特意將秋果保存到冬季售賣,以期能賣出高價。
東西剛擺出去沒多久,就有人圍過來觀看。
因爲這一牀鮮豔的牡丹花太吸引人了,連姜雲娘都跑過來看好幾遍。
“這花怎麼賣?”一個大娘問。
櫻寶:“牡丹五十文一朵,木丹一百文五朵。”
“呀!這麼貴!”大娘咋舌:“趕上絹花價格了。”
櫻寶一本正經道:“絹花沒有香味,我家這些花都是鮮嫩的真花,可以好幾天不敗呢。”
時下人愛戴花,更愛真花,絹花雖然永不凋謝,卻也是下乘飾物。
特別是萬花凋零的冬季,元正時能戴上一朵真的牡丹走親訪友,那可是倍兒有面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