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夫人被女娃這鄙視語氣給震驚。
“放肆!”她抖着手指向櫻寶,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溫老夫人養尊處優一輩子,還從未被如此對待過。
何況奚落她的還是個十來歲的女娃。
“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鄉野丫頭,一點家教都沒有。”林夫趕緊安撫婆婆,怒斥櫻寶道:“還不跪下認錯!”
櫻寶理都沒理她們,拉着阿孃就走。
自己的家教是對同樣有家教的人,像溫老夫人這種,敢在自家地盤上欺辱阿孃的,她根本不想給她們臉。
就算是溫姐姐的祖母又怎樣?
自己的爹孃弟弟就是她的逆鱗,誰敢碰一碰,保管叫她們老臉丟盡。
前世今生,櫻寶自認不是個恪守禮數的人,只知道人敬我一尺,我還她一丈。
教養什麼的,也是相互的。
人家都將你踩進泥漿了,即便你將禮數做到滴水不漏,那也只是泥漿裡的蛤蟆,取悅了別人,噁心了自己。
春娘也氣壞了。
她沒想到,溫夫人與溫四郎君那樣和善的人,竟有這樣一個長輩。
不僅目中無人,開口就要買自家閨女,她咋還不上天呢?
還大戶人家出身呢,就這種德行,啊呸!
“寶兒,我要去你洞府一趟。”春娘氣呼呼道。
櫻寶不解,但還是帶着阿孃進了洞府。
春娘先去清點一遍閨女的銀子,一共四大箱銀錠子,每箱有一千兩。
再去數一遍自己與丈夫的私房,也有兩千多兩。
就自家這家底,那個溫老夫人竟然可笑地想用一百兩買她閨女。
春娘數了兩遍,氣消了,心氣也順了。
出了洞府,她第二日就去買回兩扇豬肉,灌香腸,扎捆蹄,風排骨,再做幾個肘肝。
所謂肘肝,就是用清洗乾淨的豬小腸纏在豬肝上,用大料煮熟後,掛起來風曬乾。
等過年時,與豬頭肉香腸風排骨等一起煮煮,就是一道美味菜餚。
櫻寶也想幫阿孃忙活,但春娘不讓。
“你在旁看着就行,等你以後成親了,就多僱幾個僕人丫頭做活兒,像王夫人家那樣。”
閨女以後肯定成爲王夫人溫夫人那樣的貴婦,到時候使奴喚婢,根本不用親自動手。
所以春娘不想讓閨女動手做這些粗活。
清洗大腸小腸肚肺啥的可埋汰了,閨女這麼小也學不來。
櫻寶只得作罷,站旁看了一會兒,就見唐婆婆走進院子。
唐氏穿一身藍布棉裙,絲綢鑲邊,上頭繡着團壽花。
櫻寶朝她福禮:“唐婆婆。”
唐氏笑眯眯拍拍她,說:“正好你在,嚐嚐婆婆炒的雞頭米與松子。”
說着將懷裡的小竹簍遞到櫻寶面前。
雞頭米也叫芡實,炒熟了吃起來格外香。
就是外殼極爲堅硬,跟松子有的一拼。櫻寶道了謝,接過竹簍。
唐婆婆經常送東西過來,投桃報李,櫻寶也會送一些藥丸子給她。
所以唐婆婆似乎越來越年輕了,還與村裡的媳婦們一起去北山摘松果兒,下河撈雞頭米與菱角。
見唐婆婆與阿孃說話,櫻寶回屋倒出雞頭米與松子,裝了一些蘋果與蜜柑在竹簍裡。
這些果子她家果園裡有,但大多賣掉了,她們家吃的,都是洞府出產。
之後又倒了一杯茶,遞給坐在竈房的唐婆婆。
唐婆婆瞧了櫻寶一眼,笑着對春娘道:“一晃眼櫻寶都成大姑娘了,說不得馬上就有媒人上門呢。”
春娘用草木灰搓洗着小腸,笑道:“寶兒還小呢,還不到十二,等二妮成親了,才能輪到她。”
唐婆婆端起茶喝一口,悄悄問:“你家二妮爲何還不定親啊?”
春娘:“估計是二妮不願早早成親,想多在孃家待幾年。”
現在姜家不愁吃穿,對兒女婚事也就寬容許多。
當然也因爲底氣足,根本不擔心兒女找不着好人家。
“唉,那也不能任由孩子啊。”唐婆婆道:“二妮都十六了吧?再不定親,好人家都被別人挑走嘍。”
春娘嘆口氣:“這事兒我們也做不得主,她奶奶倒是說了幾次,但二妮就是不答應。”
二嫂燕茹是繼母,也不好替二妮做主,否則人家還不得說她催繼女出門子呀。
姜二郎那個人,就是個慢性子,萬事不急,見閨女不想定親,也隨她。
唐婆婆搖搖頭,又道:“不過,村裡跟二妮差不多大的也有幾個呢,也都沒說婆家。”
春娘擡頭問:“還有誰啊?”
“就是陳昌平家的兩個閨女,大的過年也十六了,小的比她大姐小兩歲。”唐婆婆道:“陳馮氏瞧不上鄉里小郎,想給姐兩兒尋個城裡的呢。”
春娘:“也難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想給孫女找個好人家也是情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唐婆婆神秘道:“我可聽人說了,那老東西想將大孫女送給縣裡的官人當妾呢。”
春娘睜大眼:“什麼?當妾?這不是毀了那大姑娘了麼?”
陳昌平已經是秀才身份,自家女兒怎麼着都不會嫁的太差,好好的正妻不做,給人當妾,生下的孩兒都低人一等。
“可不是咋的。”唐婆婆道:“我家那口子已經去說過他們一回了,可瞧那苗頭,並沒聽進去。”
春娘搖搖頭:“陳家那姑娘我瞧着性子綿軟,給人當妾,還不得一輩子被人磋磨。”
唐婆婆喝口茶:“她若是個剛強的,就不能答應這事兒,可那孩子麪條似的,我瞅啊,鐵定被她爺奶親爹給拿捏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唐婆婆告辭,抱着櫻寶送的一竹簍果子回家去了。
春娘趕緊叫來閨女,將唐婆婆說的告訴她,末了道:“要不你去問問陳招是咋回事兒,這給人當妾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陳昌平家又不是揭不開鍋,兩小閨女還在集市開了食鋪,生意很是不錯,怎麼看都不應該將閨女送進火坑。
一旦做妾,以後想回個孃家都不行,生死都被主母拿捏。
遇到善妒心狠的主母,一屍兩命都有可能。
即便得寵,也改變不了啥,無非多得男人幾句貼心話罷了。
櫻寶知道這肯定是陳昌平的把戲。
閨女在他眼裡就跟貨物一樣,只要有利可圖,隨時可以出售。